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琳的伤没有很严重，不过就是复健的时候滑了一下，但很快就得到了医生的检查，确定没什么大事，但殷琳依旧情绪失控，闹了大半个晚上，哭着睡着了也还要拉着沈凡的手防止他半夜就走。
  沈凡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外面天才刚刚亮起。他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卧室看了眼江离，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而那个本该躺在被窝里的人却趴在窗前的书桌上，手臂下枕着一本《解忧杂货店》。
  江离显然是睡着了，也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动静。但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也警觉地皱了皱眉，脸色隐隐有些紧张。
  沈凡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控制着情绪俯身轻轻叫了他一声：“江离？”
  睡着的人几乎是被惊醒了，先是怔了怔，紧接着就睁开了眼，眼中闪过明显的慌乱。
  沈凡直接把他抱了起来，放回了床上，语气严肃地问：“你没睡觉？”
  江离显然迟钝了一会儿，很快就收回了看着他的目光，垂眸道：“趴着睡着了。”
  “嗯，床就在旁边，两步路你都嫌累？”沈凡看着他的脸，神色难得阴沉。
  江离静了静，轻声辩驳：“没有……”
  “行了，睡觉吧，现在还早。”沈凡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给他盖上毯子就让他睡觉。
  江离却拉住了他的手，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问了句：“……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但我回来的路上买了，你饿了？”沈凡看着他道，脸上的严肃收敛了一些。
  “……嗯，先吃饭吧，我不困了。”江离干脆坐了起来，也不看他，只是直接去了浴室洗漱。
  沈凡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旁边的书桌，脸上再度沉默。
  也许是感情发展都太过顺利，也许是江离伪装得太好，在异地的一年里，沈凡很少有主动把江离和抑郁这两字联系起来，只有在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不好心情低落的时候，他才会把自己放在安慰者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抚慰恋人的情绪。
  但这样子的时候很少，更多时候，江离不需要他摆出这样的姿态，他也知道他不喜欢，所以他不问，也不去干涉，甚至到现在，他们都没有说敞开心扉交流一下心理治疗的事情，更别说治疗结果了，谁都不说，都讳莫如深、心照不宣，好像那三个字从来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过。
  但存在的东西，就算不说，也是恒定存在的。它不会因为不被人感知而自主消失，更不会因为刻意的忽视而烟消云散。
  沈凡静静地闭着眼，胸口突然无比沉闷，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夹杂着难受、心疼、挣扎，和恐惧。他第一次可以理解陈霄那种混杂在爱里面的害怕和无措，哪怕他一直不觉得江离和朱汶之间有什么共通性，但事实是，噩梦的确具有比现实更大的感染力。
  他在一片血色中猛地睁开眼，脸色有些苍白。他下意识看了眼门口，并没有回来的身影，于是他立刻下了床，站在落地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脸，然后就离开房间去了浴室。
  江离正好在换衣服，察觉到门被推开时立刻转过身来，身上的衣服扣子才扣了一半，裤子还没穿。
  沈凡愣了两秒，进去又关上了门。江离看了看他，不自然地说了一句：“我很快就好，你有事？”
  “没事，但你又没锁门，不就默认我可以进来吗？”沈凡笑着，内心却在拼命压制着那抹尚未消失的情绪。他走过去搂住了江离的腰，眼睛看着他的脸，认真道：“没有我陪你睡觉，睡不着？”
  他的语气没有戏谑，但话里的意思却足够轻松了，明显是在为刚才的事情找一个合适的台阶缓和。
  江离不想他觉得他有病，他也不想让江离认为他觉得他有病，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之前一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虽然这种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果然江离也愣了愣，好像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偏过头，不自在地回道：“没有。”
  沈凡听到了自己想象中的回答，也没有放开他，而是顺势吻了吻他。此时此刻，他本应没有任何的情绪做这种调情的事，但是他急切地需要干点什么来调剂自己的心情，无论是对于殷琳各种近乎无理取闹的捣乱和暗示，还是对于面前这个恋人从始至终不愿意袒露心扉的不解和难受。
