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游街
作者:暑气难消      更新:2022-05-20 07:47      字数:5873
  第八十六章游街
  得知消息的当日, 温陶收到了数万里之外盛谦传来的书信。
  温陶此前曾经将鲁国的遭遇一二告知于盛谦, 更将斩获韦合吉的修炼功法《花营锦阵》一事也告知他,请求他在宗门琳琅阁里查阅资料, 看看宇文娉韦合吉师徒一行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如今,终于等到了消息。
  《花营锦阵》显然是一本双*修功法,但, 因为它可以采阳补阴或是采阴补阳的路数, 显然不是正路的双*修功法, 而是被魔修修改过的。
  对于正道修士而言,这是魔修功法, 不入流的法子,为人所不齿。但对于魔修, 或是一些私下里急功近利的修士而言, 这本功法, 倒还算得上一本上好的功法。
  不亚于一本玄阶中品功法。
  若是放在拍卖行,怕是有些世家大族的子弟,甘愿冒着为人所不齿以及同行鄙夷的做法,也要花重金买下, 拿回房偷偷研究怎么双*修才能更好地增进修为。
  《花营锦阵》。
  《花旗营阵》这本玄阶中品功法,对于温陶来说犹如鸡肋, 食之无用弃之可惜,但放到外面, 却是搞不好会被有心人拿去修炼, 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一本玄阶中品功法, 自然不是一个毫无根基的散修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的,而且这种为中州正派修士所不齿的歪路子功法,也是经由数代修士不断地“试验”、“改良”而来的,而能动手改良功法的修士,修为至少也要达到元婴期。
  若无无数大能和数代修士的不懈改进,这本《花营锦阵》也不会问世这么多年,堪堪可以跻身几大双*修功法前列。
  由此可见,韦合吉和宇文娉师徒的来历,怕是有些不简单了。
  而《花营锦阵》这本功法,出自大名鼎鼎的魔修宗门两仪门。
  两仪门之名,玄光派内少有提起。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于魔修一派大名鼎鼎的“一宫一门一宗”,温陶还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还是对于四宗三派和东域的几个一流门派来得更为耳熟些。
  毕竟就连往常宗门内长老讲师们激励弟子,也多是说的其他四宗两派的弟子们如何优秀,倒是少有说魔修的三大顶尖势力麾下的战将们有多出类拔萃的。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中州是修士的修行圣地,正派的四宗三派三大世家以及一干一二流的世家宗门盘踞中州,修行文化大盛,修行界蓬勃发展,而相比之下,占据了中州以南的南境的魔修们,就要势弱许多。
  中州地杰人灵,南境多浊气障气,灵气稀少,而可以让年青一代们历练发展的小世界和秘境,也大多掌握在中州的七大势力手中,魔修生存环境可谓艰难。
  无论何时,衡量一个势力强弱的,都是巅峰力量。
  对于修士们而言,就是化神尊者的数量。
  自温陶修行以来,将近二十年间,中州修行界的化神修士们,一飞升一新晋升,还是不多不少十二位。
  但对比南境,听闻也只有那一宫一门一宗的执牛耳者为化神修为,满打满算,不过三个。
  相比之下,至少在温陶看来,讲师长老们,乃至在江步月口中曾提及的东林以东的妖修,不管怎么说威胁都要比南境的魔修们来得更大些。
  话题扯回来,温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惊愕不已的。
  若是宇文娉韦合吉师徒当真是两仪门门人……
  难不成宇文娉一个筑基修为的魔修能跨越中州和南境之间的鸿沟泗宕崖,随后在中州正派修士数不清的大大小小宗门世家的眼皮子底下,横跨整个中州,从南境来到北境祸祸一干没有修为的凡人?!
  这是何等伟大的抱负啊!
  不远百万里来到灵气几近隔绝的北境修炼采阳补阴的邪修功法,宇文娉这是何等的节操啊!
  温陶都忍不住觉得这个想法太过稀奇,太过诡异,也太过不可行了。
  但是若不是这样,又如何解释《花营锦阵》的来路?
  难道是宇文娉摸尸捡到的?
