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波
作者:暑气难消      更新:2022-05-20 07:46      字数:5304
  第四十章风波
  三人一边吃喝, 一边聊。吴征和李思语的话更多些, 温陶在一旁默默地吃饭喝酒,一壶温酒下了一半, 倒比他们俩人喝的多些。几人所聊,也不过是中州东域的风土人情, 修行所得这些罢了。吴征孤身一人北上,万里路遥,一路行来所闻所见,被他描述的妙趣横生, 吸引了李思语不少目光。
  一顿饭下来, 三人倒是亲近不少, 虽还是道友道友的叫唤着, 却多了几分真。
  一番交谈话后, 李思语轻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吴道友只是暂住于此, 我们也只是忙里偷闲出来闲逛一日, 往后若要再见相聚,或是讨论些游历之事,只怕难矣。”
  吴征道:“这有何难的, 这几日咱们现在河台镇好好的游玩几日,再过两日去澜沧城长长见识。反正都是在玄光派管辖境内, 有你们二位玄光派内门弟子做保, 只怕咱们也碰不到那些不长眼的人, 想来是要游历的尽兴。”
  温陶摇头:“还未筑基, 按理说我们是不该出宗门太久的。再者今日本就定了时辰,于河台镇一日之内来回,要在日落之前回宗门,现在看看时辰,也是不早了。”
  吴征面色微变:“二位道友今日就要回宗门去了?”
  温陶点头,又道:“平日修行繁忙,只怕筑基前,都没有什么时间出宗了。”
  吴征面上缓和了些,喃喃道:“这、这也是了,大宗门的弟子,一般都是筑基后才开始游历的,像、像我,族中长老本也不允的,只我偷偷拿了令牌离家,谁也寻我不得,可真是逍遥自在许多。”
  许是方才喝多了酒,屋内又暖融融的,温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了。
  吴征起身告罪,说要出恭,李思语和温陶自是在此等候,只是两人一等,却是等了小半炷香的时间。
  温陶喝了闷酒,脸色愈发红了,李思语见她面上已有些醉意,取笑了温陶几句,说她是个醉美人云云,随后起身开了小轩窗。
  微开的小窗卷进几缕冷风,合着冰雪消融的冷意,带着冰寒的气息,让温陶滚烫的脸颊慢慢降了些温。
  她淡淡的笑,本就白玉般的面容,只两颊红晕,像晚霞,双眼迷离,神情迷蒙,微醉的模样看的李思语直笑。
  起身的刹那,温陶顿觉眼前一黑,身形微晃。
  李思语担忧的上前要扶。温陶却猛然睁开眼,强撑着,指了桌上的羊羔酒,又快又狠的道了一句:“酒有问题!”她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钝痛和血腥味让她清醒不少,忙浑身警觉,右手已是习惯性地朝着腰间而去,只这一下,却落了个空。
  李思语取笑道:“阿陶你真是醉了,那酒我也喝了——”
  “思语,乾坤袋不见了。”温陶回头看她,冷静道,两颊微晕,双眼却亮的惊人。
  两人几乎是在下一刻就出了包厢,出来之前,温陶还记得手一拢,将桌上还剩的一点羊羔酒收进了怀中的乾坤袋里。
  还好温陶别的不多,就是乾坤袋多——算上铁飞扬送的一份,宗门下发的一份,外加上江步月给的一份,她足有三只乾坤袋。一些平常用的藤蔓种子、符箓阵盘和碧竹弓,都被她放在腰间挂着的宗门乾坤袋上,至于其余的更为贵重的东西,都被她收进了怀中江步月给的只有小儿巴掌大小的高级乾坤袋中。铁飞扬的那份乾坤袋,则被她装了些杂物,放在宗门自己的小院里。
  虽然不清楚自己究竟着了什么道,但温陶还是谨慎的从怀中乾坤袋里取出些清热解毒的低级丹药服下,又给了李思语几粒。两人不清楚药效,只能多吃几粒解毒丹。
  比起面色阴沉,被盗去不少灵石丹药甚至法器的李思语而言,温陶损失并不怎么严重。只是碧竹弓和手扎是齐伯留给温陶唯二的东西,碧竹弓放在乾坤袋里被盗,也让她脸色非常难看。
