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狭路
作者:暑气难消      更新:2022-05-20 07:46      字数:9266
  第七十二章狭路
  傅子睿两颊微红的从地上跳起来, 他身形像是比以前高了些, 也魁梧了些, 不像是以前那少年人的模样了, 有了几分青年人的样子,只他一扭头, 冲着温陶和江步月直笑,就显出几分少年意气来。
  要不是那精致的眉眼中还带了几分眼熟,温陶险些没能认出他来。
  傅子睿一身月华锦衫, 眉眼清隽,面容和傅劲秋透出几分相似, 比以前十五六岁时少年雌雄莫辨的面容更多了几分锋利,让人不至于一眼就分别不出他的性别。
  他有些手脚无措的站在那儿, 偷偷地拿眼瞧温陶, 又看江步月一眼, 微红的耳尖藏在发中透出几许主人的情绪。
  傅劲秋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搂了傅子睿就过来向江步月介绍:“这我是大哥的孙子,嗯,重孙子, 看看, 看看,金火双灵根的资质, 以后来继承我的衣钵正好!而且今年才二十五岁就已经筑基四层了, 这放玄光派可就是天才啊!在半月门那也是顶顶的, 就比湛敏辉那小子差一点, 当然,是差那么一丁丁点。”
  江步月用平淡的,没有什么诚意的声音说:“那恭喜了。”
  温陶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站在江步月身后,当自己是个隐形人,可傅子睿时不时偷看她,叫场面一时尴尬许多。
  江步月道:“劲秋,我们也是老熟人了,我就直接问了。”
  傅瑾秋一脸兴奋之色:“好啊,你快问吧!”
  江步月道:“我拜托你给我徒儿做的弓箭可是已经好了?我徒儿找来的两份万年份的断空兰芝可是都给你了。”她一句话,就把一份万年份一份五千年的的断空兰芝全说成了两份万年份的。
  傅劲秋的面容有些僵硬了,支支吾吾道:“这、这不是还剩一个收尾嘛!再等差不多三五日,等我再加点木灵髓液进去,估计能打造出一把极品灵器来!”
  “那就再好不过了。”江步月似笑非笑的道,随后对温陶道:“我们走吧。”
  “哎哎哎,别这么急着走啊,这澜沧城好歹我也算半个东道主,你来了我怎么能没有半分招待呢是吧?你们师徒两人就在我府上住下,等我把弓箭做好了直接拿走,那多好呀!”傅劲秋忙道,他身后的傅子睿甩过来一个“好主意”的眼神。
  江步月突然问温陶:“温陶,你说呢?”
  温陶默默道:“师父,徒儿还是第一次来澜沧城,还没出去逛过,想住外面方便点。”
  “我可以带你出去逛的!”傅子睿突然高声道,后面几个字却带了有些忐忑的颤抖,“住在傅府也没什么不好的,正好我可以带温师妹逛逛澜沧城。我来过许多次了,知晓许多年轻人喜欢的地方,想来温师妹也会喜欢的。”
  江步月道:“傅家的小伙子挺不错嘛。”
  傅子睿喜上心头。
  江步月继续道:“下一次记得,不要偷听两个前辈,尤其是元婴修士的密谈,更不要插嘴,不然本君会让你知道娄冲这段时间为什么扬名东域。”
  傅子睿脸色煞白。
  温陶突觉好笑,她知道江步月只是在开玩笑,不然刚才傅子睿就不是跌倒,而怕是身首异处了。
  “去去去,别插话。”傅劲秋嫌弃道,“我这重孙子,呸,侄重孙子年岁小,不大会讲话,步月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不过他说的挺有道理的,你们两个毕竟住外面客栈不太方便,住傅府那么都是一应俱全的啊!”
  江步月淡淡道:“不必了,别忘了澜沧城毕竟是玄光派的地盘,我和温陶直接住城主府就是了。”
  傅劲秋长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再看,江步月已经带着温陶离开了。傅子睿忙上前来,踮着脚看了又看,道:“叔爷爷,刚才可真是太丢脸了!”
