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懂洋文
作者:
狂笑苍生 更新:2022-05-16 23:21 字数:4216
“自从上了京我们都该有这个觉悟的。”甄氏幽幽道,“天子脚下,生死之间。”
“妹妹怕什么呢,木秀于姜很难,泯然众人难道还不易了。”
如月难以下决心,她讷讷道:“我很怕连累了你们。若是为了我人……母亲有大好姻缘在前,哥哥有锦绣前程,还有乌姜姐姐,我……”
“你放心吧,自然是得想个万全之策,你先做好那件事,后面的再去布置,说不定到时请况会有转变也未可知。”
见济兰笃定。甄氏微笑,如月犹疑道:“我还是觉得这是最差的做法,如果有可能最好不要用。”
过了大风之日,京师便没有再冷,暖融融的几日再又下几场雨。待清明结束彻底就是春天的模样了。琅府诸人各行其是,如月做完每日的功课后就跟流苏和镶玉在后院喂小鸡玩。群毛茸茸的鸡仔唧唧叫着甚是可爱,如月让镶玉取了速写本。坐在杌子上埋头画着。这时就听外面片吵吵声,过了会儿澄心欢天喜地的跑进花园,“姑娘,姑娘,天大的喜事!大爷又升了等呢!”
“啊,怎么回事!”
“听说是在宫里进行了什么赛事,大爷在侍卫里拔了头筹,皇上龙心大悦当即就升了大爷的等,这回大爷可就是等侍卫啦!”
“哥哥可回来了?”如月高兴极了,她跳起来就往外走。澄心追在后面道:“没有,是阿哥遣人通传的。哦,是了,阿哥赏了不少东西,厨房里杜嬷嬷正在做御赐的鳇鱼呢,好大条。”
等如月见到贡品时看到甄氏也在,令人意外的是她的脸上毫不见喜色,平静的眼里还有些戾气。如月的笑冷了下去,她放慢步子小意道:“可是出事了。”
甄氏见了她来,遣退了下人这才叹道:“我也不晓得算不算出事,你哥哥生了等本该高兴庆祝的,可方才通传的人说你哥哥在大赛后遭人眼红,在赛后又同别人私下较量。”
如月大惊道:“可有受伤?”
“那到没有,我就是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太子的人。”
话音落屋里就这样静了,半晌如月才道:“不是已经了结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甚清楚,那人不愿多说了,只能等你哥回来再细问。”
他们这等就是日,济兰穿着等侍卫的朝服回了家,他何等有眼力,见母亲和妹妹的神色便知道是怎么了,于是主动说了当日之事。原来挑衅的那群人是自以为不得志的侍卫、护军,甚是还有郊外火器营的人。他们也不晓得从哪里得了信儿,知道济兰这日奉命去贝勒府上送信,竟在半道设伏欲“教训”下这个上位太快的小子。以济兰的性子自然是从容接受挑战,以敌众。
“赢了?”
济兰微笑着看了眼妹妹道:“自然是赢了。”听儿子无恙,甄氏长出口气,拍着胸口道:“阿弥陀佛,可是吓死我了,麒哥儿,他们不是太子的人吧。”
济兰宽慰道:“不是。就是眼红不忿的人而已。没事儿的。”
如月抚掌笑道:“还是哥哥最厉害!原来是虚惊场啊,我今日要亲自下厨给个哥哥庆贺!”
