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明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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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难消 更新:2022-05-20 07:46 字数:5213
第四十三章明涂
呃, 温陶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范箐炼气大圆满的修为, 湛敏辉听闻早已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他在这里用崇拜羡慕的神色盯着温陶说范箐的事迹真的好吗。
温陶也不别扭, 继续道:“当时,那名修士站在我身前和我对峙, 范箐师姐人还没出来,剑就先顺着风过来了。一柄三尺青锋,乘风破浪而来, 直直地从那修士的后背穿胸而过, 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不过瞬息间的功夫,那修士已经毙命。不过一剑的功夫,可以说范师姐的剑法当真是了不得了。做完这些,范师姐才乘着飞梭从竹林上方现身……”
“慢着慢着, 等等, ”湛敏辉突然抬手阻拦道, 面上已是显见的带了不赞同的色彩:“你是说,你的那位范箐师姐,从背后刺敌?”
温陶点头。
湛敏辉勃然大怒,起身, 面色已有些难看:“堂堂玄光派的弟子,对付一两个蟊贼, 竟然也要玩背后伤人这种作派吗?而且既然你那位范师姐擅长使剑, 就该让她明白剑道的真谛!”
“堂堂一介剑修, 就该端正己身,以剑为道,怎么可以做这种偷袭刺敌的事情呢?”湛敏辉在院内踱来踱去的,看的本就精神不济的李思语有些头晕。
“那位名唤范箐的弟子,可当真是堕了剑修的声名!”末了,他气愤的说到。
温陶一脸懵的看着湛敏辉在这里真情实感的带入唾骂,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驳这样的世家子弟。
正当温陶酝酿的时候,只听得身侧的越灿突然嗤笑一声。越灿默不作声地从嘴角拔下了那根狗尾巴草,拿在手指上缠绕。他看湛敏辉,眼神有些怪异,像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人似的:“噗嗤,我以前只觉得敏辉你有些难缠不知人间疾苦罢了,今日一见,才得知……哈哈,欸,不说了,我觉得下次得好好和师叔说说你的教育问题。你看看你,都快长歪了……不,是已经长歪了。”
越灿说话这般不留情面,湛敏辉却是两眼放光,神情甚至可以说有些亢奋了,他一把奔过来,朝着越灿扑过去,简直是要直接挂在越灿的身上了。
越灿随意的轻轻一转身,就让湛敏辉扑了个空。
湛敏辉用一种有些亢奋却受伤的语气道:“越师兄,你这可是第一次对我说这么长的话!不过,为什么你不赞同我的理想?我立志要拜入十方剑派,修习这世上最为精妙绝伦的剑法,成为可以匹敌剑仙的修士!到时候我们可以刀剑相对,互相切磋啊!”
"我可不想和你互相切磋,"越灿撇撇嘴,”你不仅修为低,剑法也是烂的一塌糊涂,我怕我还没使出全力,你就已经倒下了。“
越灿说话这般嚣张肆无忌惮,湛敏辉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赞同道:“越师兄说的有道理,我的剑法却是很烂,玩玩比不得越师兄。那位名唤范箐的弟子,既然能会一招飞来之剑,一剑杀敌,想来她的剑法已经相当精妙了。只是可惜……哎,她天赋极高,不过炼气圆满剑法已如此高超,只可惜不懂得剑道的真谛啊。”
末了,湛敏辉又道了一句:“我|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拜入十方剑派,请剑修宗师甚至大宗师来教导我!”
伴随着他的雄心壮语的是越灿的嗤笑声和泼冷水声:“你都已经筑基了,还是好好待在半月门修炼吧,别每天想着去十方剑派了。”越灿又转头,忽问了一句:“湛敏辉是个榆木脑袋,你们觉得如何?”
李思语喃喃问出声:“什么如何?”
