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梧桐
作者:
狂笑苍生 更新:2022-05-16 23:21 字数:4153
“姐姐,对不住,格格实在是关心则乱。她……”
玉烟摆摆手道:“不用说。我知道。不过你还是做好准备吧。”
“什么准备?”玉烟叹了口气道:“那么久了内宅都没出过这样的事,依着爷的脾性……”
玉烟说到这里摇摇头,珍珠顿时急了,“怎么,会重罚吗?可是我家格格只是……而且毕竟是救过爷的,依着这情分也不能罚的太重吧?”
“那你就错了。贝勒爷从来都严苛,错了就是错了,管他是谁呢。想来上回跟他起长大的海保,哦。就是谢嬷嬷的儿子,做错了件事就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抽了鞭子,还有次,凌策的儿子犯了事儿,贝勒爷连太子的面子都没给,该罚罚该打打,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怎么人人怕他呢。这次琅格格忤逆的不只是福晋,更是内宅的规矩,而且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不重罚怎么能服人?”
玉烟这番话说的珍珠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自从随如月入府后,她其实直都在暗自担忧,本以为主子跟贝勒爷该如胶似漆的恩恩爱爱,可没料到根本不是那回事,切还是按规矩。也没任何特别的恩宠,这算什么呢,当初为了这桩婚事人费了多大的劲,可个月次的留宿就是对这份情的回报吗?更可气的是如月根本无所谓,也不是没暗示过,但被句我觉得这样挺好给堵回去了。现在好了又遇到了这桩事,听玉烟的话音,贝勒爷根本不会把格格当回事,对那些人都这样何况对个女人?珍珠的心凉了。她正想问会接受怎么样的处罚。就听门外秋实道:“苏公公,您来了。”
苏培盛是来传话的。让如月去正房,爷要见。该来的自然是会来的,如月也不畏惧,跟着苏培盛就去往正房去了。
当如月进了正房只见屋里院中都站满了人,皆是当时在场的诸人,甚至连李瑶都在。胤禛坐在正中,他沉着脸正在问话,福晋脸疲倦,侧福晋则坐在下首,当看到自己时李瑶挑着嘴角笑了下。这阵势让如月有不好的预感,果然胤禛见了她的句话就是拍案道:“你好大的胆子!”如月看着他咬着唇不吭声,“你当自己还是山大王呢,在内宅称王称霸,居然连福晋的人都敢打了!为什么,说!”
“他们不让开……妾身进不去。”
“你不知道福晋传唤耿氏在问话,她没有下令让你进屋自然有她的道理,挡住你了还不知退下,竟敢硬闯!闯进去了还敢质问福晋,还敢阻止杖刑,你当自己有功夫就不得了吗?你觉得自己救过我助过福晋就可以胡乱妄为了吗?你有没有把府上的规矩放在眼里?!这才多久你就原形毕露了?嗯?”
“我只是觉得乌姜罪不当罚的如此严重。”
“你觉得?你凭什么觉得,我把管理内宅的所有权限都交给福晋了,她说的话就是规矩,你不过是个格格,敢忤逆她?!这次是动手打下人,下次呢,是不是连福晋,连格格阿哥都敢打了?!”
如月想反驳,但看到胤禛的黑脸以及周围人的神色她决定还是住口。福晋看着仰着脸跪在脚下的女子,又去看了看盛怒中的胤禛,心里就咯噔下。她忽然想起中元夜文觉给自己说过的话:福晋,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本以为他是怕自己吃味说的解释话,但现在她隐隐有些明白,非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跳,再去看明显在压抑情绪的如月心里生出了奇怪的情绪,那是她久到忘记的情绪。
胤禛已经痛斥完毕,他看着非印道:“你觉得如何?”
出神的非印并没有听到胤禛是怎么说的,但她却是不露破绽回道:“切全凭贝勒爷做主。”
非印看到胤禛起身走到如月近前,低头盯着她道:“那么从今日起琅如月就从原地搬出,入住雨桐院,没有我的令谁也不能去探视,更不能无故放出来。用度仍随格格例,每日抄写女戒遍,方嬷嬷玉烟随侍。”
如月先是呆住而后就是愤怒,她怒视着胤禛心里只有个想法:真他妈是个白眼狼!!胤禛无视她的视线冷声道:“你若没什么说的,就回去收拾下。”
如月冷静了片刻才压住了火:“如月在这里多谢贝勒爷宽恕。不过,还望您能对耿格格网开面。她已经受过福晋的惩罚了。罪不可多罚,贝勒爷认为呢?”
