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连赛
作者:暑气难消      更新:2022-05-20 07:46      字数:9354
  第七十三章连赛
  澜沧城有民众逾五百万, 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除去明面东西二市的店铺和拍卖场等,还有一个闻名遐迩的黑市, 以及黑市里的城南地下武斗场。
  没人知道地下武斗场的幕后势力, 但是在黑市买卖过的人都知道:你要是极缺灵石,不在乎命,可以去武斗场博一个出路。甚至有一些宗门的极端修炼法门也会让门下弟子来试试。武斗场,不仅仅是人修之间的武斗,也有人和妖兽灵兽,以及妖兽灵兽之间的搏斗。
  战斗,是除去了飞升吉光和顿悟外,最容易让人得到感悟的方法。总有些不缺灵石的人过来看武斗, 或为了感悟, 或为了刺激,或为了其他。
  总之,黑市存在了多长时间,地下武斗场就存在了多长时间,甚至生意一向火爆。
  狄采金丹三层的修为, 就是城南地下武斗场的一个东路管事,负责的就是调*教新来的“死士”,然后送他们上擂台。
  这些“死士”不同于和武斗场签订了契约在这里打几场就走的修士,“死士”顾名思义, 是签订了生死契约, 要一直打下去的修士。这种人一般是家贫无路可走, 只能自卖身价,一条路走到黑,一直打下去,直至战死擂台上。或者,按照武斗场的规矩,打满一百场仍旧或者,将获得不菲的报酬,然后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这些报酬则从那些前来观看搏斗的客人们打赏的灵石上分成。但是这只是理论上而已的,中州数十座修仙大城池,数十个地下武斗场,据有记载以来,数十万年能成功离开的也不过一指之数。
  五月初八这日早上卯正(早6点),狄采就带着底下的两个筑基初期小喽啰,大摇大摆的走近了武斗场东门偏殿。他熟门熟路的跟人打招呼:“老刘,这三天来了几个?”
  “十八个,全在这儿了。”老刘朝着一旁的屋内努了努嘴,继续道:“炼气期最多,十四个,剩下四个筑基期的,两个筑基一层,一个筑基二层,还有一个筑基六层。”
  能做“死士”的修士,多半修为也不会很高,不然也用不着来做死士了,找个山头打劫路人都能多多少少的活下去。
  狄采眸光一亮:“哟,可真不得了,竟然还有个筑基六层的,那我可得好好会会。”
  狄采大踏步的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修为最高的那男修,瘦高个,容长脸,灰扑扑的衣服,腰间乾坤袋也是最低级的初级乾坤袋,看起来就是个穷光蛋,但身上气势凛冽,多少算的上一个优点。
  狄采饶有兴致的问:“你的名字?”
  筑基六层的穷光蛋:“钟莫寒。”声音冷淡,平静无波。
  狄采眸光微眯。他眸光略过了钟莫寒,看向蹲在角落里的瘦弱少年,也是那个筑基二层的男修:“你叫什么名字?”
  那窝在角落的少年昂头,露出一张眉目清秀的脸来,只是瘦弱泛黄,微微有些苍白,他额前碎发凌乱,遮住了一双眼,一个清凌凌的声音传来:“杨涛。”
  在这间房里等着的十八个人,也不是只有杨涛这般谨慎自闭又落魄,那十四个炼气期的,面露绝望之人不在少数。
  狄采一番安置,带着十八个新来的离开了东门,进了一旁的后殿,吩咐手下人带着十四个炼气期离开,这才自己看着那四个筑基期,三男一女。
  狄采勒令道:“把乾坤袋取下,防御法器也都取下,若衣物是防御法衣,需脱了。”
  钟莫寒丝毫也不犹豫,直接取了腰间的乾坤袋扔到桌子上。他身旁的杨涛抬眸看了一眼狄采,似乎被他冷漠的眼神吓了一跳,一咬牙取下了乾坤袋,又解开了腰间唯有的一块玉佩,是个低品质的防御法器。剩下的两个筑基一层,男的名唤谢聪,女的名唤柳雪,两人也是踌躇片刻,随后取下。
  柳雪放轻了声音,柔声问:“这位管事大哥,敢问为何要我们取下乾坤袋和法器啊?难不成是现在就要上擂台么?”