“自然是范箐是否应该背后伤人。”
李思语沉默不出声,越灿看向温陶。温陶不假思索道:“范师姐自然没有做错。”
“做错了,做错了,怎么能没有做错呢?”湛敏辉像炸了毛的兔子一样跳起来,看着温陶的目光像是看着敌人。虽然他态度如此,但是罕见的,温陶没有从他的身上得出任何危险的气息。许是湛敏辉当真是个风光霁月颇为君子的人物,或许是因为他筑基中期的修为实在是不好意思欺压温陶练气中期的修为,总之,虽然他看温陶的目光有些敌对,但温陶能感觉到,这是因为温陶赞同范箐的所作所为引起的,而不是因为湛敏辉对温陶本身的恶意。
温陶摇头道:“若是两方人马擂台比试,或是私下较量,自然是应该公共公正的来一场,技高者得胜。可是那日的情形完全不是这样的。首先,那修士本身就是穷凶极恶之辈,在此之前他本想用雷震子杀死两方人马渔翁得利,幸而我和思语身上有法器护体未身陨,但即便如此,这两个多月来也是卧床养伤。其次,他们见我遭遇雷震子而不死,对我动了杀心,甚至动了手,若非我摆出身份努力周旋,又奋力反抗,只怕我和思语……早已命丧这二人之手。”
提及此事,饶是李思语,也不禁看了看温陶,眸中若有光。
“而后来,我更是被俘敌手,思语仍旧昏迷不醒,眼看着那修士就要行不轨之事,范箐师姐的青霜剑突然出现,一剑刺穿了敌人的心脏。这种时候,范师姐的所作所为是情势紧急之下的出手,自然不会有违湛道友所说的君子之剑。”
“哼,”湛敏辉的神色好转了些许,“说的还算有些道理。”
湛敏辉还想再说些什么,越灿却开口了:“好了,你们论道也论完了,该办正事了。师妹你帮我看着敏辉,别让他乱跑,他乱跑倒也没什么,我就怕他手下没个轻重,又把咱们希夷峰上的东西给弄坏了。”
越灿扭头看温陶,说了一句:“你跟我来,师父要见你。”
温陶心神一凛。
玄光派的掌门明涂元君,一直是个活在别人的话语中的存在。当然,这是因为温陶从来没有见过他。此时突然听闻掌门要见自己,饶是镇定如温陶,不由得也有些惊讶了,她看身畔的李思语,安慰地笑笑:“我入门八年来,还从没见过掌门的英姿呢。今天倒是个好日子,不仅见到了传说中的湛敏辉湛道友,甚至还能见掌门一面,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时来运转了。”
听闻温陶提到自己的时候,湛敏辉很是自傲的挺了挺胸。
李思语听她这般言语,不由得也笑出声来。
告别李思语和湛敏辉,温陶跟在越灿的身后。比起掌门的另两个金丹期的弟子,也是整个玄光派的大师兄和大师姐,温陶显然对这个曾任过甲乙两院一年讲师的越灿要更熟悉些。
此时她跟在越灿身后,落后他两步的距离。越灿的步子迈的很大,也很快,温陶却丝毫不费劲的就跟上了。
她抬眸去看越灿身后常年背着的那柄大刀,黑色的,带着丝丝寒凉之气,像蛰伏的狮虎,明明被包裹了起来,却无端的让人觉得有些后怕。比起李思语擅用的红绫或是范箐的青霜剑,越灿的大刀显然更是上品。
温陶正暗自猜测着,突听前头越灿问:“方才的那个问题,温师侄自有一番妙解啊。”他语气懒洋洋的,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样。
温陶有些惊诧越灿居然会主动和自己聊起话题,回道:“个人粗鄙之言,在越师叔祖面前献丑了。”
“也不尽然。”越灿道,又问,“你方才是当真觉得范箐做的没错?”
温陶点头,也不管走在前头的越灿看没看见:“是。我觉得范师姐所为并无差错,生死攸关之时定然要先制敌,若是堂堂正正的比试切磋,自然不能背后伤人。”
越灿又问:“那你觉得,刀剑之于修士,是什么?”
这个问题突然问出来,有些深奥,也让温陶惊诧万分,她看前方的越灿,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随后温陶自嘲的笑笑,坦言道:“于我而言,刀剑这种十八般武器也好,或是阵符器丹这般四艺也好,有些人视之为道,甚重于生命,有些人弃之敝履,不屑一顾。我却觉得,都乃身外之物。”
“身外之物?”越灿语气中透着惊异,“你觉得,刀修剑修也当把本命之刀或是本命之剑视作身外之物吗?”
“这可是越师叔祖说的,温陶可从未说过这般颠倒的话,”温陶轻笑,“修行修行,乃是借证外物得证道心,而不是本末倒置,为了本命之物前行。”
温陶又道:“温陶身无长物,不会刀也不会剑,唯有一把碧竹弓稍得了心意。碧竹弓于我而言,是故人相赠之物,也是一件防身的武器,但要说温陶修行是为了碧竹弓,这却是荒天下之谬了。诶,温陶年轻气盛,修行时日尚短,也无良师教导,所以这些都是温陶自己瞎捉摸的,若师叔祖有不同的看法,这是自然的。大家也当存同求异嘛。”
自小在诸多势力中混杂,温陶的性子就被养的有些瞻前顾后,对这些影响诸深的理论左右徘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越灿听此,倒不再言语,只自顾地在前头带路。
希夷峰是主峰,不仅峰内灵气浓度高,峰里的布置也是颇谙自然之妙,和雁行峰的相比,别有一番滋味,看的温陶略有所得。
越灿带着她穿过了肃穆巍峨的主殿,沿着一条长廊向后院走,穿廊过堂约莫半柱香后,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处非常简单的小院,院内柳槐相依,暗青色的屋檐上长了些苔藓,东南角的廊下挂了一串已经生了青锈的铜铃,风吹摇晃,却是半点声音也没有响。