  傅劲秋有些气愤的伸手顺了顺胸*前的发,没好气道:“你也知道丢脸啊!”
  “不,我是觉得您挺丢脸的。”傅子睿反驳道。
  傅劲秋气得拿手指直戳傅子睿的脸:“嘿,你这臭小子还有脸嫌弃了,啊?我这么辛辛苦苦豁下老脸是为了谁啊?你还有脸说什么快两情相悦了,可是你看看人家刚才那副样子,像是把你放在眼里的吗?啊?骗人骗到你叔爷爷头上来了!”
  傅子睿被戳的直往后退,皱眉道:“叔爷爷,这不是快了嘛?再说了,被拒绝也不算什么,那东域几大家和几个宗门的年轻一辈,为这种事闹出的笑话可是一堆接着一堆,我这、我不是才刚有了个苗头嘛!”
  “那你喜欢谁不好,偏生喜欢江步月的徒弟!”傅劲秋气道,“这师徒俩板着脸的时候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要不是我了解江步月,我都快以为这个温陶是她闺女了!大小事都征求一个徒弟的意见,这未免也太宠了些……”
  “那江前辈对温陶好,这不是好事吗?”傅子睿呆愣愣的问。
  “你懂什么!?”傅劲秋回,“以身作则这种事,唉……我劝你啊,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江步月这个人教出来的徒弟,现在就能看出来跟她一个模子了,那往后还不更可怕了?”
  傅子睿仍旧不信:“可是我看江前辈也就是不好相与了些,怎么就可怕了?”
  傅劲秋气得敲了傅子睿的头一下,看了看四周,低声在傅子睿耳畔道:“江步月生得这么美,当年可有不少人恋慕,但是千年下来,你可曾听说过什么逸事?”
  傅子睿摇头,傅劲秋继续道:“因为那些年追她追的最闻名的几个……全都死了八五百年了!”
  傅家这两人在讨论什么,温陶是一点也不知道,因为她已经跟着江步月来到了城主府,并且还住进了城主府里。
  因为江步月的身份,她们的落脚地是全城主府仅次于左漪来这里暂居之地的一个院落。虽然只小住几天,但不得不说,这里的陈设比客栈什么的还是要好上许多,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相当于自家地盘。
  温陶在二楼阁楼凭栏而望,眺望不远处的绿湖杨柳,感受着空气中充沛纯净的灵气,觉得地方还不错。
  江步月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淡淡问:“温陶,方才那傅家小子是怎么回事?”
  温陶忙把和傅子睿在嘉铜山所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其实三年前我离开嘉铜山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怪异,不过当时我反应过来,并且拒绝了他。”
  温陶叹气道:“我本以为少年的情感,这种事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傅子睿出身不错,在半月门地位也高,身边围着的人不少,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忘了我,今天见面才知道他竟是找了傅前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傅前辈是误解了我们的关系了。现在想想,许是当初我拒绝的太委婉了,还不够彻底。”
  温陶神色如常,江步月道:“既是如此,你是对他无意了?”
  温陶平静道:“师父,我觉得我现在年岁还小,修为又低,该是一心向道的时候,不考虑这种事情,再者,傅子睿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江步月突然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类型的?韩惊蛰或是梁行瑾那种的怎么样?”