  狄采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神色间没有任何看见美色的异动,他冷声道:“既然做了死士就要做死士的自觉,你们的命已经不归自己了,休要想些歪点子。”
  狄采倒也是个硬茬子。
  狄采带着四人进了内殿,内有阵阵兽吼声传来,四人都不免被这大手笔吓了一跳。高入穹顶的屋顶上缀了许多夜明珠,整个内殿亮如白昼,整个内殿宽广,却并不空旷,而是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铁笼子,粗略看去,约莫有数百个铁笼子,这些铁笼子遍布大殿,甚至还有铁笼子被吊在半空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心惊的血腥味和腥臭味,眼前所见所闻犹如地狱。
  铁笼子里关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妖兽,没有一个低于二阶的,最高的甚至有四阶妖兽,这些妖兽见到来人无不嘶吼,龇牙咧嘴,威压阵阵,甚至更有甚者,伸出爪子和利齿撕咬着笼内看不清是人还是妖兽的一块血肉向他们示威。
  在四人看笼子里的妖兽的时候,狄采也在观察着四个人。最为淡定的当属钟莫寒,其次是谢聪,而柳雪和杨涛,许是一个女流一个年岁小,都怕的两股战战,牙齿打架了。
  狄采定定看了钟莫寒几下,心下一声冷笑。他带着几人朝中间走,不时有关在笼中的活人朝他们伸手求救或是惊恐的尖叫,狄采看也未看,领了四人到正中的武器架上让众人选一样武器。
  十八般武器是样样都有,但都不过是最简单的黄铁所制的黄阶下品法器。四人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钟莫寒选了一柄长剑,杨涛是三叉戟,谢聪是刀,柳雪是鞭。
  钟莫寒被关到一四阶的双面虎头鸽的笼子里,杨涛进了三阶黄金蟒的笼子,谢聪是三阶雪狼,柳雪是三阶杀人蚁。
  狄采冷声道:“笼内的妖兽已经半月未曾进食,我明日卯正来接你们,若活下来了,则算通过了这一次的考核。”他说完,不顾脸色惨白的杨涛,也不顾苦苦哀求的柳雪,转身就走。
  离开前,狄采打开笼子带走了昨日被关进来的,还活着的两人。
  四人的笼子隔的还挺近的,钟莫寒在铁笼里执剑而立,灰扑扑的旧衣也被他穿出了风光霁月的味道。他手执剑,目光定定的看着笼内的虎头鸽,在鸽冲过来的时候,执剑而动,身形闪烁,筑基六层的修为硬斗至少堪比筑基八层九层的四阶妖兽,竟是丝毫不露下风。
  杨涛拿着手中的三叉戟,全身小心翼翼的缩成一团对着黄金蟒,面露警惕,谢聪也选择了迎难而上,柳雪亦是捏着鞭子小心周旋。
  最快的还是钟莫寒,在另外三人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一声呜咽声传来,他竟是一剑刺死了那虎头鸽。
  离得最近的柳雪忙靠过来,拉着铁笼栏杆大声喊:“钟莫寒!钟前辈!钟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吧!只要你挥几剑就可以了!”