非常朴素的小院,朴素到,和温陶现在所居的小院并无任何区别。当然没有区别,因为这就是玄光派数万年前某个掌门为全派弟子统一配置的,当年配置太多,时至今日各个内峰还有不少空的。
温陶万万没有想到,身为一派之主的掌门人明涂元君,在整个辛未界中州都有着赫赫声名的叶明涂,在自家门派内居然住这么简陋的小院。
越灿在把温陶带进小院后恭敬地抱拳,向屋内说了一声“师父,温陶弟子已经带过来了”就自行离去了,只余下温陶一个人站在院内。温陶拱手行礼,恭声唤了一声掌门。
屋门推开,走出来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修士。
天庭饱满,五官端正,目若炯星,气度怡然。这是明涂元君给温陶的第一感受。不同于越灿、梁行瑾以及单殊然这般名门正派的年轻弟子们的少年意气和清隽秀美,明涂元君显得更加沉稳,却也更加平淡,甚至,可以说长得很平庸。但他目光炯炯,威严气派,就已让人印象深刻,不敢造次。
“你就是温陶?”他轻声问,却给人以无形的压力,这般压力,比之温陶往日里见过的诸多真人元君更甚一筹,不比在平临城温陶初次见识到四宗三派的精彩带来的震撼差。
“回掌门,是。”温陶道,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好。”明涂元君轻声道了一句,竟是没了下文。
虽然很轻微,但是温陶却直觉到,明涂元君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温陶大气不敢出。
明涂元君又道:“听闻你和思语正月的时候出山遇袭,你能在危机中不抛弃同门,看来秉性纯良。思语是本君的弟子,你救了她的性命,本君自然该做些表示。”
温陶拱手道:“掌门说笑了,我和思语同院八年,关系匪浅,温陶自不会扔下她一个人去逃生。再者,当日救下我和思语二人性命的,也非温陶,而是雁行峰的范箐师姐,温陶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明涂元君点头:“你和范箐都是秉性不错的弟子。本君今日唤你前来,感谢赏赐于你都只是其次,主要的是,听闻雁行峰的江长老江步月要收你为徒?”
温陶惊得抬头看明涂元君,只看见他漆黑的双眸,像星辰,沉沉如海,叫人捉摸不透。温陶干脆利落的点头称是。
明涂元君轻笑一声,严肃刻板的面容上有了些许真意:“真是想不通,她那样的性子,竟也会收徒了,这可是近千年来最让我感到诧异的一件事。”
温陶站在自说自话的明涂元君身前,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明涂元君又道:“江师妹有事外出,青豫又正值闭关,所以她外出前把你一并托付与我,托我照管你一二。也不知怎的,前几日她突打听到了你遇袭受伤颇重的消息,特意遣我,给你送些东西过来。”明涂元君说着说着,视线就移到了温陶受伤的左臂上。
因为那日温陶硬生生地拿血肉之躯去挡刀修的一刀,整个胳膊没有被斩断已是幸运至极,如今过了三两个月,也还是被裹了白布吊在脖子上,日常都很是不便。
温陶听得嘴角直抽搐,心下却暖烘烘的,不知该开口说什么。青豫元君她是知道的,是雁行峰的峰主,他闭关不得外出,江步月竟然为了自己托付掌门人照看一二。
这般情感,温陶实不敢受,却也忍不住受。温贤是个恪守礼度的夫子,除却教导自己修身齐家,唯独死前最后一年给了温陶亲人般的温暖,除此之外,就连昔日的母亲也从没这般热切的照顾过自己。思及温贤和齐伯齐述,温陶更是觉得心头发堵,面对江步月的冷面热心,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明涂元君却笑道:“你怕什么?这是你师父给你的东西,接下便是。”他说着,手一扬,一枚青玉色的玉簪漂浮起来,移到了温陶身前。
温陶定睛看眼前的青玉簪。不过一手之长,温润的玉色泛着水润的光泽,显出丝丝灵气,更甚往日温陶所见的那些绝世珠宝。
莫非,这是一件灵器?温陶略有猜测。
明涂元君解释道:“这枚青玉簪,乃一件中品储物灵器,内有三百平空间,可供你结单前无忧矣。灵器招人眼,你不过才炼气期的修为,当是早些把灵器炼化了为好。本君今日在此,便可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早早地炼化刺簪。”
听闻真是灵器,温陶不由得心下一片火热,伸手接住了这枚青玉簪。触手温凉,摸起来非常舒适,很难想象这般不凡的一枚簪子,竟然是一枚中品的储物灵器。
明涂元君见她收了簪子,继续道:“青玉簪只是其中之一,里面还有一件飞行之用的上品法器,也是江师妹帮你寻来的。另有些丹药灵石,却是本君备的了。”
温陶心下发热,郑重道:“多谢掌门。”顿了顿,温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掌门,师……江长老去了何地,何时回宗门呢?”
明涂元君笑了笑:“她数百年未曾回宗,自然是有该做之事。你只管放宽心,任务完成了,她自然就会回来了。”
明涂元君怔楞片刻,随即又道:“修真界的师徒,常有百年甚至千年相依,更甚父母儿女之情。江师妹待你不薄,你若当真是个知恩图报的,日后再回报就是。如今你修为尚浅,还需得好好修炼,早日结丹,方才能为宗门和你师父分担些。”
温陶听罢便有些沉了心,她如今筑基都尚且遥遥,遑论结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