  温陶嘴角微微抽搐,认真考虑一番,摇摇头,郑重道:“我觉得像师父这样的,或者和我自己一样的就差不多了。”
  江步月回了一句:“那你还是继续一心向道吧。”
  澜沧城热闹非凡,温陶还是第一次来,又要在这里小住几日,江步月也不管她,她就自己出了城主府向东西二市走去。依着习惯,温陶本要先往小摊贩多的西市去,但一想现在多少也算个有钱人了,她跨出去的步子又转向了商铺林立的东市。
  澜沧城的东市,比之温陶见过的平临城还要大,此时还是白日,街上人来人往,有不少练气筑基的修士来往,温陶甚至还明显感受到了十好几道金丹期的气息。
  当真是金丹多如狗,筑基满地跑。
  身上的法衣有二十多套了,法器灵器温陶也有很多了,出门在外也不需要阵盘符箓,温陶干脆走进了首饰店。认真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踏入修仙界的首饰店,之前都一直忙着提升修为赚灵石,生生错过了十几岁的年华,现在筑基了容貌也停留在了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再加上温陶本就五官精致清丽脱俗,气质本是文静型的,但也许是跟着江步月范箐混多了,也许是在秘境里的经历太丰富了,所以她眉眼比之以前更多了几分锋利和气势,隐隐的,竟还真的如傅劲秋所说,和江步月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温陶随意进了一家店,招待的小二见她是筑基期,身上法衣又颇为不菲,很是热情的招待。温陶让他先去忙,自己慢慢选,小二只嘿嘿的笑,跟在温陶身侧不说话了。
  这家首饰店的样式挺多,金步摇、玉步摇、垂珠钗、点翠簪,看的温陶眼花缭乱,小二解释了一点,温陶才知道这些首饰分凡器和法器灵器。温陶选了法器来看,发现多带了防御或是储物的功能,唯独一个点翠簪,竟可以拆卸开来,露出里面可以充当箭尖的一端来。
  温陶选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个中品法器的点翠簪还算可以,刚开口让小二包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其中一道还挺耳熟。
  温陶回头看,才发现三个穿着宫裙的女修,一个筑基一层,一个筑基三层,还有一个炼气十层的。正巧的是,当前那个云秀宽摆芙蓉面却气质文雅端庄的筑基一层女修,正是在弥阳秘境中结伴过一段日子的苏卿雅。另外两个和苏卿雅一道的,亦是姿容不俗,外加珠光翡翠,衣裙翩跹,更显如画之姿。
  这是三个妙音宫的弟子,温陶意识到。
  都说东域妙音宫出美人,今日一看,才发现此言非虚,三名女修各有千秋,其中最为出色的还是当属苏卿雅。
  苏卿雅见了温陶点头轻笑:“没曾想竟是在这里碰到温道友了,有一段日子没见了,温道友修为提升的很快。”
  “多谢苏姑娘。”温陶回。
  面对妙音宫的这三位佳人,饶是温陶自知容貌不俗甚至比之更甚,却也因为朴素的衣着打扮生出了要多买点好看又中用的首饰的想法,她打算在这里把方才犹豫不决的几样首饰都选下来。
  便是她用不着,回去之后还能送李思语范箐和华诗琪她们。
  “苏师妹,这位是谁?”着红裳宫裙的筑基三层女修问,柳眉轻扬,红*唇如点砂,衬着眉心的胭脂扣,更显夺目。
  温陶闻声看红衣的筑基三层女修。
  苏卿雅看了眼温陶,又看了眼红衣女修,面露怪异的神色,随后微低了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温陶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红衣女修疑惑道:“苏师妹,你怎么不说话了?这位温道友,不知你是哪门哪派的,既然和苏师妹相识,我们今天又有缘相遇,不妨一起挑选首饰,接着去大名鼎鼎的临仙楼尝尝美食,下午还能接着逛呢!”
  这红衣女修的性子倒是不拘小节,见着一个人就能拉过来一起玩的,温陶对她顿生好感,不由得笑笑,却道:“这位道友,却是不巧了,我师父还在等着我,怕是中午要回去和家师一起用饭。”
  红衣女修面上也不见露出什么失落的神色来,倒是苏卿雅迟疑片刻,似下定了决心般,轻声道:“詹师姐,她、她就是那日弥阳山脉里扬名的温陶!”