  钟莫寒执剑而立,背对着众人,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他灰扑扑的衣服上带了不浅的血迹,想来受伤不轻。他还没说话,谢聪就先道了:“这是自己的事情,你若不怕找来管事的厌弃,只管一个求一个帮就是了。”
  钟莫寒没出声,也没动,饶是柳雪哭诉求软,直至最后破口大骂,他一直静静地背对着众人站着。
  另外三个铁笼里的人,便是看着软弱的少年杨涛和哭诉的柳雪,也都不是软弱之辈,竟也生生的耗着,直至第二日凌晨,狄采到了。
  钟莫寒笼子里的虎头鸽已经死了,狄采明显怔楞了片刻,随后眸光闪烁直盯着钟莫寒,他看另外三个笼子,除去谢聪稍微好点,他把雪狼砍的失血过多昏迷了,另外两个的杨涛和柳雪都是浑身鲜血,好在黄金蟒和杀人蚁也已经忌惮着不肯上前了。
  狄采依次把众人放出来。
  钟莫寒出来的时候,突然迅速回身,目光冷冷的看向一个方向,那是杨涛方才的笼子。
  狄采带着四人去洗漱一番,吃了饭又灌了丹药上了药,又把几人关在一个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让几人自行疗伤,顺便自我介绍认识一下。
  几人都坐在黑暗中没有出声。
  安静了一个时辰,狄采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幽幽的森意:“现在,你们每个人都要回答我的问题。要是不回答,只能再放进兽笼里一晚上,明天再来审问。”
  “姓甚名谁,名号可为真?年纪?是凡俗还是修真界来的?家中父母亲人?为何来此?之前又是跟随谁修习?”
  “就从钟莫寒开始。”狄采幽幽道。
  半晌,钟莫寒清朗的声音传来:“钟莫寒,名号为真,年三十有九,无父无母的孤儿,由散修师父领入修行之路,半月前,师父被敌家追杀至死,走投无路,遂来此。”
  敌人势力强大,有些人也会寻求做死士以求地下武斗场的庇护。虽然乍听很有眉目,但细想全是蹊跷。
  “杨涛,名号为真,年二十有四,澜沧城本地人士,家父乃西市货郎,家中尚有一十五岁的妹妹杨溪,但三年前父母相继去世,溪儿身患重病需要四阶丹药救命,所以自卖自身。”声音凄凉,还透着点少年人的迷惘,情况也挺符合。
  随后是谢聪和柳雪,名目都和杨涛差不多。四人的来去,狄采自是早就派人查探过了的,但此时还是细细盘问了一遍。
  狄采很快就离开了,小黑屋一直关到晚间,随后酉时三刻,狄采终于回来了,这次他亲自带了三个男修,蒙了眼坐上马车朝外边走。片刻后,停在一处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场所。
  狄采注意到,钟莫寒和杨涛身形都有些僵硬,唯独谢聪,还有点放松的模样。他心下笑了笑,嘲笑童子鸡。杨涛年岁小又家贫没什么,但是钟莫寒都四十多了竟还保存着童子之身,不得不让人多想。
  狄采道:“这是规矩,进去一晚上,不用我多说什么。”
  三人面色各异。
  第三日,也就是五月初十这日,辰时三刻(早7:45),狄采才姗姗来迟。他先进了谢聪的屋子,后来满脸笑意的走了出来,随后进了杨涛的屋子。
  床榻上的美人海棠春睡,面红娇软,屋内一股怪味,再看杨涛,竟是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坐在窗边,却是眼底发青,神色苍白,甚至走路时身体微僵。
  狄采内心狂暴嘲笑:刚开了荤的,都是这样。
  等他进了钟莫寒的屋子,险些没吓出病来。只见美人已经死在了床榻上,始作俑者云淡风轻的负手而立在窗边,风度翩翩,很拉仇恨值。
  狄采大惊,险些以为是钟莫寒太猛,后来一看才发觉蹊跷,他冷声道:“你不肯,杀了她?”
  钟莫寒回头,同样冷声道:“和妖兽共度一*夜,杀妖兽;和女人共度一*夜,杀女人。有什么区别么?”
  还能这么狡辩,狄采面色扭曲,就连他身后的杨涛和谢聪神色也有点扭曲。
  狄采狠狠道:“好!算你过关!你们三个今天准备一下好继续接受培训,明晚就是正式登台的时候。”
  五月十一的夜,就是钟莫寒几人第一次登台打擂。
  狄采是个心狠的,钟莫寒此人蹊跷颇多,他就往上传话,很快,上面的安排下来了。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原定的一个筑基大圆满打连赛,现在换了,换成了钟莫寒。
  但钟莫寒毕竟还只是一个筑基六层,远不是筑基大圆满的对手,面对五阶妖兽可以说没有半分还手之力,这下又怎么办?