说了会子话待母亲和如月都走了,济兰的笑容才退了下去,鸦替他换了便装,华铤端了茶来,少年端坐在书案前,思绪飘到那日。他又次回忆着当时的情状:有人偷偷拔出火枪,自己正被数人围着。看见了却没法子躲,然后那人痛哼出声,火枪掉落。出手的人是谁?下围观的人不少,他眼扫过去却没看出是谁,等打发了那群人后再去寻更是没有头绪。后来在地上寻觅到块被撞裂的石子儿,上面带着几粒火硝。除此之外再无消息。到现在济兰还是不知道是谁助了自己。
紫禁城,永和宫。
胤祥沉默的立在窗前。他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空落落的个人也没有。少顷他才闷闷道:“哥让我想开,可我怎么也想不开,这几日心里堵得慌。宫里的人就算了,为什么我还要去忍个奴才,姓觉罗的就是太子爷的看门狗。我教训了他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不可以!琅济兰是我的人,我这个当主子护不住他还算什么主子!若不是伍弦暗中相助,济兰非死即伤!要是那样了我,我……”
“都过去日了,你还没想明白?”胤禛坐在椅子上,他的脊背永远都挺的笔直,手里捻着佛珠,浓密眼睫下的眼睛深邃。“忍时风平浪静,这宫里需要的不是乱,是平和,哪怕它是假的。觉罗书怀不过是个小人物,就算你打死了他是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可如此行径落在汗阿玛心中就会留下结,毕竟那是太子的人。况且。你目前最需要的是靠山,靠着山才能立住脚。才能生住根发展势力。太子就是最好的靠山。在如今的京师什么党都是错的,只有纯臣和太子党名正言顺。你的性子做不了弟那样不问世事的人,也不是弟和弟那样的,自己成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胤祥疾走两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我是成不了事,可哥可以。”
胤禛面不改色的望着脸急切的少年,忽而笑了:“这是最后次,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我就没有你这个弟弟了。”
“哥!”
见胤禛摇头,胤祥跺了下脚气恼的不吭声了,前者平静的端着茶盏吃茶,他的弟弟终于耐不住又道:“那以后他们还找济兰的麻烦怎么办?”
“前面我说了,此事若说太子完全不知情是不可能的,但我信他并没有授意,怎么也得给我这个面子吧。这次定是觉罗家的自己挑事儿。私仇这种事,你就不要掺和了。知你同琅济兰交好,但要记住你是主子,他是奴才,琅济兰还小,可以好好调教,用的好了他就是你手里的利器,否则你以为皇父为何允了把他给你?反之,用的不好不仅连累了你,他……皎皎者易污啊。”
胤祥张了张口没说话,冷静了会儿才坐在哥哥的旁边道:“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虽然平日不说,但我知道他的志向。我怕自己没那个能力让他……唉,真恨自己无用啊。”
“他的志向和你没有多大关系,”胤禛放下茶盏,“再说次,他是个奴才不是你的兄弟,再好也得为你所用,否则就是大而无当,犹如鸡肋。用人之道最关键在于敬服字,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是因为你的行事,需是有的放矢。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胤祥呆了呆,想了会儿才道:“好好儿的活下去做想做的事。”
胤禛点头:“那你就该知道,现在你是谁的人,他赢了你才能好好儿的活下去。”
胤祥颓然道:“忽然觉得自己活的分可笑,居然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不可笑,。能活下去才能谈得上之后想做的事,比如你的理想,比如保护家人。年后你将成亲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将是你的至亲,你若有星半点的事儿,他们都会不幸。而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忍住性子,不要让人猜忌,要让汗阿玛喜欢,当然更重要的是培养自己的人。琅济兰就是这样的人。”
月初,京城里片柳絮,郊外的新麦成熟,这是个大丰之年。如月此时正打马走在正阳门的市肆路上,前几日她不小心跌断了要送采薇的簪子,今日是要去重新买过。忧心烦闷了不少时日后,重新振作起来的如月把这半年的时光安排的很紧凑,前几日还约了乌姜和扎琴去看花,找采薇烧烤,这回她更是单独人骑马出府了。
在这个季节里北京城到处沿街贩售着从南方运来的玫瑰和芍药,浓浓的花香飘散在各个街道,将排水渠的不雅味道都遮住了。如月骑在马上慢慢走着,她居高临下看着市井态。由于再过几日就是佛诞日,灯市已经铺开,街上人物形形色色,徒步的,骑马的,背口袋的,抱席子的,拾马粪的,头顶包袱的旗人女子,小袖轻衫策马扬鞭的旗子弟,当发现被人注视如月会报以善意的微笑,马步不停悠悠然向目的地而去。
待到了正阳门外的集市,这里更是人头攒动,商铺姜立,招幌目不暇接,除了坐商还有行商,多数是沿街吆喝的小商小贩。如月选了家名为天宝斋仿古金铺的店,旁边是家佛具店,浓浓的佛前香刺鼻的很。
见如月进来,立即有人上前招呼,又有人接手栓马,可能是没什么人掌柜的就亲自迎出来问询。听客人要簪,他当即推荐了数种,如月正在仔细挑选,就听外面有争执声,喧闹异常,引得店里的伙计都出去看热闹,过了会儿那伙计笑呵呵的回来,嘴里说道:“哈哈。李钦正跟两个洋人纠缠不休,说他们没给钱,要拉着人去见官。”
“洋人跑这里来做什么,是什么人?宫里的?”掌柜的很感兴趣的问。
“他们穿着咱们的衣物,怎么看怎么怪,不过看样子生的很,不像是宫里的。”
“就要这个了。”如月指着那个银镀金嵌珠宝点翠花簪样子问道:“多久能拿?”
