第 87 章
作者:
水墨染 更新:2022-05-21 22:34 字数:10314
“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则琰贴近一步, 眯着眼,气场危险, “那小太监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好好睡一觉。”反正都说了,苏果觉得说完比较好,于是索性坦白:“大人,我这几日困倦的很,你睡觉总是,总是不老实...”
陆则琰点了点头,声音听不出喜怒,“所以, 你是不喜欢本王碰你。”
“不是, 不是。”苏果生怕大人误解, 忙抓着他的袖子, 不要脸皮地急道:“大人,我喜欢的!”
苏果很愁, 大人为什么就不明白,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女子也是会累的呢。
“我知道你也会累。”
陆则琰佛看穿了她的心事, 低下头靠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可是,难道不舒服么。”
苏果脑海中轰一声,瞬间从耳朵根红到了脖颈, 俨然有继续往下的趋势,倒是也不能说不舒服, 一开始难受, 习惯了就....啊, 她在想些什么??
“既然你答不出来,那要不要试一试。”
苏果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和陆则琰隔开了点间距,面上发烫,结结巴巴地,“试,试什么啊。”
陆则琰垂眸盯着她,“试,你更喜欢本王怎么对你。”
苏果不明白这要怎么试,横竖她没有更多的亏吃,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陆则琰勾唇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上前,将她锢在墙角,“放松点,今天没有你的首肯,我不会欺负你。”
他弯下腰,薄唇贴在离苏果一寸处,故意哑声道:“那么,我现在可以亲你了么。”
苏果鼻尖充斥着男人身上的苏合香,还有耳边轻微声响的炙热气息,思绪简直是一团浆糊,糊里糊涂地答道:“那就只可以亲亲。”
陆则琰轻笑地道了声,“好。”
他低下头,右手扶着女子的颈后,稍稍轻往上送,便欺上了那抹香甜的粉色柔软。细致的吻从唇开始,绵绵地落在她的眼睛,鼻尖,又回到唇齿间再继续摩挲纠缠。没有暴风雨般忽然的令人手足无措,取而代之的是细腻的试探和呵护。苏果的紧张情绪慢慢在这抹温柔里消失殆尽,她顺从地跟着他描绘欲望,身体在经过他那么多次的调.教之后,下意识地做出本能的回应。
莹润温热的气息在两人暧昧的情愫下愈加升温,女子的嘤咛声隐隐溢出,陆则琰却在此时忽然撤走,染了情.欲的双眸是极为好看的淡琥珀色。
苏果觉得身上的依靠突然少了大半,她睁开眼,眼底蓄满了雾蒙蒙的水汽,不解地仰头,“大人?”
她想问大人为何不继续,可她说不出口。
陆则琰虽然难忍,但有心不放过她,嘶哑道:“想问什么。”
苏果眼里写满了那句话,偏偏就是说不出来,只能死死拽着陆则琰的衣襟,生怕他走。
“还要不要让我走。”
“不要了。”
苏果已然丢盔卸甲,咬唇道:“本来也,不想大人走的,方才那个人敲了门,知道他身份之后,我就害怕了。”
她低着头,埋进他的胸膛,“大人,我害怕。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陆则琰已经在尽力自持,可她看起来太过可口,让他忍得很是辛苦,“好,这次是不是心甘情愿。”
苏果头都没抬起来,耳朵尖尖红着,“嗯,其实,每次都是的...”
“如你所愿。”
...
路府尹自从查完苏果等人的‘家底’之后,对他们这个送上门来的‘冤大头’那是越来越越满意。
虽说没有把花满楼的韩丰羽安排进去,还糟了那个俊美护卫好几天的冷眼,但男人间的争宠嘛,他可以理解。
这事也不急于一时,喜新厌旧不过是迟早,天底下哪有不偷腥的猫啊,可惜他不知道,这个夫人自己就是条被老虎叼走的鱼,反抗起来尾巴都翘不动的那种。
然而满意归满意,这个妇人却忽然仿佛对此事失了热忱,说什么难得来江南,要多游玩几天再继续考虑。
她就在江北,离得不远,怎么就难得来江南了?
路运广想起她的冷淡模样,心情立马差了,譬如说今日,讲好的两方就此事签契,她居然拉着男宠和护卫跑去逛街市!
