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 佛龛
作者:狂笑苍生      更新:2022-05-16 23:23      字数:4348
  如月看到众人皆苦大仇深的模样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这时玉烟道:“格格,让大伙停下吧。不是说今日贝勒爷要留宿么。”这话出,珍珠顿时振作起来!
  又听如月道:“也是啊,贝勒爷今日在宫里也没吃好,不若我和杜嬷嬷去厨房做点合他意的饭菜来。”尖着耳朵听的珍珠松了口气,她觉得大概是自己搞错了,贝勒还是喜爱格格的,格格也不是任性,这可是太好了!
  夜里胤禛过来就看到桌上布置了不少菜,正被纱笼扣着,如月见了他礼数周全极了,端的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胤禛只看了菜式的样子就晓得是如月做的,全素,颜色搭配的清新可爱,吃饭的时候本不该说话的,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妾身之前腌的桂花,放在饽饽里蒸了,很香是不是?那个是去年腌的合做的。”
  “嗯。兔子的样子是你捏的吧?”
  如月觉得他可能是生气了,不过看这么个冷脸的爷们手里拿着个面兔子,还真是……“呃,才跟流苏学彩面馍的蒸法,时手痒就试着做了。您要是觉得……”
  她话还没说完,胤禛已经开始吃了,吃完后他看着如月道:“真的是把心思全用在吃喝玩乐上了!”如月垂着头等着他训斥,却听胤禛道:“不用你伺候了,也坐下吃吧。”
  如月心里惊讶暗道这人怎么转了性啦?可嘴上还是恭敬的谢过赏座,小意的捡着跟前的菜品吃了起来。
  终于到了就寝的时间,这本来是如月最烦心的时刻,两个假夫妻躺在张床上的感觉那是相当不妙的,但没想到刚服侍着胤禛躺下,这位竟就睡着了,如月还以为他是装的,保持了很久规矩的睡姿,后来发现是真的睡熟后,她才半起身的探看了下,年轻的皇子睡着了也皱着眉,不晓得是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如月想起这位是管理户部的,那可是最最麻烦的事儿了,想想甄玉洁忙成什么样子就知道胤禛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哎,为什么总有人要去揽世上最麻烦的事呢,轻轻松松做个闲散之人不好么?如月看着他的睡颜想起了济兰曾说过的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话来,你们真伟大呀。渐渐的胤禛的神色舒缓了下来,脸上还有了笑意,如月看着也笑了笑,同床异梦呢,我们。这么想着她翻身倒下翘着郎腿,头枕着手臂望着房梁想着将来的事还有真的钮钴禄氏什么时候会来。
  等如月被亮光惊醒,她个激灵坐了起来睡眼朦胧间看到胤禛正在穿衣服,如月吓了跳起身去看座钟,更了。
  “爷。怎么没叫妾身?”
  如月趿着鞋过来伺候,胤禛道:“哦,看你睡得熟。”如月怔愣的看着他,脸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低头去给他整理朝服,“梦到什么了,都笑出声了。”
  如月使劲去想也没想出来梦到什么了,胤禛看着她觉得甚是平和,他想起弘晖说的话,当时没有反驳是因为自己也察觉到了,也许这就是琅如月最不同的地方吧。
  琅如月正式入住雨桐院的消息很快在贝勒府内宅传开了,在茅舍静坐的宋暮云知道这个消息后微笑了,哑婆婆看着她有些不解,自从年她开始伺候这位主子就没有见过她这样笑,不晓得什么缘故,这位曾经伺候过孝懿仁皇后的大宫女,也是贝勒爷尊重的格格遣散了所有伺候的人,挑中不会说话的自己独居此地,吃斋茹素每日潜心祈祷,在这茅舍这住就是年。
  当知道琅家格格进府后主子就开始有了变化,特别是那次在花园见过那个生的亲切讨喜的格格之后,主子曾在佛龛前道:“命定之人来了。”可什么叫命定之人呢,是指中元夜超度了恶灵的人,还是指旁的什么?哑婆婆觉得很不安,那是对未知的不安,就像虽然伺候了数年宋暮云,她始终也看不清这是个怎样的女人,每每面对她都觉得畏惧样。
  这日如同往常,宋暮云在默读佛经,哑婆婆在安静的收拾着已经很干净的房间,不能有丝凌乱,即使是花盆的顺序都要正确,这种怪异的要求在年的磨砺后她已经习惯了。这时茅舍外意外传来了喧哗声,看佛经的女人放下了书起身站到窗前,宋暮云并没有打开窗户而只是从缝隙里看过去,她看到如月在里茅舍不远的花丛里站着,她在对谁说着话。
  很快个孩子跑了出来,那是福晋的嫡子,贝勒府的大阿哥弘晖,这男孩儿笑嘻嘻的抱着只小狗,仰着脸看着琅如月。宋暮云望着他们,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就见那狗挣脱开男孩的手,跳到地上乱跑起来,弘晖大喊着追过去,他在花丛里转了几转,又随着狗来到了茅舍旁终于在门口捉住了那只顽皮的小狗。
  宋暮云听到他在问:“呀。怎么到这里了。如月姐姐,这地方额涅总不让旁人来的呢!”
