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解脱
作者:狂笑苍生      更新:2022-05-16 23:21      字数:4201
  朱赫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将她抱住,“好妹妹。我苦命的妹妹!”
  “这生是很苦啊,真的。”若迪含泪微笑道:“生不若死。如今真的要死了。可为什么又那么舍不得了呢,舍不得你,舍不得月儿,舍不得……额涅,还有这些美丽的花儿,这壮丽的雪景。”她笑着淌下了眼泪,如月在旁看着心里难受极了,她背过身去擦着眼睛,可能是擦的用力了,风吹过,雪落在脸上,生疼!
  见几位主子成这样子,旁的诸多丫鬟随扈无敢上前相劝,最后还是朱赫的乳娘现在的管事齐嬷嬷小意上前劝道:
  “主子,您看这大冬天的还下着雪,又是户外,让人看见多不好,就是格格也经不住这样伤身伤心的,这不还有琅格格在呢么,叙旧什么的还是回府再说吧,今儿难得出来,主子可得紧着时辰看花儿玩冰。”
  朱赫擦去眼泪道:“看我,怎么就忘了这些了。若迪,难得出来咱们就别说这些话啦,你我这么哭可让月儿看笑话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总记得小时候的事儿做什么,不管什么出身不出身的,你就是我的亲妹子。”
  若迪红着眼笑道:“是呀,今儿怎么也得好好玩玩。月儿,来,你也戴朵花儿。”说着她又掐了朵红梅给如月戴上了,如月也笑着给她簪了朵。
  如此女便抛开心思在梅姜玩了半晌,只是花开的少便少了情趣,幸好雪景非常好,而积水潭的湖面已结了较厚的冰,不少人在上面玩起了拖床,有简单的也有带棚子复杂些的,若迪见了便央求要玩,今日的朱赫对她是有求必应,就遣了人找来架拖床,这拖床甚为华丽,比寻常的要大上面还铺着厚厚的垫子,棚上搭着白纱,要是跑起来定若行云般,朱赫见了也是诧异,唤来下人问从哪里弄来的,那人笑着回话说其实是爷知道福晋今日要带格格外出昨日让人就准备好了的,朱赫见丈夫如此关注自己心里欢喜,这脸上便显出几分娇羞和得意来,若迪见姐姐这样就打趣道:
  “姐夫可真疼姐姐。好让人羡慕。”
  朱赫刮了下若迪的鼻子:“话这么多,你姐夫还不是担心你么,怕你坐着不舒服。好啦,闲话少说,咱们上去坐着玩吧。”
  齐嬷嬷上前道:“福晋,您也要玩么,这要是摔了磕了的,回去老奴可怎么跟爷交待?”
  朱赫洒脱的挥手道:“你还不晓得我,我还当姑娘那会儿什么不玩,成了亲连拖床难道都不能玩了?待会儿我还要去溜冰呢!”
  说着她率先坐了上去,挥手招呼若迪和如月过来,见若迪被人扶着也坐了上去,如月又好奇又期待的扶着澄心的手也踏上了冰面!
  现世她虽爱玩,可却从没到过结了冰的湖面上玩过,因为所待城市的冬季从没冷到过湖面结厚冰的地步。拖床大都是由人拉的,也有人让驴马来做动力。可现下初结冰是怕撑不住,是怕速度太快,于是朱赫安排的还是人力,他们就这样绕着湖快速滑动着,如月从后面搂住若迪保护她,朱赫边笑边指点着岸上的各种景色给若迪讲解。
  这驾拖床如此与众不同,人力又多,床上坐的还是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自然引来许多人的瞩目,有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人群中便有穿着便装的胤禩,他披着大氅,站在桥上,旁的随从撑着伞。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飞奔中的拖床,随扈艾蒙道:“爷。福晋他们在那里,您不过去?”
  胤禩摇摇头,“我去了他们便不能尽兴的玩了。安排的人都去了吗?”
  “爷放心,都安排好了,福晋和格格定安全。”
  胤禩点点头,低头把玩着支红梅。这是他在梅姜折的,上面的花苞很多,回去插到花瓶里也不晓得能不能开出花来,以前那人最是爱梅花的,连熏香都用的是梅花的味道,可如今……再见之时她身上带的味道变成了兰草熏香,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吗?他苦笑,握紧了手。指节都泛出了白。眼前的切都消失不见,他似乎又看见她拈花而笑的模样。
  胤禩在风雪中回顾往昔,周边嘈杂的声音里有道格外分明,让他顿时回过神来:
  “弟,怎独自在此?”