“你真的很爱打抱不平啊,自暇不顾还管别人!你这些江湖意气都尽早给我收了!这里是京师我的府邸不是在江宁吴县!”
“您说的是,妾身也觉得自己这个贱毛病太坏,要不也不会惹下那么多事。不过也该托这个毛病的福,要不这会儿大概还正在江湖漂呢。怎么还能有幸进了贝勒府接受教化呢。”
胤禛冷笑道:“你不用在这里给我翻嘴,能娶你进府就已经还了你的恩情了,不要不知好歹,爷最讨厌的就是持宠而矫忘恩负义的人。”
“妾身明白了。日后定会按照规矩在雨桐院生活,好好做个格格。那妾身这就回去了。”说着她恭敬的向胤禛行礼,又对非印和李瑶行礼,走了两步回头扫诸人道:“还有,妾身跟贝勒爷样呢,最恨的就是忘恩负义的人。”
这是如月在这间院子的最后晚,明日她就要进雨桐院生活了。已经两更天了。按着往日早就过了就寝的时间,但此刻这里还是团乱,流苏还在哭,秋实在劝她。杜嬷嬷抹着眼泪在收拾东西,珍珠含着泪看着阴沉着脸正在检查文房的如月。
“这可怎么办啊?”
“没什么怎么办的,”如月故作轻松道:“就在雨桐院生活嘛,不是还有人伺候吗?就算没有人伺候也无所谓。我能行的。”
“这能样吗!”珍珠终于忍不住哭了,把心里的话股脑都说了,如月也不停手。只听着她说自己的心声,“……这回好了,您被关到关到那种地方去了,从此失了恩宠,将来可怎么办!这件事本就没您什么事儿,为什么要管闲事,惹祸上身了吧,耿格格也没见受这么重的惩罚,凭什么要您来替着受过……”
“别说了!”如月甩手瞪着珍珠。这的声音很大。让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她,“我没后悔过去帮乌姜。再来次我也会这么做的。不过就是被冷落了,那有什么,我琅如月从没想过要靠男人活!我明日走后,你们也不许整日怨声载道的,更不许哭哭啼啼的让人小瞧了去,要是我知道你们谁这样了,那就别怪我再不当他是自己人,就给我回琅府去吧!”
流苏被吓住硬忍着不敢再出悲声,珍珠跺脚道:“姑娘!你干嘛这么犟呢。这不是琅府,不是江湖,是贝勒府,您就只是个格格,乖顺些不好吗,方才这些话要是传到贝勒爷耳里,您还想出来吗?!”
如月冷笑道:“有本事就关我辈子!”说这话时她看着始终沉默着收拾东西的玉烟,后者置若罔闻的继续着自己的事。
日方嬷嬷和玉烟“押送”如月来到了雨桐院,这是她弟2次来到这僻静地方,还是那么破旧,还是那么浓荫蔽日,出乎意料的是非印竟已经等在门口了。福晋望了她眼没说什么,让下人打开大门,吱扭扭的声音在这暑气正浓的寂静早上显得那么刺耳,从外看进去,面对他们的是幢很大也很灰暗的旧房子,门窗都锁着,在树木的掩映下鬼气森森。如月抬步就往里走,非印语气柔缓道:“如月。”
如月停下来回身看着穿着褐色氅衣的苍白女子,“福晋还有什么教诲?”