  办法很多,终归是人想出来的。
  死士的性命不值多少灵石,死那么三个四个也不过是少赚几个灵石罢了,但是除掉一个蹊跷的人,却更重要。于是,不仅仅是他,跟钟莫寒一起进来的另外十七个人,都倒霉了。
  狄采根据上面的安排,把钟莫寒、杨涛、谢聪和柳雪关在一块儿,甚至都放弃了原来的规矩。按照老规矩,是要把新来的人和老人关在一块儿让他们交流经验,这样为了活命,多多少少的新人都会得到一些经验教训,然后在擂台上表现的更好,同时,活的更久些,利用价值,或者说,循环使用的价值就高些。
  但是现在,和钟莫寒在一块儿另三个筑基期,这四人单独关在一块儿了。
  五月十一日的夜很快就来了,让前来观战的众人惊讶的是,这次是四个人一起出场,虽然是一个筑基中期和三个筑基初期面对一个五阶妖兽,但毕竟修为差距还是摆在那儿的,这一战热血沸腾,让不少人直呼票价不亏。
  血染衣衫的四人被武斗场的人抬着回了房间,给了一堆丹药后离开了。
  几人都受伤不浅,也不多话,纷纷拿出丹药服下。丹药很多,疗伤的就有好几种,另有蕴灵丹和辟谷丹,一行人伤势很重,争分夺秒的开始疗伤。
  直至半夜,柳雪突然哭出声来:“明天晚上就又要开始搏斗了,这和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我还不想那么早就死!”
  旁边的谢聪也罕见的停了下来,暗暗唾了一口唾沫,也道:“妈的,确实是不一样了,最开始说的一旬出场一次,现在谁知道是每天连着来!这样伤势不好全就开始下一场,谁受得住?迟早要死这儿!”
  “唉!姓杨的小白脸,你怎么不说话!”谢聪道。
  杨涛仍旧缩在角落里,低垂了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倒是钟莫寒开口了:“既然来到这儿,就该有殒命的准备!”
  “便是死,也不是这么死的!”谢聪骂骂咧咧,但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第二日四人仍旧被带出去了。
  这次和四人对打的是一个半步金丹的死士。
  只能有一方活下来,显然,这个半步金丹的死士牟足了全劲也要杀了四人,可只不过刚杀了一个谢聪,喉咙就被钟莫寒给割裂了。
  狄采站在擂台下,死死地盯着钟莫寒的身影,眸中风云翻滚:能数招杀死四阶妖兽,又能使剑杀死半步金丹!哪怕是筑基六层,也没有这般强悍的,更别说是一介散修教导出来的了!
  钟莫寒,显然非同寻常。
  相比之下,胆小瑟缩的杨涛和柳雪就要正常许多,只是可惜了,两个可以赚长钱的好苗子,就要陪着一根假苗子一块儿蔫了。
  五月十五,夜圆,这是连续上场的第五天,谢聪也死了。
  但是武斗场却因为打出去的连赛招牌,前来观战的人越来越多了,甚至还催生出了不少赌徒。有不少人豪赌,钟莫寒和那个叫杨涛的小子到底能撑到第几天。
  毕竟是连赛,前几天的伤势没好全就要马上奔赴下一个战场,感受着明天就要死去的恐惧,神经紧紧绷着,饶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这样的摧残。
  *****
  五月十七,城主府外的驿站二楼窗口处,傅子睿双手撑着脸,呆呆的看着城主府的方向,神情略带忧郁。
  自从那日被温陶当街拒绝后,他就在这里一连等了十日,却丝毫不见温陶的身影,不仅仅是温陶,江步月几人的身影也一点也看不见。
  十天了,温陶还没出府,难不成真是厌弃他了?