江南最有名的长街上,正吃着米糕的苏果捂嘴打完了个喷嚏,轻轻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呢。”
“大人,想来是府尹,肯定对我恨的牙痒痒。”苏果嗔怪,更似撒娇,“大人,您就不能让我演一个温柔大气的。”
“凭什么要你对他温柔。”其实演什么的不重要,他就是不想看她对他以外的人和颜悦色,恨不得她本人也更加嚣张跋扈才好。
陆则琰护着她远离人流,“路运广敢说你,本王以后替你讨回来。”
“对呀,又不是我要出来玩,他怎么不说大人呢。”苏果心道,果然连坏人都只会挑软柿子捏!
陆则琰笑着摇头,“慢点吃,我不抢你的。”
“大人是看不上民间的吃食。”
“谁说的。”陆则琰用指腹揩掉苏果嘴角的白色碎屑,笑道:“我就是喜欢看小太监吃。”
苏果见他心情好,立刻提了个要求,“大人,反正我现在也是解开帷纱吃的,能不能将兜帽摘了?”
一天热过一天,她还总戴着,真是麻烦极了。
“不许,吃完了继续放下帷纱。”
“...”
江南是各地走商聚集的地方,在这条主街道的人最多,珠宝首饰,药材香料,古玩画舫,各类杂货应有尽有。临街的老铺子虽装饰老旧,里面的东西却是新颖的玩意儿,不乏时下流行。
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考究的大户人家携家带口出来走逛,也有刚出天地的老汉拉着拖车来叫卖蔬果,比起京府更多几分热闹和自在。
苏果不是爱吃甜食,她就是爱吃,以前就不挑,现在心里没了包袱,吃什么都觉得更香,而且也不怕长胖,反正睡得那么差,想胖也胖不起来。
她记得陆则琰也喜欢吃甜食,看到家做芝麻汤圆的老字号,拉着人就要进去找坐,陆则琰宠她,由着她扯袖袍,看得身后的若枫难得露出皱眉的表情。
店铺是家百年老店,只有单层,位置也没几个,却坐的满满当当。苏果没的挑选,最后找到了临街的一张两人座。
小二乐呵呵地跑来,看出二人着装皆是不俗,女子虽看不见容貌,但看这位公子,由此及彼,显然非富即贵。
他面上表情不自觉地软下几分,笑道:“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呀?”
“你们店里,有哪些招牌的甜食?”
“我们店里写出来的都是招牌。”小二拿出菜品的单子,送到苏果面前,“这位夫人,请您和您的夫君慢慢挑选,买多了还便宜。”
陆则琰闻言,瞬间觉得这个小二很有眼力劲,“好吧,那就都来一份。”
说罢,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若枫,立刻付完钱银,还赏了碎银给这个小二。
苏果原想精挑之后,比算着价格再点,没想到半路被陆则琰的话截住了。
“大人,点那么多吃不掉怎么办?”
“可是你不是每份都想吃么?”陆则琰见她方才犹豫那么久,明显是都想要,她若是喜欢,将铺子买下来都不过是件小事,更何况是买几样甜点。
“...”话是这么说。
苏果心里的确这么想的,她难得出宫,以前在恩施也是呆宅子里,没有过这样肆意玩耍的。
她舔了舔唇角,'勉为其难'地道:“好吧,最多我多吃点,吃不完也可以带回去...”
在等甜食上来的过程中,苏果正想摘掉帽子,反正等会用食的时候也要摘,大人只允许她吃东西的时候能透透气,当然要趁这个机会早点散散闷热。
然而却听到旁边桌有人议论。
路人甲说兴致高昂,得意处差点高呼,“诶,我说你听到了没,咱们明殷朝把那个什么,恩施和周边小土司府给收归啦,咱们国土又多了个城。”
旁边两人哄笑他,“不过是座城,你又不是皇帝,那么激动干什么,不知道以为是你打下的,真夸张。”
“哪里夸张,虽然不是我,但是是我崇拜的男人摄政王亲自去的,没有废一兵一卒哦!”路人甲夸起人来收不住,连连说了好几句厉害,“摄政王多么英明神武啊,平南蛮外敌,灭蜀中之乱,男人就该是这样的!”