  胤禩惊转头去看。来的竟是胤禛,身后除了苏培盛还跟着伍弦。胤禛裹着天青色的斗篷踏雪而至。他里面穿的是朝服,并没有打伞。帽上和肩上落满了雪花,总没表情的脸仍旧是平静无波,唯有双黑瞋瞋的眼里透出几分意外之色,脸颊因为风雪泛起了难得的淡红。方才在想那人,现在竟就遇到了他。胤禩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胤禛,好像弟1次认识自己的哥。阵旋风吹来,雪迷了他的眼,在用手去挡的时候,胤禩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永巷遇到几位掌事宫女,正被她们打趣时胤禛路过,自己忙向他行礼,当时还住在坤宁宫的哥颔首说了句,弟,天冷,快回吧,在巷子里跟奴才们多说什么!言毕他冷眼扫过那些宫女疾步离开了,后者们无不立刻低下头神色惶惶,对自己马上变得规矩许多。胤禛那个眼神他辈子都不会忘,冷冽里带着警告,这眼神并不是对胤禩,可他却像现在样握紧了拳头,攥的手心生疼。这宫里有谁认为我是主子呢?什么皇子?什么规矩?什么主仆?也就是你和太子那样的人是用不着讨好这些人的吧,将来我定……
  当发现胤禛露出疑惑的神情,胤禩才恍然察觉自己注视他注视的太久,忙微笑着向胤禛行礼:“弟弟见过哥。”
  胤禛道:“在外无需多礼,今日怎没去吏部?”
  “我可不像哥那么忙,有那几位在,哪里用的着我事事操心,由他们去做好了。今日好雪,弟弟便偷溜着出来瞧瞧。”
  胤禛皱眉道:“弟,吏部已由你管,怎可懈怠?虽不熟悉可虚心请教他们哪里有不教之理。唔,待会儿你还是回去吧,免得皇父知道了不喜。”
  胤禩正色应了,胤禛点头又打量了他下:“你怎么人在此,他们可都在那里呢。”说着他指了指湖边那簇人。
  胤禩含糊道:“他们不晓得我在此。只是哥怎么有时间出来游玩?年关将近户部不是很忙的吗?”
  胤禛叹道:“顾师傅病了,我去探望了下,回途见雪下的好便绕了路欣赏,又想起这里的梅就想看看是否开了”,他看了眼胤禩手里的梅花,“现下就折,弟不嫌太早?”
  胤禩灿然笑:“既然来此怎能空手而归,回去养着终究也是会开的。只是,哥难得有闲情,未能得偿所愿是否有遗憾?”
  胤禛道:“赏花是时兴致,去了梅姜已尽兴,虽未折到好花,但衣襟染香也不枉此行。并没有什么遗憾,且来日方长,下次再来时必有收获。”
  胤禩注视着他,抱拳道:“哥不愧是修身养性的居士,说话总有禅理在里面,弟弟受教了呢。嗯,几日未见哥好像清减了些,想必又是事事亲力亲为吧。”
  “本分而已。”
  “哥您勤勉是好,可也不必把自己逼的那么紧,天下之帐不是日两日能处理的好的,徐徐图之方是道理……朝堂之弊也不是日之功,给彼此留点余地不是更好。”
  胤禛看着对方真诚的神色,挑了挑嘴角,沉默少许才道:
  “弟果然是好性情,什么事儿都能活匀了办。我呢,就是他们说的刻薄性子,贯只认黑白,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是我的事绝不会推脱半分,再累再苦我也认了。是谁的错儿,被我查到他们也得给我认了,管他是谁!”
  胤禩明白这话半是说给自己听的,半还带着老和老还户部钱的事儿。他也没有尴尬,只是微笑道:“真还是哥有底气能说出这样的话,要是放做其他人我定会笑他不自量力。唔,说来弟弟也有些时日没瞧见太子了,听说又病了?不晓得要不要紧,没有他镇着,部怕是要乱呢。”
  胤禛抿了抿嘴,他不去看胤禩笑得意味深长的脸,皱着眉去看湖面,“做臣子的自该为主上分忧,太子病了,你我更该用心做事不是么?”