  红衣女修,也就是詹雯清,她方才面上还未消散的笑意陡然间就变了,脸色都有些阴沉下来,她冷声问:“你就是温陶?”
  温陶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冷了脸色,只点头。
  詹雯清突笑了,声音有些尖锐:“你师父就是传闻中和孤灯宫娄冲元君在弥阳山脉前比斗过一次,却没讨下什么好的玄光派的那个女元婴修士?”
  这话说的着实难听了些,尤其是詹雯清以一介筑基三层的修为对着江步月元婴后期的修为还能这般无礼。
  温陶陡然冷了脸色,冷声道:“这位詹道友,我要更正你方才所说的漏洞,首先,在弥阳山脉外和孤灯宫娄冲元君的比试,我师父不过出手数招就拿下了娄冲元君的元婴,这是当日诸多门派有目共睹的,而不是你道听途说来的‘没讨下什么好’。”
  首饰店的小二包好温陶的点翠簪出来的时候,只感觉堂内气氛冷飕飕的,又见温陶和三人呈现对峙局面,顿时心下一疙瘩,忙到后堂去请教掌柜的。
  温陶继续道:“其次,我师父乃是元婴期修士,你便是外宗弟子,不懂礼数,也该称呼一句江前辈或是江元君,而不是冒犯的用什么‘女元婴’代称。”
  温陶冷眼横过来,眉眼间略带了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煞气:“不过我看詹道友这般出口无礼,不懂礼数,也不能怪到詹道友头上,毕竟贵师霍前辈当日就贸贸然无故插手玄光派和孤灯宫的事宜,今日詹道友信假为真,道听途说,冒犯我师父,想来也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是霍——”詹雯清突然一惊,随后赫然怒道:“放肆!你敢辱骂我师父!”
  詹雯清神色微怒,柳眉倒竖,取出腰间挂着的一枚玉箫刚要开始吹,就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
  “温陶!”
  温陶感觉自己的额头青筋都跳了几跳,忙收了长袖中握着的蜃珠。
  傅子睿从外头跳进来——真的是跳进来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心情非常好,脸上挂着大大的笑意,神色轻松喜悦,身形都敏捷了不少。
  不过一天没见,他倒像是打扮的更仔细了似的,紫衣华袍、香囊玉带、金冠玉簪,看着风度翩翩,龙姿凤采,显出几分和韩惊蛰、梁行瑾以及单殊然不一样的少年意气来。
  他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微风,温陶甚至都从上面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幽幽冷香——款冬花茶的余香。
  因为江步月的吩咐,温陶不闭关的时候每日都泡款冬花茶喝,外加上江步月也喜欢,温陶也给她泡,所以师徒两人身上都带着一样的味道,连带着温陶泡茶的手艺都精进不少。
  此时闻到傅子睿身上特意熏出来的款冬花茶的味道,不知怎么回事,温陶心下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不是什么心动的感觉,而是想暴打傅子睿一顿的感觉。
  “温陶!你真的在这里啊!”傅子睿见了她高兴的喊道,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就从苏卿雅三人身侧走过,像是没看见她们似的,只看到了温陶的身影。
  詹雯清突然凛神,幽幽的唤了一句:“子睿!”