  也有可能,就像温陶摸尸捡到《花营锦阵》一样,宇文娉也极有可能是从别的修士身上捡到这本功法的,但这还是解释不了这本《花营锦阵》的来历。
  这其中的缘由,不禁让人细思极恐。
  温陶得知消息后不过片刻就想到这一层,盛谦自然也是想到了这层,他将其中的可能猜测一一告知温陶,并让她多加小心。此事关乎《花营锦阵》和两仪门,更甚之温陶曾说过还有金丹真人在北境徘徊的消息,盛谦不敢隐瞒,将此事上报宗门。
  但奈何,北境乃灵废之地,与中州东域的玄光派相隔何止十万里,连温陶这样的筑基修士日夜兼程的赶路都需要一年多的时日,更别说中州和北境之间还有天堑相隔,而玄光派本身事务众多,门派内的中高阶修士们亦是忙得不可开交,谁愿意耗费将近三年的时日去北境一探究竟,就为了一个筑基修士的听穴来风?
  哪怕,这个筑基修士是一介元婴元君的真传弟子。
  宗门自有法度,不会特意为了此时派遣金丹真人来援助,但是,因为温陶的关系,还是有不少好友得知消息后愿意来北境查看以助她的。
  其中就包括了范箐,还有田润之。
  李思语李思宁和蔡昂一干人仍停留在七星派未归,柳屹也是回乡探亲未归,温陶在宗门的好友,也就是他们这几人了。盛谦常年驻扎在琳琅阁,得知田润之愿意出手,心里倒是放下了大半。只是吵嚷着也要跟着范箐过来的华诗琪叫他们三人一阵头疼,好在华诗琪没吵闹多久就被她母亲派遣差事不得不离开宗门了。
  温陶已有年许未曾见过范箐,自从她筑基成功历练之后,三五年消息寥寥,温陶和柳屹都担心她怕不是在外惹到了什么人不得不隐姓埋名去了,如今乍一得知范箐愿意前来北境助她,心底甚是宽慰,险些热泪盈眶。
  相比之下的田润之,倒让温陶心情复杂了,不过转念一想,却也是正常。若是李思语回了宗门,听闻温陶这样的消息,也会毫不犹豫地不远万里前来助她,而换了遇险之人是李思语范箐田润之,温陶亦是义不容辞。
  灵鹤传音自是不比令牌传音来的快,但是令牌法器传音毕竟有距离限制,而灵鹤则是没有距离限制。这也就导致了,温陶时隔大半年才收到盛谦的消息,而范箐和田润之,早在年前就已经动身前往北境了。
  在信上,盛谦说因为时间紧迫,事情紧急,生怕温陶在北境的事情迟则生变,两人更是向宗门打报告申请了一灵器级别的灵舟来赶路——怕是要不了半年的时日就能赶到北境。
  温陶消化了盛谦传来的消息,随后悉心将自己这半年来的消息写成信,将宇文娉逃离以及她那个未知的鲁师兄的事情写了上去,又将自己现在暂居的地点告知范箐田润之二人,随后掐法诀,将信件折成纸鹤,看着它变成白鸽离去。
  做完这一切,温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些头疼地按住了自己的额角,良久,却不由自主地嘴角微弯。
  知道温贤的去向和席彧的下落后,又因范箐和田润之的来往,温陶想清楚前因后果,再想想自己来此地的初心,心情一下子就晴朗起来了,浑身上下都显得自在了许多。
  她在俗世的牵挂本就寥寥,等祭拜温贤和故去的父母过后,怕是就要开始着手调查鲁国国师一事了。
  至于席彧这位年幼时期的竹马,温陶倒是看得很开。
  席彧的消息,温陶已经多多少少有了些猜测。
  联想到这段日子坊间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春闱一事和湖阳公主及柴郡王世子的事情,虽然还没有见过那传说中的丞相席淮良,但温陶有五分把握,那人就是席彧。
  若席淮良不是席彧,真正的席彧下落如何,恐怕她就算真的易容潜入皇宫中去问询楚帝,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席彧这人,温陶算得上与他青梅竹马四五年,对他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他若非处于万众瞩目之境地,则定然选择远走高飞一身潇洒。再者,席彧自幼聪颖,才华过人,他胸有城府,野望甚之常人,他若能攀上楚帝,那么成为帝王心腹,是他最可能的选择。