  胤禩嘿嘿笑了几声,不言语了,他看向湖面,本来悠然自得神色忽然就僵了,就听身侧那人清冷的声音响起:“弟妹好兴致啊。”
  远处朱赫正在溜冰。她跌跌撞撞的,会儿工夫已然摔了好几跤了,旁的仆从紧跟满跟着想要扶她,却被推开了。有位穿绿的女子来劝,不晓得说的什么,朱赫竟退了下去,重新坐回到拖床上去了。
  随扈艾蒙道:“爷,要不要奴才去看看。”
  胤禩摇头道:“齐嬷嬷已经过去了。不用去打扰他们。见了我必会拘束。”
  此时又换那绿衣女子滑起了冰,也是刚滑了两下就摔倒了,被人扶着站起来没多时又摔倒了。
  “那是琅如月?”
  胤禩看了他眼,“哥认识她?”
  “这么出名的人,怎会不认识。即使在弟府上也见过数回她家的马车,弟平素就礼贤下士,对救命恩人怕更是上心呢。对她你应该很熟悉吧。”胤禩听出他话里有话,略想便笑道:“和琅格格相熟之人是朱赫,而她常来我处也只是为了看望若迪,想来哥也是知道那件事的,难得琅格格用心相助。”
  胤禛不置可否,胤禩又道:“皇太后很喜欢她。说她性子好又聪明。按这样下去,明年估摸这会被指婚,说不好与你我会更熟也未可知。”
  胤禛的眼角跳,在短暂的沉默里他看那抹绿云渐渐滑得好了起来,流畅的步伐让圈子越来越大,甚至还夹杂了些花样,已经有人开始围观了。
  胤禩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哥,说到明年的选秀。可有中意的人?”
  胤禛也不看他,只盯着在冰面上的琅如月道:“听命便是。这种事我向来都是无所谓的。”
  胤禩的笑容沉了下去,他也转过头看着冰面道:“哥不怕内宅人少,德母妃也会嫌人少的吧。到时……”
  胤禛打断他的话道:“故此才说听命,额涅招人进府也是应该的吧。我毕竟子嗣单薄。”
  胤禩见他到现在都是那副样子心里微怒。他正要再说什么,就听那边阵叫好声。去看时琅如月正在做漂亮的快速旋转,身法很是特别。
  “户部还有事。我这就先走了。”
  胤禩回过头,胤禛已经跟他拱手道别了,他只好躬身道:“哥慢走。”
  见贝勒走远了,艾蒙才凑近道:“爷,要我去查查么?爷没问有点不寻常啊。”
  胤禩冷笑道:“哥何等样人,要是为这事儿沉不住气就不是他了。那事你不用查,知道这件事的总共不过那几人,能透给他消息的却没几个。不是说漏了嘴,就是她家出了奸细。好了,此事就此作罢,往后不要再提。静观其变吧。”
  说着胤禩看了看手里的梅枝,又望着胤禛的背影,面上阴晴不定待那群人消失良久他才对艾蒙道:“回吏部。”
  艾蒙应了,低头见那枝梅跌落在地,胤禩却头也不回的走了。梅枝已然断成了两截,几点红色印着雪白分外鲜明!
  冬游积水潭后的两日若迪去世,她终是没能完成和如月的约定描完那幅消寒梅花图。得到消息后如月大哭,去祭拜的时候她带去了只纸鹤和些人常折的物件,连同纸钱起烧了。家里诸人都很担心女儿的情绪,未料祭拜回来后如月神色飘忽,回来便闷头在屋里画起了画。来探望如月的甄氏发现女儿画的不是以为的若迪肖像,竟是只样貌古怪的大鸟。
  “这是什么?”
  望着纸发呆的如月哦了声,静默了会儿才道:“若我说我知道她真的是解脱了,你信吗?”
  甄氏呆住,怔怔道:“其他人这么说我定是不信的,可你,那还真不好说,可是在丧礼上出了什么事。”
  如月道:“我去祭拜她,心里难过极了,可进祭堂就在她的灵柩前看到了只蓝色的大鸟,就是我画的这样子,以前我从没见过这东西,古怪的是其他人好像都没看到。”
  “……就像夕时在什刹海你说的那种彩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