苏果听着听着,笑嘻嘻地推了推陆则琰的手臂,低声笑道:“大人,说你呢,这个人好像特别喜欢你。”
陆则琰无所谓这些,反手拢住苏果的手,在掌心把玩,相比甜食,他更喜欢玩这个。
甜点一道道开始上,苏果听别人夸陆则琰听得高兴,于是准备继续听他们闲聊,之后再用。
路人乙却很快反驳,“可是啊,他打仗虽然厉害,就是沉迷于美色,沉迷的还不是女子,听说他身边有个貌美的小太监。”
路人丙:“这我知道,皇榜不都发了七日,我京府的亲戚都拓下来给我看了,据说还有那个小太监的画像呢,不说别的,长得是真的好看,传闻画像不及十分之一。”
苏果心里咯噔一下,她都忘了不岁山的那件事,可是,难道真有画像?
路人丙似乎被两人反驳,不甘心道:“你们可别不信我,就这么说吧,要是这里看到那个小太监,我指定认出来!”
“...”
陆则琰推推苏果的手,笑得揶揄,“喂,现在说你呢,怎么不好好听啦,貌美的小太监。”
“大人。你真的命人把画像都贴出来了?”
“对啊,不然他们怎么认出你,好对你恭敬。”
“...”
正好此时甜点送完,满满摆了一桌,苏果手半撩帷纱,说什么也不摘,埋头就是吃。
所以说,她在外的名声都被大人给带坏了,这么想,苏果竟然说出了声来,“以后谁见我都知道我是‘小太监’了。”
这本就是句玩笑话,她不怕大人生气,听过便算,所以嘟囔完没有过多解释。
没想到陆则琰用汤勺替她凉甜品的时候,缓缓地道回了她一句:“本王又没说不负责,你瞎担忧什么。”
负责...
苏果咬着一半的汤圆,嘴角弯起,觉得今日的汤圆特别好吃。
...
吃饱喝足之后,苏果和陆则琰坐着轿子回到客栈前,轿夫没撤走,少尹堵在门口拦住他们的路。
“陆夫人,拖了好几日,要不今晚就将契约给签了,府尹正在衙门等我们,现在走都不必再雇顶新轿子了吧。”
陆则琰算算时间,他们也的确该急,挥了挥手。
苏果点头道:“那就劳烦少尹在前面带路了。”
“好。”
少尹坐的官轿来的,说是前面带路,其实谁不认识江宁府的府衙,不一会儿,两架轿子便稳当停在了门口的石板路山。
路府尹早就搓着手等在老地方的会客堂,看到苏果等人终于来了,脸上立刻变得轻松不已。
说实话这么好些日子,他还担心他们偷跑了呢。
路运广起身笑道:“陆夫人,你这几日似乎玩的尽兴啊。”
苏果寻了个位置坐下,随口说道:“嗯,风光好,便想着多走走,江南风景还是不错的。”
“当然当然。”
路运广等了太久,此时不愿再多兜转,“陆夫人,既然一切顺利,那咱们可就定下了?”
“咦,你说的定下什么?”
陆则琰看苏果这样先笑了,这话不是他教的,小太监都融会贯通了。他们玩这几日,不就是要路府尹急,心急才会出错。
果然。
路府尹闻言,立刻噼里啪啦说了大通,“当时说的好好的,陆夫人现在是要反悔不成?我这里契约都做了好两日,推了多少上门的人,你们这不是给我找事儿吗?还有没有诚意。”
他激动地手舞足蹈,脸上的肉都有些颤抖,若枫皱眉将他拦在陆则琰和苏果的三尺外,“请府尹自重。”
陆则琰笑着抬手,示意若枫退下,“路府尹,我夫人只是开个玩笑,问问罢了,生意嘛,当然还是照做的。”
路府尹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你们的玩笑真吓人。”
“喏,这里有一式三份,忙季每季季尾结款,淡季就次月结,还有江南织造局的印章,余下内容比较多,你们可以仔细看看。不过,如果要签这约,我们总得看到你们的诚意。”
“我们的诚意还不够?”
“不是不够,是互相更加信任嘛。”
路府尹把手一伸,“一万两白银,得先作抵押,好让我上报的时候,给你们的家底来个佐证。你们也知道,这年头,骗人的太多了。”
苏果吃惊地瞪圆了杏眼,不由得重复,“府尹,你说一万两啊?”