  这似乎已经是笃定了。
  如今两人殊途不同归,知道他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被楚帝牵连,如今生活的挺好。就足够了,至于要不要去看他或是两人相认,那就是看心情了。
  温陶买了些祭品,又新订了五抬棺材,打算过些日子上山去魏陵祭拜先祖和温贤,顺便将天堑上的五具前辈骸骨收敛下葬。温陶又在坊间打探了些有关丞相席淮良的事情,得知的年岁相貌以及他的来历行踪和被楚帝异常的重视宠爱,已经可以基本判定这人就是席彧了。
  春闱一过,下了几日春雨,天晴了几日就放榜。
  状元打马游街这日,周芸娘外出办事,将姜小婉托付给温陶照看一日。姜小婉毕竟年岁尚小,对着状元郎打马游街甚是好奇,吵嚷着要上街游玩,温陶拗不过她,遂应了她的请求,带着她去街口茶楼处包了上好的厢房,开了窗看状元游街。
  因为姜小婉喜欢,温陶还给她买了一篮子鲜花并几碟子小孩子喜欢的吃食,一并拿了放桌边,让姜小婉吃糕点的时候还能朝着楼下打马的人群扔花。
  不远处人群熙攘,温陶顺势一瞥,就见衙役敲锣打鼓开道,人群熙熙攘攘,一片喧嚣,三个朱砂袍的青年人端坐高头大马上,胸戴大红花,满脸笑容地游街出行,身后是跟了同年的进士,亦是喜气洋洋。
  道路两旁的人群熙攘欢笑,有不少人臂弯间挎着花篮果篮,及至状元郎打马而过,不禁纷纷抡圆了手臂,朝着马上的人们扔花扔果子。
  鲜花倒还好,但是对于瓜果,马上的状元探花郎们纷纷避之不及,看的温陶和姜小婉不由得笑了笑。
  忽而,温陶唇角的笑意微微凝滞,她的目光缓缓掠过白马上的探花郎,落在了一旁人群中的一个红衣女子身上。
  那女子容貌极美,气质出众,锦衣华服,高鬟满钗,一身红衣锦裙立在人群中,白肤红*唇,甚是显眼。
  这般一个标致又气质出众的美人,无论是谁都会多看她两眼的,但偏偏这么一个美人立在街头,在迎着状元游街的百姓中间,却是如水滴滴入荷塘,竟是半分涟漪也未惊起。
  如此诡异的现象,她身边诸人,也无一人注意到此。
  若非温陶偶然瞥见,若非她神识敏*感原甚过一般筑基前期的修士,怕是她也要被这女修的隐匿术隐瞒了过去。
  没错,这女子竟是个修士,看她隐隐展露的气息,温陶能隐隐察觉到,这女修的修为,虽未到金丹修为,却远在她之上。
  楚国国师是个隐在皇宫中常年不出的金丹真人,这潍浔城,何时多了个筑基期的修士?莫非,她跟自己是一样的,游历至此?
  都说北境是灵废之地,常年少有中州修行人士至此,如今在温陶看来,这传言却是不可尽信了。
  将近二十年前铁中扬能一人横跨北境到达极北之地,温陶回乡之际更是连番遇上韦合吉宇文娉师徒作祟,楚国国师更是一介金丹修士……
  以后谁再说北境灵废之地无修士,温陶恐怕要站出来第一个反对了。
  温陶的目光缓缓从那女修身上移开,不过一萍水相逢的修士,哪怕温陶和她同时出现在潍浔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过就是擦肩而过的缘分罢了。温陶的目光移向她身侧的两人,这才看见,这红衣女修身侧的两名男子,亦是非常人。
  其中一个,显然是个炼气期的小卒子,样貌清俊的少年,立在红衣女修身边,看着周围百姓的目光带了几分倨傲之色和不屑。
  另一个青年男子,束发,紫袍,身形消瘦,刚好背对着温陶而站,她看不清那紫衣青年人的容貌,但从他凛然的气质以及正看着他的那红衣女修的神色可以看出,这紫袍青年的地位,恐怕更在那炼气修士之上,最起码,也是跟红衣女修持平。
  但偏偏,温陶未能从那紫袍青年身上察觉到半分灵力波动。
  这人,竟还是个凡人?