  傅子睿内心很忧郁。
  门外传来家仆的扣门声:“少爷,元君说有事让您回府。”
  傅子睿果断拒绝:“不去,是不是詹雯清又来了?”
  家仆又道:“不是,元君说是炼制的弓箭好了,今天该是送去了。”
  “好!我马上回去!”傅子睿的声音传来,有些遥远,家仆等了片刻仍旧没有回应,推开门一瞧,窗户大开着,傅子睿竟是跳窗回去了。
  傅劲秋带着傅子睿在城主府求见江步月和温陶,出来接待的是澜沧城的金丹期大管事莫一然长老。
  傅劲秋坐一旁喝茶,莫一然陪着喝茶,两人足足喝了一坛子茶,傅子睿都有些受不住了,傅劲秋才道:“莫长老,本君此番是受贵派江步月长老所托送东西而来,敢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出来啊?”
  莫一然一板一眼道:“真是不巧,江师叔一早就出去了。”
  “那江长老的弟子温陶可在?”
  “这几日未曾在意,不过据仆役所说,已经出去了好几日了。”
  傅劲秋仍旧不死心:“那敢问城主可在?”
  莫一然眼睛转了下:“敢问傅前辈问这个干什么?”
  傅劲秋假咳两下,淡淡道:“这不是她们二人是好友么?转交也成。”全然不顾傅子睿怒瞪着他。
  莫一然还是摇头:“城主也不在,这段时日城主府由莫眸做主,若是傅前辈信得过在下,把东西交给在下也是可以的。”
  傅劲秋讪讪的笑,起身打算告辞,末了又问:“敢问这段时日江步月到底去了哪里?”
  莫一然摇头:“师叔的踪迹,岂是我等能知晓的。”
  傅劲秋和傅子睿一无所得的出了城主府,傅子睿丧气的问:“叔爷爷,你说她们都去哪儿了啊?都说好了这两天过来拿东西的,这种时候又不见了人影。”
  傅劲秋瞪眼:“你问我,我问谁?今天晚上拍卖会第一*夜就要开始了,与其为了在这里悲风伤月的,还不如陪着你叔爷爷去长长见识。”
  “不,我不去。”傅子睿摇头,“今天拍卖会第一晚,能有什么好东西?反倒是詹雯清这样的大小姐肯定会去那里堵截我的,我才不去!”
  傅劲秋想了想,道:“反正你年岁也不小了,修为也不低了,那我带你去个销金窟。”
  傅子睿一脸拒绝的看他:“叔爷爷!你怎么能这样?居然想带我去那种地方!你不知道我心有所属吗!?”
  傅劲秋道:“你自己想歪了还怪我!我是说今晚正好武斗场也有搏斗,不如带你去长长见识!你若不去,那就回府!你现在在这里真是纠结的我胃疼!”
  傅子睿徘徊在城主府外不想走,眼看着要被傅劲秋拖走了,终于高声喊他要去武斗场。
  现在回府准能见到来拜访的詹雯清,晚上去拍卖又能见到詹雯清,那还不如现在就去武斗场呢!
  ******
  五月十七,寅时,正是五更天。
  透着铁窗,还能看清外头尚满的月,清凌凌的月光洒下,穿过铁窗洒进牢房一样的房间里。
  杨涛,或者说,温陶,已经在这样的房间休息打坐了七天了,从一开始的四人,到现在仅仅剩下两人。
  连续七天不停歇的战斗,哪怕现在面对的敌人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强大了,但是身受重伤的两人要面对一个身体强健的筑基九层的对手,仍旧没有丝毫悬念。
  看狄采的眼神和他昨晚明里暗里的讥讽嘲笑,温陶哪里还能不清楚,自己这次真是被坑了!
  明明她才是个千方百计混进来想要打入内部的卧底,结果钟莫寒的表现太瞩目了,让狄采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连带着跟钟莫寒同期的温陶几人也被牵连。
  温陶真是有苦说不出。
  说哥们你表现的太不一般了,能不能表现的懦弱点?还是跑上去问,哥们,你是哪里派来的,要不咱们两人联手干掉贼窝?