  李思语气势汹汹,一出厢门就大喊着小二,温陶却是强自镇定,动用已经养好了伤的神识,慢慢扩开来,将整个酒楼笼罩在内。下一秒,温陶脸色已是十分难看,她对李思语道:“思语,别喊了,这酒楼——已经是座空酒楼了。”
  人去楼空。
  不,应该说,河台酒楼里还有两个活人,就是温陶和李思语。
  温陶慢慢地收回神识。还未筑基,纵然温陶天赋异禀,跟着讲师学了些收放神识、搜查环境的法子,但毕竟还只是炼气期,她的神识修为最多也就是练气十层左右,断不能每时每刻的笼罩在周身的,所以她只是在战斗的时候才会分出神识。
  以致于,温陶和李思语两人,竟连乾坤袋是什么时候被吴征偷走的都不知道。
  李思语脸色一沉:“吴征不过才是练气十层的修为,你我虽比他低些,但也断然不至于连他什么时候动手的也不清楚。”
  温陶抬眸看她,不假思索道:“他是个惯犯!”
  李思语有些不解的看温陶,温陶快语道:“方才我们还没说今天要回宗门时,大家相谈甚欢,可当我们说了今天要回宗门后,他脸色就有些不对劲,没过多久就尿遁了。能神鬼不知的偷走我们腰间挂着的乾坤袋,而且我们当时虽同坐一桌却并没有牵扯,可见他是用了什么隐蔽的法子。无论他是用了什么法器甚至灵器,或是什么武技,都可以堪称是熟能生巧,由此可见他以前定然是做了无数次的。”
  温陶叹气,继续解释道:“我幼时曾为了生计混迹市井,这样的把戏见过不少,本以为修真界不会有这样人,只是没想到……还是大意了。若按着这个方向去想,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吴征一去不复返,河台酒楼人去楼空,甚至吴征这个名字只怕也是个假的,他说的朝川谷吴家,恐怕也是借用了别人的名头。”
  两人面色难看的出了酒楼。冷风一吹,温陶精神不少。许是方才吃下的丹药起效了,她觉得脸上没有刚才屋内那么烫了。
  李思语拦了还在酒楼旁的空地上捡爆竹的小孩儿,问:“你们知道这酒楼是谁家的吗?”
  小孩儿奶声奶气的回:“知道呀。这是以前钱老爷家的,可是年前钱老爷一家就搬走了,把酒楼给盘出去了,好久都没开业了呢。”小孩儿说完,蹦蹦跳跳的离去,只余下温陶二人。
  李思语脾性向来没有温陶这般温和,此时已是明悟自己一行人怕是被耍的团团转,当即气愤的抓住了腰间仅剩下的那条红鞭,阴沉了脸色道:“都这个时候了,那个吴征肯定不知道跑多远了,亏得我们还帮了他一把,帮他找回了失物,没想到他就是这般回报我们的!”
  “失物?”温陶轻声念了一句,随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从怀中乾坤袋中取出一物。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李思语看她这般小心,也定睛去看。是一个不过人巴掌大小的绿植,三两片叶子稀稀拉拉的耷拉着,显得很没有精神。整个植物都插在一个透明的琉璃瓶中,里头还盛了半瓶灵液。乍看起来,和道路两旁随处可见的杂草没什么区别,细看之下,才发现叶子中间长了些细小的、不到指甲盖大小的花苞,呈现出一股不常见的暗色,不细看就会略过去。
  温陶左手掐诀,口中默念了一句法诀,只见方才还没有精神的耷拉着的叶子慢慢伸展开来,竟是定定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温陶松了口气道:“幸好前两年灵植课上的追踪萝我还养着,刚才我也洒了些花粉在那个小偷身上,不然我们现在只怕真找不着他们了。只是……思语,你当真要去找他们吗?我们两个不过一个练气七层,一个练气八层,若吴征当真和那个叫张德会的中年男修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俩个的修为都要高于我们,我们这般冒然前去,你可有把握?”