非印叹了口气:“等贝勒爷的火气下去些,我替你求情,必关不了多久的。只要你安分守己。”“多谢福晋。妾身会安分守己的。”如月对她笑了笑,那笑脸仿佛刺伤了非印的眼,她垂眸道:“中元夜的事我还没好好谢你,如今却又这样……有些事是没法子的。”
“码事归码事,对吗?福晋不必放在心上。若您无事,妾身就进去了。”
“你若有要求就给方嬷嬷和玉烟说。能做的我尽量做。”
“好的。”
说完如月稳步走了进去。当大门关上,非印凝望着黑色的门,心情分复杂,文觉的话又次在耳畔响起,可是非印觉得和尚太低估他的定力了,那样的人怎么会真的动情?不过是稍被迷惑而已,就像当初的曼珠。
方嬷嬷觉得自己最近定是惹了晦气,触了霉头,要不怎么会摊上来雨桐院做监视的事呢!谁都知道这里不是善地,据说前朝做监官房的时候这里就是个惩罚犯事内官的地方,重建时挖出不少尸骸!从宫中刚搬到这里,主子本想让几个掌事嬷嬷住的,结果没住进去几日就生病的生病,还有个年纪大些的竟突发疾病故去了。后来又换做低等仆人和小太监住,很快就传出住在里面的人总被梦魇的传言,此事被主子压下了,禀告了贝勒爷商议后就作为放杂物和惩罚犯事人的地方。
弟1个犯事被关的就是清和,进去了就没再出来,说是负罪吊死了。虽然没有人说过,但从主子和贝勒爷的只字片语里方嬷嬷知道这丫头成是永和宫派来的人。之后关过侧福晋带来的个婆子,那女人聚赌事发被主子打了板子,在关到天的时候人不行了,就被送回李府去了,听说没熬过年人就没了。最后个进来的是伺候宋格格的丫鬟叫绣儿的,好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贝勒爷让关进来的,日后就被送走了,说是送走,谁知道是生是死呢!
雨桐院,这绝对是大大不利的住处,被私下称作鬼桐院不是凭白来的。如今这院子已经有年多没关过人了,如今自己竟跟这个该死的琅如月住进来,天知道会怎么样呢!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主动去琅府调教她,这回好了,摊上这样的事怕是烧年的香也去不掉晦气呢!方嬷嬷越想越郁闷,看着这阴森森的环境,满是尘土的家什,她的心拔凉拔凉的。突然哇的声叫,吓的她大叫声跳将起来。定睛去看原来是株梧桐树上的乌鸦,拍着胸口回过神的她这时才发现如月和玉烟都吃惊的看着自己,方嬷嬷老脸红解释道:“太静了,突然这么下子还真吓人。”
如月微微笑了下。她站在生着绿色苔藓的台阶上回身看着院子。株粗大的梧桐在院子的最西角,枝繁叶茂最是夺目,它周围显然本来还种有梧桐,不过现在就只剩下根粗树桩子了,其他的植物如木兰丹桂之类都是上了年份的老树了,时值仲秋。那株桂花树上结了许多黄色小花,香气溢。方砖间的杂草生的很高又很旺,真的是很久没有人住了。如月看了会儿就推门进去,这是个正规的开间房子。家什都齐备就是都蒙着灰尘,正堂对门的墙上挂着幅字上书:知足知不足,有为弗有为,纸已经发黄还有破损,字迹倒是漂亮,不晓得出自谁手。
地上高几博古格上摆着的花盆,里面的植物都已经枯萎。再看其他屋子基本都是这样。卧室的炕和下人住的床倒是干净的。见如月坐下,玉烟上前道:“格格,您有什么打算。”
如月看着她道:“还是你了解你家主子,猜的真准。”
玉烟不言语,方嬷嬷挑帘子进来,啐了口道:“昨儿就给那帮小丫鬟说了要好好拾掇,看看这就是她们拾掇的!群懒货,看我不回了福晋,好好责罚她们!格格。奴才这就去让他们来收拾,这可叫人怎么住!”
如月看着脸上都是嫌弃之色的妇人道,“我怕您叫不来人。大约这里的名声不好,都不敢来吧。”
方嬷嬷愣了愣道:“那总不能因为怕就不来吧,要知道他们是奴才,主子让做的事就得做!”
“那您去试试吧。”如月笑了笑。
方嬷嬷哎了声就急急离去了,玉烟看着她道:“格格,奴才越矩说些话,还请您听。”
“你说吧。”如月摆弄着空无物的妆奁匣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