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招揽
作者:
暑气难消 更新:2022-05-20 07:47 字数:4764
第八十八章招揽
楚河快语对着湖阳公主道:“皇姐, 这人是我的一个朋友, 今日怕是不慎冒犯了你, 还望你见谅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 虽听着是致歉的意思,但话里话外的强硬却是半分面子也不给湖阳公主留的。
温陶眉头微皱,想了想, 看了楚河一眼,终于还是没出声。
这段时日她深居浅出,用寻常的法子探查楚河和鲁国师又或是宇文娉的消息,却是未曾有什么进展。此时正巧碰面,楚河又不知何故为自己说话,正好顺势而为,先应了楚河的意思, 看看他意欲何为又顺便看看能不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丁半点宇文娉的消息。
如今范箐和田润之正在赶来的路上,两人和温陶互通信件,对潍浔城内的局势也有了几分猜测, 她虽修为远远不如金丹期的鲁国师和筑基大圆满的宇文娉,却也敢表露自己的一二分意愿了。
楚河到底是楚帝最为疼宠的幼子,哪怕湖阳公主再是蛮横不讲理, 此时又当着她心上人席淮良的面儿,便也应了,随即转身朝紫衣人走去, 嘘寒问暖没话找话的自顾聊起天来。
温陶只来得及匆匆与那紫衣人对视一眼, 随即便移开了目光。
她面上波澜不惊, 心下却有了几分触动。
这人,到底还是碰见了。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次尴尬的再遇。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席彧,或者说席淮良,竟会是那日和宇文娉聊天说笑的紫衣人。
换句话说,席彧不仅仅与楚帝关系匪浅,与修行人士也关系匪浅。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想,这又是非常正常的了。
坊间皆传,丞相席淮良简在帝心,既是简在帝心,那颇得帝王信任的国师一派修行人士与他相识,倒像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了。
这般想通了,倒也没有什么不自在或是尴尬了。
温陶和他的关系,虽说有几分青梅竹马和同患难的情谊,但分隔将近二十年,各自都有了不同的人生际遇和机缘,只怕昔日亲朋挚友,也难有几句共同语言了。
再相见,不过也是曾相识,而后无言的陌生人。
席淮良朝温陶笑着点点头,含笑的眉眼间依稀透露出幼时的几分神采,但细看,却满是陌生。除了他额前有些微卷的碎发,浑身上下,再难找到半分昔日席彧的东西。
温陶也朝他点点头,而后转身,任由浑身紧绷的楚河扯着她的胳膊离开。
两人都是修行人士,在人群中穿梭虽有几分拥挤,但很快就捡了一个空净的地方停下了。温陶随手掐诀布下防窃*听和警醒的咒语,又还有些不放心,拿出了一方防御阵。
接连一个月的什么重要消息也搜不到,让温陶倍感焦虑,而就在这当口,宇文娉到底对韦合吉和奎河龙王是个什么态度,又或者说鲁国师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温陶是半分消息也不知道的。
与他们硬碰硬温陶修为不济行不通,最起码也要等范箐和田润之来了之后她才有了几分把握,而来软的让温陶上门请罪那更是行不通了。
当下,还真是只能以静待动。
她是打定主意,要从楚河身上搜刮些重要消息的了。
见温陶掐诀不算,还要拿出阵盘,楚河不由得嬉皮笑脸道:“够了够了!咱俩又不是来这里私会的,干嘛弄那么多警戒的东西?”
见温陶没有搭理他,自顾地布置阵盘,他两臂环胸又奚落道:“噢,我知道了!你定是担心我师父师伯到时候过来找你的麻烦,有这么个阵法也能稍微抵挡一二,免得你死的太快!”
刚说完他就摇头皱眉,又高声道:“不对不对!我看是你要给自己留些逃跑的时间,这样等我师父师伯打上门来的时候,你就有更多的时间逃跑了!可是呀,你这完全是于事无补,我师伯乃是金丹真人,岂会容得你这么个小卒子放肆?你也就配和我过过招的水平了,见了我师父就是逃跑的命!”
因着温陶一直用易容玉敛息,显露于外的修为不过是炼气大圆满修为,楚河用了些手段知道了她外泄的灵气气息,便也猜测她只是个炼气期的修士罢了。
温陶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自顾地布置完阵法,回身看他一眼,冷声道:“不必说这样的话了。你今天既是敢这么做,想来我的存在,你师父师伯已经知道了。”
楚河耸耸肩:“知道了呀!听说鲁国的那个韦合吉死的挺干脆利落,就是你的手笔吧?”