  江离没有拒绝，也没有表达不适，甚至可以说是相当配合，就连被弄疼时的反应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沈凡有时候真觉得自己的智商是白长的，明明只要他愿意，只要他强硬，江离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依他的，可他偏偏舍不得，偏偏觉得把对方捧着更是一种乐趣。而江离呢，明明什么也没表示，就是能让人觉得心甘情愿被他牵着鼻子走，就像这一次，越往后，沈凡越是分不清楚自己是沉浸于那种发泄的快感，还是沉迷于自己面对的这个人，哪怕是结束时，他看着那具身体上属于自己的痕迹，由心而发的都只是对自己胡乱发泄情绪的自责和内疚，而全然忘了自己为什么产生那些情绪。
  他抱着怀里的人久久不能平息，单薄的衣服早就湿透了，要掉不掉地挂在腰间，黑色的布料堆积着，盖着下面的两条腿，把那些腿根部的青紫和红痕衬得更加触目惊心。
  “现在，困了没？”他擦着江离脸上的泪痕，眸中轻柔，语气里更是没了掺水货。
  江离还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呼吸颤得厉害，良久，他轻靠着沈凡的肩膀，回道：“饿了。”
  沈凡笑了声，把他抱紧了些：“这种时候说这话，你有暗示我不行的嫌疑啊？”
  “没有，真饿了，而且，刚才你肚子也叫了。”江离继续道，声音还有些哑。
  沈凡想狠狠敲他一把，但还没动手就先替他疼了，于是只能咬牙严厉道：“能不能不说这种煞风景的话？完事儿了就不会影响心情的是吧？”
  江离隐隐笑了声，接着就指挥道：“台子冷的，放水，洗澡。”
  沈凡只能认命道：“行，你等会儿啊。”
  等他们收拾完了，外面的早饭当然已经不能吃了，沈凡也不想将就，干脆翻了翻冰箱，开始准备午饭。
  江离就躺在沙发上等着，直到沈凡把饭菜端出来拿到他面前的茶几上，他才坐起来，却又被沈凡摁了回去：“别动，我喂你。”
  “不用，而且，躺着怎么吃饭？”
  沈凡特别贴心地拿了一个勺子，边舀汤边道：“这不是怕你坐着疼吗？”
  江离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躺着也疼。”
  “行行行，都疼，我的错。”沈凡把他抱起来，笑着哄了哄，然后就往他嘴边喂了一勺汤。
  江离忍住了想要推开冲动，在喝下一口之后，就立刻自己拿了那个碗，然后拿走了桌上的唯一一双筷子。
  “你吃你自己的。”
  沈凡也不强迫，就着勺子吃饭也很安然。在吃了一会儿之后，沈凡又认真地看着江离：“你跟我说实话，在学校是不是也经常失眠？”
  江离明显地顿了顿，否认道：“没有。”
  沈凡当然不信，立刻就道：“这事儿很严肃，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趁着我现在吃饱喝足心情好，坦白从宽。”
  江离果然又顿了顿，都把沈凡送到他嘴里的肉嚼完咽下去了还一动不动，但终于在沈凡又送第二块时开口道：“很少。”
  沈凡顿住了手，筷子还没抬起来，眉间一挑，笑着问：“你要不要再想想？”
  “不用。”江离把那颗肉压在了原来的盘子里，然后自己夹了一筷子蔬菜。
  沈凡把那颗肉自己吃了，又道：“那你也没跟我说过，下次再睡不着，给我打电话，你男朋友随时随地提供陪聊服务。”
  “不用。”江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沈凡看着他，放下了手上的碗，语气严肃：“那异地的时候我管不着也管不了，现在在我眼皮子底下，你睡不着总该找我了吧？我这男朋友是充话费送的啊，纯废物？”
  “……没有，”江离转头也看着他，抿唇道，“在这儿我也没失眠过。”
  “昨晚呢？闲着无聊看小说？看着看着太入迷还趴着睡着了？”沈凡逼问道。
  江离不说话了，目光也垂了下去，摆明了是不想回答也不想再被问了。
  沈凡盯着他看了会儿，忍气吞声重新拿起碗继续吃饭，指了指前面的酥鱼，对旁边道：“给我夹一条。”
  江离很快给他夹了一块，还附赠一筷子拍黄瓜。
  “我没上火，我好着呢。”沈凡一边吃黄瓜一边说道。
  “嗯，下次给你打电话。”
  江离的语气太过平常，以至于沈凡回味了好一会儿才把他后面这句话和前面的对话联系上。
  他顿了顿，又暗戳戳问了句：“回学校之后呢？”
  “随时随地，你不是提供服务吗？”江离道。
  沈凡满意地笑了笑：“这还差不多，送上门的服务你凭什么不要？”
  沈凡这时候说得爽快，却没想到假期结束江离离开之后，他自己居然一连做了快半个月的噩梦，每天都要被惊醒一次。
  当然这个他是绝对不敢和江离说的，但状态不对这点事，江离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他就只能找理由搪塞。
  也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他这种作死的情况。
  不过大二以后，江离也很忙，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交流感情，这下就更是连精力都没有了。
  沈凡偶尔觉得忙一点也挺好的，起码江离不会总想着那些烦心的事情，但他又怕学业压力太大，也会让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