  黑市的地下武斗场存在数万年,左漪当然不会自作聪明的觉得自己能干掉这个庞然大物,不过是近几年地下武斗场没有交够税而已。
  没错,俗称武斗场偷税漏税。温陶就是一个被城主派来混入内部查税的。
  按照左漪等人的方法,本来打算是通过签死士进去,好好打上几十场,随后慢慢转型成武斗场的管理人员——这还真是一种办法,不少人,甚至如狄采都是这么转型过来的。毕竟这样的人的生命都已经和武斗场连为一体了,他们表现的好,能逃脱死士范畴,还能好好过日子,基本没人会背叛武斗场。
  虽然耗时久,很可能要耗费一年半载的,而且有相当大的生命危险,但是温陶身上有两极生蕴灵珠和蜃珠,就算不用金木种子,这两个珠子就能保她不死,甚至温陶还有左漪给的见面礼——这个见面礼很是贵重,极品灵器的易容玉。
  易容玉,顾名思义,敛息,易容,甚至把温陶女变男,改变样貌身高体形,完全不是问题,再和温陶的蜃珠配上,就连元婴修士都看不出温陶的本体。
  温陶本来打算在晚上和一群老手们交流经验顺便套点话的,有蜃珠在手,这并不难,但现在好了,因为钟莫寒的拖累,只能硬生生在这里耗着。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进退维谷。
  依着杨涛的修为,肯定是撑不了多久就要挂了,虽然可以假死,但是一旦挂了这么多天的努力就白费了,而且假死很容易被火化掉,漏洞很多。但如果禀明身份,那左漪查税的事情就暴露了,完全是打草惊蛇,下次再想办法安插卧底进来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温陶看着对面安静的沐浴在月光下,眉眼略显柔和病弱的钟莫寒,有些咬牙切齿,想起江步月想方设法传递过来的讯息,随后掐诀,悄悄运转蜃珠。
  ******
  五月十七的夜,城南地下武斗场仍旧人满为患,生意兴隆。
  傅子睿还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巴巴的跟在傅劲秋身后,看他熟门熟路的拿出斗篷和面罩,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份,随后拿灵石买了票进去了。武斗场地方很大,中间地势低的是擂台,四周地势高的是他们坐着的地方,又分一楼二楼三楼,他们坐在最高的三楼,俯视着在场所有人,还是个小包厢,里面陈设价值不菲,有灵茶灵果,甚至还有貌美的女修在门外服侍。
  总之,元婴修士又有灵石,不管到哪里都是最好的享受。
  傅子睿意识到这里是哪里,颇有些坐卧不安。
  傅劲秋淡定的端着灵茶,慢慢道:“你就是第一次,以后熟悉了就好了。”
  傅子睿脸色发红:“可、可是别人拿命在拼,我怎么有心思在这里看戏?”
  傅劲秋斜了他一眼:“你在宗门没见过弟子大比?这不就是散修们的弟子大比?你要真过意不去,拿点灵石打赏是一样的。”
  傅子睿憋的满脸发红,想出去,一想到黑市外面那些对他虎视眈眈像看小肥羊眼神*的金丹修士,还是乖乖的停在了这里。
  哐当一声锣响,还在低头沉思的傅子睿被惊醒,忙起身,看看傅劲秋,又看下面擂台上的情况。
  擂台上出现了两个人,两个浑身染血的男修,一个筑基六层,一个筑基二层,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气息微弱,身受重伤,体内灵力不稳。而他们的对手,是一个身强体壮没有身受重伤的筑基九层。
  傅子睿凝眸看着擂台上的情况,随后嘴角微微抽搐,回过头来道:“叔爷爷,您刚才说这里是拼人命的搏斗,是认真的吗?”
  傅劲秋放下茶展,侧头看,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倒真是有意思。”
  不仅仅是他们,所有前来观看比斗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因为擂台上的三个男修,本来该是以一对二的关系,现在却你一拳我一掌,你一剑我一脚,软绵绵的,甚至有人佯装倒下时,对手没有突然攻击,反而伸胳膊去接?