温陶不置可否,沉默不语,在楚河看来,就是默认的意思。
楚河又是一声笑,少年的声音爽朗,带着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温陶不禁在想,这样肆意的少年郎,倒是少见,有几分让人艳羡的少年意气,却也无端的多了几分让人看不惯的肆意和尊卑不分,以及,不知深浅。
楚河笑道:“你上次给我吃的那种丹药,我觉得还不错,吃完后浑身通畅,治好了我多日来便秘的问题,我还没谢谢你呢,这次碰见了,正好让我再多要一颗。我想想,那是什么东西?噢!是你的师门独技,叫什么百步寒颠丸,是吧?诶呀,这听着就是毒药的名儿为什么和小还丹味道差不多呢?”
很显然,楚河已经将两人之间的种种悉数告知宇文娉了。而他现在的种种表现,再结合之前温陶所得知的宇文娉遇到麻烦事联合在一起,看来宇文娉此时已是无暇他顾了。
至少,面对一个坏了自己的计划,甚至杀了自己的一个徒弟,又或者说,一个炉鼎的炼气大圆满的修士,竟然腾不出时间来杀了她。
温陶想的更多些,比方说,此时宇文娉是不是已经身受重伤了?哪怕她还有一个金丹期的师兄,哪怕上次见面,也即是一个月前,宇文娉气息沉稳,半□□受重伤的样子也无。再者,这一个月来,温陶一直待在潍浔城内,虽深居浅出,但周围的情况她也是一清二楚的,方圆五十里之内,根本就没有修饰大战过灵气四溢的迹象。
宇文娉此时的所作所为,当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温陶索性开门见山道:“不错,你们的消息也够灵通。”
楚河道:“也不是我们消息灵通,而是整个楚国,不,干脆点说,整个北境的一举一动,皆在我师父师伯的掌握之中。半年前你在鲁国的一举一动,当真以为我师父不知道?也就是韦合吉那个蠢蛋,但凡换个人死,你现在就不是如今这般逍遥自在了。”
“我确实很逍遥自在。”温陶笑道:“既然整个北境都在你师父师伯的掌控之中,我这么一个来源不明的修士至此,想来也是出乎你们的意料之外的吧?那你可否告知,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什么?”楚河一脸懵,脸上显然的露出几分惊愕来。
温陶冷声道:“你今天煞费苦心的叫住我,与我聊了这么久,又将前因后果说的清清楚楚:一则你师伯是一位金丹真人,师父是筑基大圆满修为;二则我杀了你的一位师兄坏了你师父在鲁国的计策,但是你师父却没有杀我甚至连我的麻烦也没有找;三则,你肯将详尽于此,难道所作所为,不是另有所谋吗?”
楚河听罢,哈哈大笑,笑声里透出一股快意,笑得他几乎直不起腰,他眉眼弯弯的看温陶:“原来我说了这么多,你只当是我师父师伯要招揽你!?”
温陶一怔,随即明了,他说招揽一词,倒也合情合理。若是宇文娉鲁国师为了招揽自己而不介意此前自己的种种行径,那么派楚河来当说客,倒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在他们眼中,自己只是一介“炼气大圆满修为的散修”。至于之前所言的甚么师门独技,连毒药都是假的,师门又何来真?
“难道不是?”温陶反问道。
楚河一下子卡了壳,笑声憋在胸膛间,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抬眼一看温陶清澈却似含了冰的眸子,却是半分想要辩解或是澄清的想法也无了,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你要这般想,那我也没得办法。”
温陶皱了皱眉。
楚河又恢复了之前那嬉皮笑脸的节奏:“既然你猜出是我师父师伯要招揽你,那么你再猜猜,我们招揽你,是为了什么?我看你姿色不俗,身段也不错,莫不是想和韦合吉一样来个自荐枕席?那可难了!我师伯不同师父,口味向来挑剔的很,再者他一介金丹真人,想要自荐枕席傍上他的女修不知凡几,我再多嘴问一句,你元阴可还尚在?”