陆则琰压住她的肩,笑道:“一万两是不是太多,我家夫人虽然有钱,可不是那么容易拿得出的,要和家里人商量。而且,府尹的俸禄有多少,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想我们取信与你,那我们难道真的就可以信你么。”
这种家养的男宠,得了眷顾之后时常会帮衬做些生意实属正常,路府尹急着说服他们,没多纠结,却是朝向苏果,“陆夫人,这是户部拨银两的皇商,可不是简单买卖,签了契都要上报到京府的。”
苏果不怎么甘心,问道:“报道京府哪儿?”
“说这作何,说了你们也不认识。”路运广并不是很想说出来,挥手道:“反正,若只有我一个人,断然不敢如此拍板,你们就放心吧。”
陆则琰随意找了个座位,慵懒地向后一靠,“敢问大人背后有多大的靠山呢。”
路运广见他坐的这样随意,心里不高兴,面上忍住不显,“可不敢讲。”
苏果明白陆则琰的意思,调整语调,冷淡地将契纸往外一推,“若是府尹不敢说,那我也不敢先放个一万两银子下来。家里有账房,我怎么和爹娘夫君交代。”
场面维持安静,两方都迟迟不先开口。
如此,苏果作势就要起身离开,“既然府尹不信我,那也实在没有必要继续聊下去,我找些别的生意做做,钱总是不愁花的。”
路府尹是在犹豫,哪里真的舍得眼看着肥肉在眼前飞走,苏果没站稳,他就喊住了几人,“等等,你们等等!好好聊啊。”
也罢,反正查探过,应当是没有大问题,等利用完,他们就算闹起来也压得住。
路府尹道:“好吧,告诉你们也成,你们把嘴给我好好缝上,不然出了事别怪本官。”
陆则琰垂着眼睑,两手交叉搭在腹部,淡淡地道:“那是自然。”
路府尹上前走两步,声音低低的,“我们背后的人在京府,那可是能见到圣上,在身边服侍的人,不是你们想的小户。”
“京府能见皇上的人,那无非就是摄政王,瑞王...”
“ 哎呀,别提摄政王....”路府尹皱眉道,“那等只知蛮干,还要宠幸男宠的人,有什么好提的。”
大概是想起眼前的陆夫人也有宠信的男宠,路运广加了句,“当然,夫人是女子,此事实属寻常。”
苏果听着生气,想要反驳,陆则琰却先她一步笑道,“是啊,听说他特别喜欢身边那个小太监,整日带在身边,夜夜厮混。”
“就是就是,还为个太监赐了王爷府里的宅子,太监要宅子干嘛,又不娶妻。”路府尹说完,觉得自己说的不妥,补了句,“当然,公公里头为国家尽心尽力的大有人在。”
“比如?”
“比如咱们的西厂厂公陈常风啊。”
苏果不认识陈常风,但是方才听到他那么说陆则琰,心里难免有气,“我没听过你说的,到底是不如摄政王有名,我还以为你们的靠山是摄政王呢。”
“嘁,当然不是。”路府尹轻蔑地一笑,“我跟你们说实话,若不是厂公厉害,我也不敢与你们保证,再跟你们说句,这本朝的天,是会变的,怎么变,你们现在不必知晓。”
说到这儿已然很明显,陈常风便是这些的靠山,其实这是众所周知,陆则琰来此处想弄清楚的也不是为这。他要找的是本账目,陈常风在这呆了五年,不可能毫无记录,接替他的人只有路运广,其中必然有联系。
若枫听他这堆话的表情复杂,倒是陆则琰一直笑的很淡,“怎么变呢。”
“这我就不好跟你们说了,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亏不了你们。”就算现在亏,也不一定是坏事,等陈厂公事情做成,论功行赏谁都少不了。所以虽然路运广当他们冤大头,但自觉也不算坑地太过。
“那,我还有个要求。”
路府尹说了这么多,字还没签成,无奈道:“陆夫人,还有什么事呐?”