  声音比起刚才刻薄的时候要娇媚许多,温陶突然浑身打了个哆嗦。她看看身前笑得有点傻里傻气的傅子睿,想起他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大少爷脾气,突然觉得詹雯清这姑娘有点眼神不好。
  一想到詹雯清偏信道听途说,对江步月这种元婴大佬都不敬,温陶又觉得,许是她脑子不太好,可能是在妙音宫学箫学坏了。
  傅子睿也是浑身一个哆嗦,扭头看见詹雯清,面上的笑意冷淡了些,多了几分惊愕:“詹家大小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温陶心下有了谱。原来她只是猜想詹雯清是否是霍乐薇的徒弟,毕竟妙音宫的人她就认识一个苏卿雅,要论结怨,大概只有弥阳山脉前江步月怼了妙音宫的霍乐薇,所以她才开口诈詹雯清。没想到詹雯清长得貌美,却是个急脾气,一下子就被温陶给诈出了实话来。
  此时听傅子睿的称呼,又见两人相识,温陶就知道了詹雯清的身份。和文湖傅家并列,也算东域五大一流世家的另一家,江中岛詹家。
  温陶最不耐和这些世家子弟打交道,傅子睿便是一个麻烦,如今看样子是碰到了一个更大的麻烦了。
  詹雯清却是柳眸一竖,指着温陶恶狠狠道:“你找她干什么?又为什么喊的这么亲密?你们是什么关系?我让你陪我逛街你都不来,你居然来找她!?”
  一听这醋酸劲,温陶头更疼了。
  傅子睿沉了脸色,不耐烦道:“我出来逛街怎么了,我找我朋友还不成吗?再说了,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温陶不理会两人的口角,和小二交了灵石,收了装着点翠簪的盒子,连方才挑拣好的另几样首饰也没心思看了,转头就要朝外走。
  傅子睿见她要走,忙转头,轻声问:“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去,正好这几天叔爷爷也让我带着你转几天,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温陶回头看了一眼傅子睿和詹雯清,道:“我只是出来买个首饰的,你们继续,最好别跟过来。”
  温陶说完要走,傅子睿拉了她的胳膊,詹雯清高呵一声站住,随后把玉箫立于嘴边开始吹起来。
  呜呜抽泣声响起,低沉,却带了股似有若无的杀意。
  温陶突觉脑海中针扎般的刺疼,她捏了下袖子中的蜃珠,右手微动,紧接着,詹雯清的萧声变了,方才的杀意和呜呜泣声都没了,反而调子高扬,带了几分喜庆的意味。
  詹雯清却是越吹越带劲,眉飞色舞的,仿佛已经看到了温陶难受的满地打滚的景象了,但是偏生她的音乐没有办法杀气,反而喜气洋洋的,让人听了就觉得心神舒畅。
  这是妙音宫的绝学,练至大圆满甚至可御百兽,詹雯清的水平没那么高,但也有不少路人被吸引过来,看个热闹。
  毕竟这音乐听了确实让人心神通畅。
  温陶趁着詹雯清越吹越高兴,甚至走出了店门的空当,走出了首饰店,朝后街走去,傅子睿回头看了一眼詹雯清,还是跟上了温陶。
  苏卿雅和另一个女修目瞪口呆的看着詹雯清的表演,也目瞪口呆的看着温陶远去。
  温陶听着身后人群中隐隐传来的欢快乐声,觉得脚步都轻快了些,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自从感悟过星斗尊者的飞升吉光后,温陶对蜃珠的使用越发得心应手起来,比以前能控制更多的人不说,如果只控制一个人,控制的时间也能稍微长些,距离也可以远点。
  按照詹雯清现在的修为和温陶与她的距离来说,温陶估摸着等她回到了城主府,詹雯清都还没有从幻境中醒过来。要么她自己破了幻境醒过来,要么就等时间过了,而这个时限,温陶设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下来,饶是筑基修士,怕是詹雯清都能吹得嘴皮生疼,灵力枯竭。
  “温陶!”傅子睿呼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陶走到一边小巷,回身看跟过来的傅子睿。
  他本是追着温陶过来的,脸上带了些焦急,此时见温陶特意寻了个僻静之处等他,又见周围小巷没什么人,只觉心怦怦的跳,连耳尖都忍不住有些发烫了。
  温陶把他有些局促不安的神色看在眼里,淡淡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家首饰店的?”
  “啊!?我,我。”傅子睿支吾着,看温陶神色有些不耐,忙道:“我没有一路跟着你!”