“这个物件儿可不易做,大约得天。”
如月点头问了押金。觉得还可以也没跟他还价,待字据立完定金交了,外面的争吵还在继续。
如月出门来,就见围了好几圈的人看热闹,里面个京腔男子的声音极为高亢,他扬着手嘴里骂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忽悠老子的吗。你们两个洋鬼子以为这是哪里,这是天子脚下,还以为是你们那鸟不拉屎的地界儿呢!破银子做的还想换我的玉!爷这个这尊佛可是正宗的和田子玉。”
如月看得清楚男子手里拿的是个银质的烛台,典型的西式风格,接着她就听到里面传来叽里咕噜的西班牙语:我这个烛台是皇室用的样子,换个石头做的人怎么就不行了!
听这话如月暗自笑了。哎,真是个鸡同鸭讲的两拨人啊。本不想管闲事的,只听里的洋人喊道:“不换就不换,不要打人啊。”周围的人却在起哄叫好,接着人群闪,里面阔步走出个肥大壮硕的男子,他脸悍气,走下巴上的肉就抖动下。他手提溜个穿着淸装梳着辫子的洋人,嘴里犹自叫道:“老子不把你们这两个东西打废了才怪!还敢在我的地头生事儿!”
如月见那两个外国友人实在可怜,就上前伸手拦:“请等等。这位大爷,他们是洋人,不懂玉器的价。算了吧。”
那男子显然没料到会跳出来个小姑娘管闲事。他愣了愣高着嗓子道:“老子最讨厌洋人,就想打怎么了。”
如月笑道:“打了是没什么。你可知他们的来路。他们可是宫里的人,得罪了宫里的大人物没你好果子吃吧。”
旁有有好事的问道:“你这小丫头怎么知道的!”
如月仍面不改色的说着慌道:“我家是官家。跟着父兄见过他们的,哦,正好我也懂点他们的话,方才他们说这个银烛台是他们国家的皇帝用的,是御赐的,价值可能不高,可意义不同。”
众人本不信如月的话,但她自称听能懂洋文,又都在议论真伪,连那大汉也问道:“真的?”
如月点头,用西班牙语问道:“你们是哪个国家的?怎么来这里的?”
其中个洋人乍闻乡音,激动的直说天主保佑,另个兴奋之余带着尴尬之色道:“我叫帕布罗,他叫路易,我是西班牙人,他是法国人。跟着传教士的船来你们国家做生意的。”
如月惊讶道:“你们两国不是在打仗?”
路易瞪大眼道:“这个您也知道?哦,我们从小就认识,何况商人是不管战争的。只要有钱挣。亲爱的小姐,你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的?”
“因为我认识个西班牙人很多年,是他教我说你们国家的话的。对了,给你们解释下,在中国,玉,”她指着自己腰间佩的玉莲花道:“是非常昂贵的东西,就像你们那里的金银宝石。它绝对不是破石头,在大清朝,块好玉是可以买下幢房子的。”
帕布罗难以理解的直摇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会这么生气。希望他能原谅我们的无知,能帮我向他道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