“签之前,能不能去织造坊看看,若是合适,一万就一万。”
毕竟不是小钱,路府尹觉得自己也不能将人逼的太紧,做买卖货比三家都算常事,他想了想道:“行,我派人带你们去。”
***
江南织造府设在下关区,离府衙不远,官道直走看到一排红色房子就是。
放在平日,此地是负责给宫中采买织品和绸缎的皇商。寻常来说,有户部和十二监指派提督太监下来主管,但当时陈常风走后将事情都交给了江宁府府尹,原本的提督之职哪怕来人也使不上力,久而久之就成了虚衔,宫里没人再愿意过来。
织造局分别有织造衙门和织染局,织染局在二楼,一般接近年关才会比较忙碌,像这种开春时,工人都回去耕种,局里便只有三楼织造的工匠在。
“就是这个缘由,所以你们今天来的不巧,没赶上热闹的时候。”
翌日,少尹带着苏果一行人,边看边解释道,这话连苏果都不信,更不要说能骗过陆则琰。
“在录的官匠有多少?”
织造局讲究的是“领机给帖”,许多百姓便趁着冬春田地淡季来求领织机,负责的人再从中拣选熟悉织务的老实人,将他们的姓名、籍贯、画像记录存档,从此,那些人就成了官匠。
官匠的人数和户部拨下的款项有关,原料和工银里,都有可以周旋的余地,以前陈常风便是从这里面捞了一大笔。
少尹估摸着去年拨下的银子,算了算,“大概是两千多人吧。”
陆则琰笑道:“嗯,看来今日休息了一千□□。”
苏果闻言噗嗤笑出声来,少尹尴尬地只能点头囫囵过去。
三楼虽然织造的工匠不多,然而有数十架织机却都开着,好像也无人维护,谁要用就能用,苏果看到好几个没有工牌的老妪,显然是带了自己家的粗布线,过来借机子做衣的。
更奇怪的是那些领了贴的织匠,桌上没有甚成品,若枫随意挑了个人问,“半天才织布那么一小段?你们手势似乎很不熟练。”
少尹不知跑去哪里提前打点而不在,那人见了苏果等人也不胆怯,笑呵呵道:“大人,这儿不招熟工,咱们慢点也没事儿,你连这都不晓得,是新来督工的吧。稀奇,都多久没招督工的了。”
“这样有几年了。”
“嘿嘿,三四年啦。谁家想织布,家里没机器的都能来,反正也就过年的时候忙着给宫里做几匹做做样子,跟你们说,宫里有钱哦,可不缺这些...”
若枫皱眉问道:“那你们的工钱呢?”
“一个月半吊钱啊。”
苏果脱口而出,“这么少?”
“又没人管,少什么。”织匠丢出个‘你不食人间火’的表情,转过头去继续做起丝布来。
朝廷里的织锦绸缎富足,每年就算是别国进贡的都用不完,的确不需要急着收布。但是每年户部还是会拨款项给到江南,因为这是皇宫的门面问题,细算的话,那可是一大笔钱。
如果路运广要的光是敛财,不会大摇大摆地寻冤大头接手,也不会那么生怕苏果这个‘陆夫人’走。
少尹办完事过来,见他们好似在聊天,警惕道:“你们在说什么?”
苏果灵机一动,装出几分大地主的傲气,“这些人做的那么慢,我到时候是要换掉的。不然我的丝织的差扣了我的钱怎么办。。”
陆则琰被她的假装给逗笑了,隔着兜帽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夸奖。
少尹没多怀疑,“好了,二楼三楼都看完了,你们没有异议了吧。”
苏果从陆则琰的掌下探出脑袋,“一楼呢?”
“一楼早就荒废了,下人也没有清理,这次就不带几位过去了,何必污了眼呢。”
陆则琰闻言,看了眼若枫,若枫立刻会意。
他们走出去的时候,陆则琰和苏果上了一架路边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马车上,苏果解开兜帽的系带摆到一边,低声道:“大人,还要继续演么?”
“不用了。”陆则琰轻轻捏她的鼻尖,“累了?”
苏果摇头,“不累,可是,谁是陈常风啊?”
她总记着那个少尹借此人说摄政王的不是,听得怪难受的,在宫里那么久,她如何没听说过。
苏果当然不知道,陈常风早年韬光养晦,走的就是极端低调的路子,一年有八个月是在外督工捞钱的,宫里也没多少他的消息,加上摄政王名头大,所以她没听说过也正常。
“他啊。”陆则琰看了苏果一眼,道:“你不必认识,他就是个牙子。”
“哦。”
苏果知道牙子就是人贩,那些都是顶坏的坏人,路府尹真糊涂,他怎么能和大人比。
陆则琰撩起苏果鬓边的碎发,“让若枫带着你的印戳去要契约,把一万银票给他就成,他拿到钱,不会再追着招呼你。”
苏果不太服气,“可是那么多钱给他?”