  “嗯,大概是怕扰了宋格格的清修吧。”
  “宋格格?我记得她,我还小的时候她来看过我的,是个挺温和的人。”
  “我到只是见过她两次,大阿哥。咱们走吧。您也玩的够了,再不回去小心贝勒爷责骂你。”
  “不要,再多呆会儿吧,你看。小米也很喜欢这里,这里的花开的真好啊。比园子里的都好呢。让我看看有没有人……”说着弘晖就扒着窗户探看屋内,这举动着实吓了如月跳,“大阿哥!”她刚喊出声接着就听弘晖啊的大叫声倒退了数步,他白着脸跑到如月身后,受惊道:“有鬼!”
  如月还在晃神,就见茅屋的门开了。宋暮云脸色苍白的出来,烈日下的女子看着单薄而病态,“真是难得呢,琅格格既然来了就请屋里坐坐吧。大阿哥,”宋暮云微微笑着道:“也请您进来坐坐。”
  这是如月弟1次进到茅舍里,宋暮云住的地方相当的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各种布置让她想起那些在终南山麓深处苦行僧,桌椅床铺。佛龛跪垫,面白墙,唯的装饰也就是盆盆的花卉,品种很多。这间类似精舍的茅舍里最扎眼的就是等墙高的佛龛,佛龛里供奉的不是佛像而是幅画,严格来说是幅唐卡,如月游荡江湖的两年去过众多寺院观摩壁画,喇嘛寺院也去过不少,对眼前的神像是有印象的。
  此神面两臂目。容颜姝丽。面带微笑肤色洁白若雪,金刚跏跌坐。右手作无怖畏印,左手执白伞,胸口有众多璎珞装饰,住莲花月轮妙坐上。这正是藏传佛教里信奉的女神大白伞盖佛母,也是密宗的主神之。在满人的家里供奉这样个女神并不稀奇,如月细细看那画工,很细腻也很有感情的作品。
  哑婆婆端来了茶,她奇怪的望着盯着弘晖看的主子,宋暮云大约是发现了对方的视线,便对她道:“我想单独跟如月格格说会儿话。”哑婆婆点点头便出了门,如月发现弘晖去拿翻开的经书忙对他摇头道:“大阿哥!”弘晖撇撇嘴,抱着狗坐在了椅子上,如此人就成了鼎足之势,如月忽然意识到贝勒府邸有异能的人竟是齐聚堂,她觉得甚是古怪,也不晓得用什么开场白才好。
  只听宋暮云施礼道:“中元夜的事多亏了您。本以为会是最坏的结局,未料因为有你在而有了转机,要知道清静之身世间难寻。这么多年我也就是见过两人而已。”如月见她不避讳弘晖非常意外,弘晖却好奇的望向这个府邸的神秘女子,这细细打量之后他的脸色就有些变了,宋暮云对弘晖笑了笑问道:“您看到什么了?”
  男孩盯着她道:“你怎么知道的?除了如月姐姐和额涅我谁也没告诉。”
  “因为我也能看到。大阿哥可觉得这能力很碍事?”
  弘晖摇头又点头,“有时觉得很好玩,有时又觉得和旁人不样很讨厌。你身后什么都没有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本不该活着,但是使命未完只能苟延残喘罢了。”
  如月惊讶极了,打断道:“先等等,为何宋格格要告诉我们这些事儿,大概这都是秘密,即使你想说贝勒爷也不愿让旁人知道吧。”
  “因为时不我待,”说着她深深的看了弘晖眼,弘晖只觉心里最隐秘的事都被这女子看穿了似地,他又觉得这个宋格格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于是他脱口问道:“知道命运无法改变该如何?”