  温陶不觉其他,看了一眼便也作罢,刚要移开目光,忽看见那炼气少年开口说话,看他唇形,提及的却是异常熟悉的东西。
  温陶心神微震,神识微微探出,一个人的名字就这么闯进了她的耳朵:韦合吉。
  许是温陶的目光热切了些,楼下与周围百姓如隔了一层膜就隔了一个世界的三人中隐隐有人察觉到了什么,红衣女修的目光缓缓上移。
  温陶忙收回视线,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隐在窗后,又忙抱起小婉,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啊呀,温姐姐!砸到了砸到了!”姜小婉不知温陶已是悄悄地与楼下几人打了个过手,在温陶怀里欢天喜地地喊道:“我刚刚砸到了一个人!”
  她从温陶怀里钻出来,两只胳膊扶在栏杆上探头往楼下张望,满心都是自己扔花砸到状元郎的喜悦,又忙回身想要拉着温陶的袖子与她分享,及至俯身张望,却是愣了半晌,片刻没说话。
  不过电光火石间,温陶的反应却是极快,她从袖笼中的乾坤袋里取出防御符,两手飞速上下翻飞,折成一平安符的模样捏在手心,看了眼姜小婉头顶的发漩,她头上的两个发髻上还扎着温陶给她买的红绳,鲜艳通透,异常好看。
  温陶上前微蹲身,拢了姜小婉的臂膀道:“小婉,姐姐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就在这里乖乖地不要乱走,知道吗?这个平安符你好好地拿着。”说着,温陶将符箓往姜小婉的怀里藏了藏,有些不放心她一人在此,又语速飞快地叮嘱了几句。
  姜小婉向来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要不然周芸娘也不会下雨的时候让她一个孩子拿着伞去街市里接温陶回家,把她一个人留在茶楼片刻,温陶原本是不怎么担心的,更何况这数月来温陶早已成了这茶楼的常客,无论小二还是掌柜都看重温陶和姜小婉的很。
  只是如今,一想到自己要去追查韦合吉的师门之事,温陶心里就对自己撇下姜小婉一人在此有了几分内疚和不安。
  不过消息不等人,若是错过了这一次的偶遇,下一次能碰到那红衣女修和炼气少年,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温陶忙完这一切后,时间也不过过去了三五息,等她再次回身看红衣女修站着的地方时,却不见那红衣女修和炼气少年,紫袍青年也消失无影。温陶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却是半点也没找寻到两人的身影了,情急之下,温陶放开许久未用的神识,查探周围情况。
  顿时间,熙攘人群皆入她眼内,打马游街的状元郎,掷果摘花的街边百姓,乃至趁乱偷东西的小偷,旁边茶楼里红着脸偷偷瞧街上人的贵族少女,对面楼层里神色倨傲的世家郎君。温陶的神识快速地一一扫过这群人,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在距离她半条街道之远的那名炼气期的少年身上。
  在他前方,红衣女修的身影出现了一刹那,紧接着,她意识到了温陶的神识扫过,愠怒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挥手,温陶只觉神识微痛,忙收了回来,随即一攀窗户,身影已是消失在窗边。
  这样的变故只发生在刹那间,修行人士的身影岂是寻常人等能看见的?饶是温陶就是在姜小婉身前不见了身影的,姜小婉却也只是看见一道青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紧接着就看不清了。
  姜小婉不以为意,只以为温陶使的是和自己父亲姜帜一样的轻功。她倒是很习以为常,毕竟,她虽然才七*八岁,但是姜帜和周芸娘都绝非寻常人等。
  人群熙攘,注意到温陶的,并非姜小婉一人,还有一个人。
  姜小婉刚才注视了良久的那人,亦是被她用花砸到的那人,此时正仰头看着这个窗口发生的一切。
  他手中正捧着一簇花,仰头朝这个窗口张望着,神色淡淡,眉眼精致,见姜小婉正愣愣地看着自己,忽而抿唇一笑,脸颊旁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
  只是与他的笑容不相匹配的,是他深邃黑黝的双眸,沉沉如玄冰,透着渗人的寒意,看着就让姜小婉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姜小婉忍不住想:这个被她用花砸到的紫衣服的小哥哥长得可真好看,只是,他看人的目光却是叫她觉得有些胆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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