陆则琰笑道:“怎么,怕本王收不回来,没想到小太监还挺爱管账。”
“我才不是管账,我是替大人心疼钱。”
“放心,收的回来,到时候的利息都给你。”
苏果歪着脑袋,嘴角弯弯的:“真的?”
陆则琰将人抱进怀里揉捏,笑道:“小财迷。”
苏果见自己圆满完成了陆则琰交代的人物,不由得得寸进尺,“大人,我可不可以写几封信给京府啊?”
陆则琰适才还在笑,闻言冷上半分,“给谁。”
苏果这次聪明了,“给尚膳监的公公,还有李荃....”
“要写些什么。”
苏果伸出手指并起,保证似的说:“不写大人,只写些报平安的话,旁的都不提。”
虽然陆则琰依旧不怎么高兴,但他不喜欢拂苏果的意思,“写吧。”
“谢谢大人!”
“写完给我查看,若是有无关人等的名字,你给本王小心点。”
“...”
***
一晃又是两日,宫里传来了许多变动,只因陆则琰刻意让暗卫传出他于恩施受伤消息。
因为说的不明朗,所以很容易引起外人猜测,越猜就越严重,到最后,都有人说摄政王其实早就中了蛊毒,在船上就快不行啦,边关的一切或许是镇北王大世子营造出的假象。
陆则琰本来是不屑做这些,但陆攸珩一个人比他先回京,倘若两人都安好,怕是更加成为对手的眼中钉,他哥哥这个人太过仁善克制,还是等他回去再说。
暗卫十一正在回禀,“王爷,听说陈凞也升了,直接换到了御马监做领事太监,很得司礼监总管的喜爱。”
司礼监总管不就是陈常风,他喜欢自己的儿子,那不是再应当不过。
“瑞王好像和手下侍卫总管起了争执已久,起源还是王爷中秋那次杀了他们的人,瑞王没有帮他们讨到便宜。”
“小皇帝还是那样,每日吃喝睡觉,偶尔看看册子。”
陆则琰听他连报了几条,没有太多的兴趣,随口应了声,继续看着不远处在那抓蝴蝶玩儿的小太监。
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回宫之后,该给她在衍庆宫再造一座花房,解解闷。
若枫在暗卫十一走后不久也飞身赶来,“王爷。”
陆则琰垂眸摘了枝花,“查的怎么样了。”
“查到了,在他外室的私宅,账本在院内左数第三棵树下。”
若枫带着一万银票肚子去见了路运广,路府尹看到钱,也就没有再多理会苏果在不在当场,双方爽快地签完契约,当晚,他就急着跑去记账簿了。
这本账簿,估计是拓本,原册早就被陈常风销毁,但是路运广也会怕,他也要自保的手段,复写一本并不意外,陆则琰要的就是这个拓本。
“找人抄份罢。”
“是,已经让老九做了。”
若枫继续道,“王爷,还有一事,属下已经去查探过,织造局底下的确还有一层暗处,晚上据说有击打声,但凡有人走近,都会被府衙的人驱赶。”
陆则琰笑了笑,笑意却没达眼底,“刻意空出整层,就是怕二三楼的人听到动静。”
“是。”
“若枫,你觉得这像是什么。”
“王爷,恕属下愚昧。”
陆则琰嗤笑一声,“他这是在炼制兵器,到底是谁给他的胆量,敢意图谋逆。”
路运广盯他们盯的那么急,说明正是用钱之际,什么最需要用钱,陆则琰最清楚,是打仗,他当时见一楼空着,可从门窗望进去,细缝都被塞了消音的布条,灰尘却平地而起,已经猜到地底下有大动静。
江南出名的不止富庶,还有吴越的刀剑之乡,答案一目了然。
不管陈常风抱着什么心思,已然不是简单的弄权,为何他会有这样的底气。
若枫也觉得奇怪,连瑞王都从来不敢做的事,陈常风敢,凭借的身份自然不是西厂的厂公,他定然有别的隐秘事,暗卫的人查了那么久都没查出来,想来不会简单。
陆则琰把手中花拦腰折断,“本王以前真是低估了他。”
若枫沉默了会,道:“王爷,要不要属下再去查查苏果?”