  如月疑惑,宋暮云走到大白伞盖佛母像前,低声道:“很多年前我也问过这个问题,有人告诉我顺势自然,活在当下。”
  “那是他站着不说腰疼的话,要是那人知道自己明日就死了,他能那么镇定自若吗?”弘晖不认可的反驳。
  “其他人是没有这个资格这么说,唯有这个人最有资格,而且也按着所说做到了。”
  “咦,他跟我们样?”
  “是的。”
  “那他现在人呢?”
  宋暮云静默半晌才转过身,“已经去世了。”
  弘晖愣了,他的心里感同身受到种深深的哀愁,竟让他万分的想哭泣,在旁观的如月只觉得这场面诡谲异常。他们说的是命运是预见。正是自己心里最畏惧的死结,竟就这么开诚布公的说开了!她正在想就见宋暮云收回了注视弘晖的目光,望向了自己,“你在疑惑。”
  如月问道:“那你能解释我所有的疑惑么?”
  宋暮云摇头道:“我的能力并不够强大,所以不能堪透。我直看不透你,只能见到最初却见不到你从哪里来。是谁让你来的。除了你的清静之气我还能感到距离府邸不远处有种非人的味道,是阿鼻地狱里的气息和死人的味道,这种感觉坏极了,就像许多年前发生过的……情形。”宋暮云迷离的眼看向了窗外。静默少顷她喃喃道:“也许你是为此而来吧。红莲。”
  “红莲?”如月耸肩笑了,“红莲业火,烧尽切罪恶么?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我只看到你的运星极旺,没有大福泽之人是不可能如此的。否则又怎么解释番次你的经历?不论其他,你和少主的关系必定匪浅。而我活着的最大目的就是守护他,你也许是成就他的关键。所以你必须彻底站在他这边。而不是总思虑着离去。”她口里的少主让如月愣了愣,随后想到大概指的是胤禛,而那个主人怕就是当年坤宁宫之主,现在的躺在陵寝里的孝懿仁皇后,那么方才她提到的那个人莫非也是她?她也“不般”么?
  这可真是满清最大绯闻啊,如月苦笑着想,果然是遇到神婆了,连自己的想法都能感觉到。但是这样又能如何,她已经认定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唯能把握住的就是自己。其他的切都无法完全寄托的。
  “所以你现在才要和我说开此事?”
  “我单独找你是因为看到了端倪,在不远的将来你会有劫难,我能做的只是提醒你。”
  如月被这话吓了跳,弘晖跳下椅子急道:“那你还不帮她?”
  “我能力有限,这几年炼化恶灵已经费去了多半能量,现下亦只是看到了前路有魔障。不过你的佛珠是有大来历的,和爷的本是对儿,最早是佟佳主子用来把玩的器物,后来分别给了文远和文觉。”
  如月看了看佛珠苦笑道:“那还多谢你提醒。这下我可得天天去想什么是后厄运到来呢。哦。不,”她自嘲笑道:“你不晓得我所经历的。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事儿能再吓住我啦。”
  “这世间的事儿谁能料到会怎么样的发展呢。”宋暮云叹息声,时人无语。
  未过多时吕有功尖细的声音隐隐传来,茅舍的门再次打开了,如月领着弘晖出来,宋暮云并没有相送,她站在窗前无声的看着那太监急匆匆的赶过来,见到弘晖后忙指着边说着什么,接着就见非印快步走过来。宋暮云看到了弘晖她脸怒容的训斥儿子和如月,那人低着头接受着责备。非印把头转向茅舍,遥遥的就和同样注视着外面的女子对视上了,屋外的人紧锁眉头很快就带着人离去了,屋内的人却直站着看着空无人的花园,直到眼角渗出了泪水。
  宋暮云觉得自己已经把所有的欲念摒弃,也觉得不会再有什么留恋,但是此刻的心却痛的要粉碎似地,于是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坐下来。佛龛里的佛母微笑的看着她,以身侍佛的女子将眼光再次投向了佛母,神圣的样貌已经看了那么多年,恬静的笑容似乎在说:命运就是如此,这是你必须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