回应他的,是温陶拂袖扔过来的一条圆凳。
即便和楚河分开,温陶想起这茬,也还是气愤不已。如今状况是愈发扑朔迷离起来了,宇文娉对自己态度暧*昧不清,像招揽又不似招揽,却也丝毫不像敌对,这样黏黏糊糊的关系叫温陶只觉分外头疼。
告别了楚河,又理不清这已是一团糟乱的关系和局势,温陶索性去信范箐和田润之,将他们俩可能已经被宇文娉、鲁国师等人监视起来的消息告知。
虽然楚河这人不正经,但温陶还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出了一些极为有用的消息的,一如鲁国师宇文娉师兄妹二人对整个北境的掌控。甚至温陶怀疑,楚帝十几年期间连灭六国,已成北境最为强盛的国家,这后面,只怕也有着鲁国师和宇文娉师兄妹二人的手笔。
整个北境虽为灵废之地,但占地面积极广,又北临极北雪山,南接天堑,这片土地上生活着数十亿的凡间百姓,其中不乏修行人士,鲁国师能以一介金丹修为雄霸此地,想来定然不简单。他的修为,只怕也不是温陶所以为的金丹初期,而很有可能是金丹中期,更甚之金丹后期和金丹大圆满。
很有可能,鲁国师和宇文娉师兄妹二人,真的是魔修宗门两仪门中人。有了一个庞大的宗门支持,再想掌控这片土地,就会容易的多,而魔门想要掌控北境的目的——温陶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没有麻烦找上门,温陶一人就容易胡思乱想,一想多,就不免觉得心下震惊,脑补太多,但是有没有确实的证据,出去找寻证据又因为对方人多势众而无从下手,温陶无奈,只得待在自己的小院继续刻画阵法。
好在刻画阵法需要静心凝气,注意力集中,温陶一忙起来,便慢慢地也不觉得心浮气躁了。这般又过了五六日,温陶快速完成了第二幅棺材的阵法刻录,又收到了范箐寄来的书信,说是两人不日即可抵达潍浔。
温陶放宽了心,想起姜小婉已有数日未曾登门造访,遂上街游逛半日又买了些小姑娘喜欢的花绳糕点,敲响了对门姜家的门。
开门的是周芸娘。
一段时日没有来往,她看起憔悴了不少,面容没有以往的那么红润,妆容也没有以往的那般得体,更甚之,温陶看见了她眼底不知熬了多久的血丝。
温陶不由关心道:“芸娘,你这段时日怎么了?怎么这般憔悴?”转念一想,想起七*八日前姜小婉就天天叫着她爹爹要回来了,这段时日姜家的大门却是一直都紧闭的,再见周芸娘这憔悴的模样,心下已是生了几分不妙的猜想。
周芸娘侧身让温陶进了屋,姜小婉有气无力地耷拉着个脑袋坐在树下的秋千上荡,见温陶来了,眸中露出几分惊喜,随即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萎靡地垂了眼眸。
温陶将买来的东西放到院中石桌上,拿了糕点头绳逗弄姜小婉,她仍旧是一副兴致乏乏的模样,看起来竟是没有以前活泼了。
周芸娘满脸歉意,背过身去抹了抹眼,回身对温陶解释:“前两日收到了消息,说是他们走镖行到城门外,遇到一伙江湖人打斗,不慎伤及无辜,竟是跌下江……去。如今、如今,怕是、怕是凶多吉少了……”说到后面几个字,已是隐隐带了哭腔。
温陶无法,只能温声安慰了几句,说了几句“吉人自有天相”,又抱着姜小婉安慰了她几句,给她用头绳新扎了发,放她去房内休息,和周芸娘静默良久,以作安慰。
周芸娘是个坚强的人,这般无声的安慰和支持,于她而言,已是足够,温陶知道这点,故而只是与她对坐无言,良久,良久。
及至傍晚,温陶才回了自己的小院,周芸娘红着双眸、两眼憔悴的看她,一条门缝中,她穿着一身朴素至极的白衣,发用白巾挽起,束在脑后,显得脖颈更纤细,脸庞更消瘦。
隔着一条门缝,温陶看着她,周芸娘强自笑笑,道了一句:“你莫再多说些什么,索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样的道理,我都懂,我也不是什么丈夫死了天塌了的女人,我还有小婉。”
这夜,温陶照例在屋内刻录阵法,及至五更,她忽而听到一股奇怪的响声,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随即面色一变,猛然冲出门去。及至院中,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鼻而来,温陶顺势望去,只见的自己小院外一股股浓烟直冲云霄,在后半夜的挂了西垂圆月的天际中尤为显眼。
温陶一急,甚至来不及打开小院的门,整个人已是跳到城墙上。
对面的姜家,已是火光突起,浓烟大作,汩汩烟味顺着夏夜的风朝温陶席卷而来,一如这沉寂的只剩下火光噼啪声响的夜色,压抑的温陶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正要掐诀生水灭火,忽而一个黑衣人影出现在姜家未曾烧到的屋顶上。
夜风寥寥,黑衣人立在姜家屋檐上,祂脚下的火光或是浓烟完全影响不到祂,祂身后披风顺着夜风拂起,整个人在一轮圆月下静止不动,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出几分诡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