  “这三个人不是在拿命搏斗,而是在跳舞吧?”傅子睿无语道,本来因为要看到死人而压抑的心情也好了些。
  傅劲秋笑得嘴角抽搐:“马上有更惨的事情等着呢。”
  绝大多数人是为了见血,看到生死搏斗前的契机来的,现在看到三个大男人扭秧歌总觉得怪怪的同时,心里头也气愤不已。
  狄采被气得嘴都歪了,却不知道那筑基九层是个什么情况,只暂停了比试,把筑基九层的人拉下来问。盘问过后,发现筑基九层对钟莫寒和杨涛仍旧是深仇大恨恨不能置他们于死地的情况,于是逼问了片刻,没得出什么好的结果来,只能又放了上去。
  一上去,方才还气势汹汹恨不能大干一架的筑基九层,立马满脸丢笑的开始扭起秧歌来。
  这次更可怕了,钟莫寒和杨涛安全没有动静,只是站在那儿看筑基九层的扭秧歌。
  狄采脸都气红了,只能把这件蹊跷的事情禀告给领头上司,也是澜沧城地下武斗场明面上的主管人巩析元君,随后让人放了一头五阶妖兽进去。
  巩析本不在现场,但遇到这种蹊跷的事情,还是赶了过来,他来的时候往擂台看了一眼,正看到三个筑基修士和一头五阶的妖兽在搏斗,随后怔楞片刻,才发现有点奇怪。
  筑基九层在旁边扭秧歌,筑基二层骑在妖兽脖子上滑下,筑基六层拿剑慢慢戳着,可是妖兽一点反抗也没有?这哪里是搏斗,分明就是嬉戏玩乐!
  狄采哭丧着脸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提及了钟莫寒的蹊跷之处。
  巩析不愧是元婴修士,猛然反应过来:“钟莫寒另有来意且不说,这妖兽的情况,分明是中了幻阵了!”
  狄采立马反应过来:“师叔的意思是钟莫寒用了幻阵?可是他们三人的乾坤袋都已经被收走了!”
  巩析道:“若是阵宗弟子,自然可以把阵法隐于体内,但是钟莫寒使剑相当不错……这事……另有蹊跷。先暂且把这三人带下来,火速另外安排死士对战,今日千万不可堕了武斗场的声名!”
  狄采忙应了。
  ******
  傅子睿仍旧看着擂台上的“表演”,将隔壁包厢和楼下修士们的痛骂声抛在脑后,转头刚要和傅劲秋说话,就见擂台上一下子来了不少穿着黑衣服的,他认出,这是武斗场的管事弟子。
  傅子睿叹道:“叔爷爷,他们要被拉走了,这还能活下——”他突然卡壳了,随后大声喊:“叔爷爷!不好,他们打起来了!”
  傅劲秋慢慢踱步过来,伸手顺着自己胸*前的发,笑吟吟道:“今日倒是看了一出好戏,怎么样,心情好转不少了吧?”
  谁料傅子睿却是变了脸色,一声不吭的跳下了窗户,身体直直的朝下落,竟是落在了擂台上,随后竟是不管不顾的拿起法器就开始对敌起来!
  傅劲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想到子睿还这么热心肠的吗?也罢,既是小辈惹出来的祸,便是跟武斗场的巩析对上又如何。”
  傅劲秋神识散开,暗中戒备着谁突然出手,却是等了片刻也不见巩析出来,甚至没有一个金丹修士出来。
  而看台上的观众们见此情况,有的愤愤离去,但更多的,还是留下来看好戏,毕竟看到武斗场自身出幺蛾子,派遣管事们上去围殴搏斗的修士和妖兽,这可是数千年来头一遭!
  傅劲秋百思不得其解,其他观战的修士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随后,武斗场的地下深处传来阵阵轰鸣声,整个大殿都不禁为之一震!
  傅劲秋猛然间变了脸色:“这是……江步月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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