  李思语一点也不含糊,却也没有回温陶的问题,而是径直朝着追踪萝叶子指引着的方向疾驰而去。她一边运转周身灵气,脚下身法不停,又一边侧了头问追上来的温陶:“这都多久以前的东西了,你怎么还留着?我就记得我养的那盆不到半年就枯死了。”
  温陶道:“反正也不占地方,养着就养着了,有时间拿来调转木灵气还是很奏效的。只是要从高两阶的修士手中拿回东西,你当真有把握?”虽然温陶在三峰两院时的对敌经验就已经能够震慑住绝大部分的同阶修士,凭借身法武器在手她也有自信能和练气八层的修士对手,毕竟雁行峰考核时的马蒙狼犬就是典型的例子。只是如今毕竟是在外行走,遇见了江湖上专门坑蒙拐骗的修士,温陶虽不畏惧他们,但多少还是有些顾虑。
  李思语凛眸,神色间颇有几分锐气,重声道:“不过一个练气九层,一个练气十层,虽看起来修为比我们高,但你我二人名门正派出身,难不成堂堂玄光派的弟子还会怕了几个江湖杂碎不成?!”
  两人略说了几句,心里着急,几乎是使劲了全部修为和气力。温陶趁此机会,将燕子飞檐的身法轻功换成柳絮决,果真觉得御风而行,身体轻盈如柳絮飘飞,比起燕飞屋檐,更有一种滑过无痕的滋味,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明显感受到灵气耗费的速度也减慢了。
  天色渐暗,两人速度很快。
  因了柳絮决的缘故,温陶恰恰跟上李思语的步子,若非因为柳絮决入手不过短短几月还未练至大成,只怕日后李思语全力也跟不上温陶的节奏。李思语虽被养的有些不知人间疾苦,但心思敏捷,这般近距离接触下自然知晓温陶的身法已非昔日三院之时,但她也没什么质疑或是别的,只在两人降速慢慢落在了一间破庙外时候,放缓了呼吸,轻声道了一句:“你现在的这个身法不错,比以前的好多了,好好练。”
  温陶笑笑,不再言语,把手中已经默默开了花苞的追踪萝收起来,想了想,运转神识悄悄地往前探。虽然往前探,却并不敢深入,只怕里面有筑基期的修士在,那她这练气七层的修为,只怕只要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就能让对方察觉。
  破庙像是已经衰败了几百年的模样,依稀还有些庙宇的影子,只是门窗破败,屋顶坍塌,墙边青苔满布,庙外杂草丛生,里头隐隐露出的一点部分,也是杂草横生,大柱横梁倒塌。
  李思语知晓温陶在做什么,不催促,也不说话,只握紧了手中的红鞭,静候在她身侧。
  毕竟还只是炼气期的修为,纵然神识强大,于此道颇有天赋,温陶也不能多用,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的去试探。温陶的神识探出甚是耗费精力灵气,不过片刻的功夫,还未触及破庙的墙壁,已是满头大汗。
  她们躲藏在破庙东侧百余步开外的一簇柴垛后面。还处在正月,天寒地冻,身后风穿竹林而过,呼啸着,像有野兽在近旁嘶吼,无端的添了几分肃杀之气。柴垛上积了雪,折射着阳光,闪闪发光,晃得人的头眼都有些疼起来。
  良久,温陶回眸看身侧静静立着的,浑身肌肉紧绷的李思语,微微摇了摇头。像是突然松懈了气力一般,两人的心神都不由得一松,但随即,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氛围。
  肃杀之气。
  和她自傲到有些张扬的性格一样,李思语走的也是个大开大合的武攻路子。从温陶那儿得知没什么筑基修士后,两膝一弹,已是从原地蹦起,三两步之间,身形运转后,整个人已是携了她常年不离手的红绫朝前奔去。她这条红绫,温陶也是见过的,是李思语惯常用的武器,极品法器,可滑为绸缎,也可灵气灌输后硬如长鞭,是极为符合李思语性子的一款法器。