  看温陶神色微变,傅子睿心下一慌,就全倒了出来:“我只是在城主府外的驿站里正好看到了你出门,所以偷偷跟过来了,我看你进首饰店选了很久,在外头一直等,然后想了个办法冲进来,当做是偶遇罢了。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詹雯清她们也在那里!还在找你的茬!”
  温陶神色更加难看了,她道:“你不住在北城的傅府,跑到城主府外的驿站干什么?”
  傅子睿低垂了头,闷闷道:“叔爷爷家住着不习惯,我还是自己搬出来住好些。”
  一听就是在撒谎,温陶叹气,也不说出来,免得傅子睿更加尴尬,她抬头看傅子睿,轻声唤了一句他的名字。
  傅子睿浑身一颤,脸色微红,忙抬眸看温陶,见她一脸正色,奇异的是,连他也不由得正色起来,脸颊也不发烫了。
  温陶道:“傅子睿,傅道友,我本以为经嘉铜山一事,我们也算同生共死的好友了,如今看来,若是你再这般下去,怕是连的朋友也没得做了。”
  傅子睿呆呆道:“不做朋友?你是说,还可以做别的,比如说——”
  温陶轻笑一声,叹气道:“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一番好意。我本以为从桐义镇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可、可我以为你那只是托辞。”
  “是托辞没错。”温陶道,后退一步,向傅子睿拱手,满脸正色:“温陶一心向道,无心思儿女情长,傅道友还请珍重,我先行一步,莫要跟来。”
  傅子睿像是受了很大打击似的,温陶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也不去方才的首饰店,另找一家临街的,用最快的速度包了十几枚簪子步摇,都是中品法器,加起来花了足足七万下品灵石。
  没想到几枚簪子步摇也值这么多灵石,换了以前温陶怕是要肉疼,但现在怀揣二十万中品灵石另有几万下品灵石的她,觉得价格也算正常了。
  温陶离开的时候听大堂里的宾客讲了几句关于澜沧城太叔拍卖会的事情,她听了几句,想起今天的目的,不由得头疼的离开了东市。
  碰到傅子睿和詹雯清一行人,便是温陶心情再好也没了逛街的心思,只能回了城主府,在江步月面前献宝似的把买的首饰拿出来让她挑。
  点翠簪、金玉步摇、如意钗,点翠、挂珠、镶嵌的,品类齐全,反正温陶也不太懂,就每样买了一点,此时放在锦盒里摆了慢慢的一桌子,珠光翡翠的,虽然耀眼却不俗气,反倒衬人的很。
  江步月淡淡扫了一眼,照旧道:“温陶,你还是年岁小,修为低,见过的东西太少。”这句话和温陶当日在云舟上问灵宝的事情被江步月怼的话一模一样。
  温陶很释然,无所谓的笑笑:“师父,毕竟是徒儿的一番孝心。”
  江步月淡淡道:“你见过哪个堂堂元婴修士身上带了法器的首饰的?”末了,选出一枚素色的玉垂扇步摇,让温陶看看插在哪里合适。
  温陶抿嘴笑,插好后看江步月眼底分明有着笑意,便将听来的太叔拍卖行的消息说了。
  太叔拍卖行,是整个中州三大顶尖世家太叔氏的产业,据称遍布中州绝大部分如澜沧城平临城这样的修仙大城池。
  江步月道:“早在三月的时候,我就收到了拍卖行传来的帖子。”江步月的目光在温陶身上停留了片刻,继续道:“我就是想着你年纪太小,修为也低,没去过这样的地方,我想起来当年我师父也带着我们来过,就想带你来看看。”
  温陶不禁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再三说温陶没有见识么。
  温陶已经习惯了江步月的这个意思,再者她说的也是真的,也就并不介意,只好奇的问了一句:“师父,难不成太叔拍卖行也会大老远的给元婴元君们寄帖子吗?”