陈凞是陈常风的儿子,无端对苏果好,那苏果又会是什么身份。陆则琰对苏果素来宽容,可是在若枫看来,回过头还是该查她。
陆则琰抿唇,良久后,“可以。”
“王爷,大世子已经抵达京府,可需调木枟回来,于查探事物一项,还是木枟较为熟悉。”
“陆攸珩那不能没有人,留着。”
“是。”
...
***
最近的京府,天色总是不大好,雨淅淅沥沥地下,没有一天出太阳。
屋檐的瓦片里蓄满了水,风一吹,哪怕是阴天,都能飘下几滴雨滴,黏黏糊糊地落在袍角上,印出个泥点子。
御马监在宫城的南边靠近南华门的角落,马厩并不在宫内,而是隔着墙在宫外有个大的围场,因此此处少有人打扰,平常也清闲。
陈常风把儿子安排在此处,是因为这里掌管护城的战马,于他们极为重要。虽然查不到陆则琰的行踪,但他们也不会相信堂堂摄政王能这么轻易地死在梁州,那儿还有个卓岚山呢,所以还是早作打算。
可陈安洛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如果要他选择,他宁愿那时候早一点带走苏果,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定居。
如今,他成了太监中的‘后起之秀’,因着西厂厂公的赏识,从小火者变成了太监总领事,可他这半年多都没有笑过几次,每日只想着果儿到底何时回来,陆则琰如果出事,那她人呢,为什么影不肯将人带回宫。
当时,苏果走的太急,他快马赶到渡头,船早就见不到尾。他心急如焚,什么都来不及说,若不是被拦着,他都想去恩施找她。
世人常说春雨贵如油,但陈安洛站在门口看天,如何看,都觉得烦躁。
“洛爷?”
陈安洛皱着眉回过头,发现又是冯青,自从他也被安排到了御马监,这个人整日只知对他溜须拍马,他厌恶的很。偏偏父亲还想利用他做些腌臜事,硬留着没有动。
想起他曾经对苏果的企图,陈安洛就不可能对他有好脸色,他秀气的眉眼透着冷,“说过几次了,喊我名字。”
“好嘞,”
冯青谄媚道:“安洛啊,您看,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宫去采买?几匹马病死了,得挑选新的。”
“你自己去吧。”
冯青作了个拿钱的姿势,猥琐笑道,“也行,放心,我会预你一份的。”
陈安洛皱着眉,掸了掸被他碰过的袍子。
冯青走后不久,李荃小跑了过来,他今日得了封信,正要给安洛一起看。
陈安洛此时见到李荃,想起苏果,脸色缓和了点,“李荃,你怎么来了?”
“苏果来信了,你——”
李荃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纸已经被陈安洛给抢了过去,他想细细的看,又忍不住一目十行找有没有自己的名字,看到最后才在角落瞧见了句,“代我与陈安洛问好。”
虽然少,但也好,她还念着他。
“你抢那么快作甚,果子也没说其他,就是告诉我们她马上回来,过得还行,不用挂心。”
他们当然不知道,苏果就因为写了这行字,后来又在马车上补了多少次觉。
李荃奇怪道:“可是她都没提摄政王诶,不会,王爷真的...”
陈安洛是巴不得陆则琰出事,但是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果儿能回来就行,其他的与我们无关。”
“哦...”
李荃其实也升了职,他们这行,只要认认真真做事,多少能往上走走,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一个浣衣局的小领班,但是比以前守门那时候是好多了。他不嫉妒陈安洛,这都是各自的本事,他只想自己再厉害点,不给他们扯后腿。
因为李荃素日都会刻意扮丑,今日来见的是陈安洛,他便没有把脸上涂的乱七八糟。
冯青回头到隔壁拿忘拿的钥匙串时,路过看到李荃差点没认出来,没成想发现这个人竟然也是个俊俏小子,以前怎么会漏了呢。
真是好看的人以类聚,苏果是摄政王的人,他不敢再想,陈安洛是司礼监的人,他也不敢再想,这个李荃嘛...
冯青素了好些日子,心里邪念又蹭蹭的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