  看李思语已是朝前而去,温陶也不甘示弱,从原地而起,又从怀中摸了张金刚符帖在身上,脚下不停的赶去。
  哗啦一声巨响,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破败的木门轰然倒地,溅起阵阵尘埃。破旧的城隍庙里,杂草有人高,但唯独一块还没有完全塌掉的墙角处,杂草被清除的一干二净。不仅如此,那里甚至还铺垫了几张草席,草席上,此时正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
  这小孩儿看着也颇为面熟,可不正是今日街上碰过的那小贼。小孩儿毕竟还是小孩儿,本躺在草席上数灵石,突见温陶二人闯进来,目露惊愕之色,整个人险些从凉席上滑下来。另两人就要沉稳许多,虽面上略有惊色,但转转眼间神情已是恢复如初,正是削瘦的中年男修张德会,和衣着不凡看似世家子弟的吴征。
  吴征显然是一怔,但随即面上带笑,又恢复了在酒楼的那副单纯的模样,竟是道:“二位道友可巧,我们竟是在这里碰面了。”
  李思语冷哼一声,只手扬起已成鞭状的红绫,冷声道:“既然已经被我们堵在了窝点,还不快把我们的乾坤袋交出来。”
  吴征装傻卖傻:“李道友这是何意?”
  看吴征这幅模样,饶是温陶也忍不住冷笑一声,并肩站在了李思语身旁,先慢条斯理的给李思语背上贴了一道金刚符,随后道:“吴征道友,既然我们能找到这里来,也就知道了你们所做之事,我劝你们还是把乾坤袋交出来吧,不然一场恶战怕是少不了的。”
  吴征还想再说什么,他身侧的张德会已是面色微沉,伸臂拦了吴征,上前半步,两只眼像淬了毒的钩子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温陶和李思语。张德会森然道:“吴征,你还和她们啰嗦什么,不过是两个修为比我们低的娘们,还怕对付不了她们吗?”
  听此言,吴征也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抬眸,满脸肃然。
  隐隐的,气氛陡然变了。
  小乞丐修为低下,此时正瑟缩在角落中,怀中抱了好几个乾坤袋,悄悄地抬眸去看这四人。
  第一次和修为高的人作战,温陶也是第一次,饶是她心中有些把握,此时也不由忐忑,脚下微动,双手起势。
  战斗一触即发。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当李思语的红绫在空中发出破空的响声的时候,温陶就看见对面的张德会满脸肃杀的朝自己冲了过来。他手中拿了一柄短剑,隐隐发出寒光。
  他动作很快,几乎是转瞬间就到了温陶身前。但温陶神识强悍,再加上习有地阶的身法,张德会的动作在她眼中放缓了许多,只是微微侧身,温陶就躲了过去,顺手一掌拍在他背部。
  两方比试起来。
  李思语擅红绫,本是宽布似的红绫,却被她武的跟鞭子一样,在空中猎猎声响,啪啪地不停地打在吴征的身上。吴征不甘示弱,手中一柄长棍如臂指使,和李思语斗的不相上下。
  相比之下,温陶和张德会这边就要安静许多。张德会手执一柄小刀,寒芒微露,温陶身法灵敏,叫他不得挨上半点,反而是掌势生威,趁机打在他身上,掌掌到穴。不一会儿的功夫,温陶额头上已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体内灵气也消耗了些。与她相比,张德会更狼狈些,面色惨白,身形滞涩,显然已是受了不轻的伤了。
  两方人马斗的正火热时,温陶神识突然感觉墙角的小乞丐有了动静,她转头望去,看到的却是那小乞丐抱了乾坤袋想要逃离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