  “当然不会,因为你师父的帖子是我送过去的。”一道明亮的女声在身后传出。
  温陶条件反射的扭头看,不禁有些惊呆了。
  如果说江步月是朱唇皓齿,靡颜腻理,兼顾了夭桃秾李和仙姿佚貌,让人一见便知是个绝色美人,那眼前这位身着简单白衣,手执长虹剑的元婴女修,却是臻首娥眉,如出水芙蓉,更兼气质凛然,眉眼锋锐更似长剑,叫人难以招架。
  不愧是能和江步月并称“玄光双姝”后来又并称“玄光双煞”的人。
  温陶忙起身,拱手道:“弟子温陶,见过左师叔。”
  这人便是少凌峰峰主、澜沧城城主左漪了,细算起来,韩惊蛰就在她手底下的三堂做事。
  江步月仍旧斜躺在塌上,动也未动,却是突然笑道:“好,不错,这人是你的左师叔。”
  左漪眉目微挑,煞有介事的看了温陶一眼,道:“该唤左师伯才是。”
  江步月道:“这是我的徒儿,当然是听我的话,你还是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吧。”
  “这些首饰不错,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第一次见面,也罢,我便选一个就是了。”左漪道。
  江步月轻哼了一声不说话,左漪坐在桌旁,随手拿了一枚玉簪收了,又道:“第一次见面,还没来得及给你备礼,不过好在拍卖会还有三日就要开始了,正好和你师父一起带你去看看。”
  江步月懒洋洋道:“你可算了吧,拍卖会什么的,我自会带着我徒儿去的,你另找个礼就是了。”
  温陶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默默不说话。
  左漪看了温陶一眼,突笑道:“我听说去年的炼气组弟子大比,温陶本有望夺魁,最后却弃权成了第三?”
  温陶恭敬回:“左师叔,当时弟子重伤未愈,外加筑基有望也不奢求魁首之位,所以才自愿弃权。”
  左漪正色道:“修行之人,就该孤勇向前,便是重伤未愈,也合该比斗一场,输了心甘情愿,日后也不会留个遗憾。”
  温陶默默道,她总不能说是为了让第二名的田润之保存实力好和第一名的甄云蔚对上,顺便看看田润之能不能干过乾元指才特意认输弃权的吧?
  江步月道:“这是我的徒儿,自然由我来教导,你这么喜欢训人,便是不去训你的那些堂主副堂主,也找个徒儿来训不就是了?干什么总拉着我的徒弟来!”
  左漪眉毛一扬:“收个徒弟太麻烦!修为低了怕百年内随时都能死翘翘,修为高了怕心性已定难教导;收个世家子弟怕家族琐碎有婚约,收个凡俗徒弟怕家境贫寒家人亡;收个女徒弟怕心性软弱耽于情爱,收个男徒弟又怕他太受欢迎搞大人家徒弟的肚子……”
  温陶险些咳出声来,嘴角微微抽搐,当自己背景墙似的站好。
  左漪看温陶一眼:“你这徒弟,如何?”
  江步月自豪道:“那还能差!你说的一条也不占!修为低又如何,自己就能弟子大比争魁首,而且心性毅力皆为上上等,更是在阵法符箓上天赋异禀。你说的耽于情爱或是凡俗拖累,那都没有影子的事情!”看江步月眉飞色舞夸赞温陶的模样,温陶险些以为刚才那个私底下嫌弃自己见识少、年纪轻又修为低的毒舌师父不是她了一样。
  左漪默默补了一刀:“听说你和娄冲干架就是为了你这小徒弟,看来惹祸的本事倒是真不小。”
  温陶嘴角微微抽搐。
  江步月头一扬,伸手要端茶,温陶忙过去端了,她道:“那还真是得了我的真传了。”
  左漪突然笑了笑,温陶觉得身上一股寒意。
  左漪笑道:“正好,既然闯祸的本事高,想来解祸的本事也不小。我这里倒有一件事可以让你的小徒弟去试试。”
  温陶抬头,听见左漪道:“城南地下武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