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规矩
作者:狂笑苍生      更新:2022-05-16 23:19      字数:6206
  “后宅没治好到底是我的错儿……”非印叹了口气,“当初是您全权让我管后宅的,虽是制定了规矩,但我念着旧情总不能狠下心治理。幸好晖儿无事,否则,我怎么对得起爷,对得起……得子不易的艰难?”说着非印青白的脸上泛起了潮红,她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胤禛道:“还是没好么?明儿我让太医来瞧瞧。”
  非印只是摇头,胤禛起身拍拍她的背,“这些日子累着你了,要进宫伺候额涅还得照顾着,弘晖还病着。”
  非印平复下咳嗽,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那张和德妃甚为相像的脸上难得的显出了几分柔情,她觉得他这个神态却是像极了孝懿仁皇后,只是柔情稍纵即逝,胤禛皱着眉看了眼窗外,“好热闹,他怕是回不了宫了吧。这年他们走的太近了。”
  非印垂目不语,又听胤禛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胤祯才多大,何至于让他搅进浑水来。”
  “也许就是和阿哥他们处的好。毕竟……”非印没有说完又沉默下去,胤禛知道她的意思,胤禩总带着笑容的脸浮现,他暗道:这人的确会笼络人心,不过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和幼时相差甚多,那时总是低着头胆怯着……胤禩以孔孟结交汉臣,以谦和讨好学子,以财势壮大朋党。自打他封了贝勒又娶了安亲王的孙女动作更大了许多,才不过岁,就能做到如此着实不简单!若不是出身不佳,怕就是弟2个胤褆,或者还在大哥之上呢。虽然现下羽翼未丰,将来可不好说,哥却不将此人放在眼里怕是失策了。
  想到这里他竟又更郁闷胤祯和这些人交好。心里凌乱便狠狠道:“待回头见到,你这个做嫂子可得提醒他不要跟琅家走的那么近了。琅济兰再好也就是个奴才,何至于称兄道弟。那个琅如月更是……红颜祸水!”
  非印吃惊的看着他,半晌才明白胤禛的意思,她想起胤祥对自己说的种种事情又承图涅被救之恩便有心调解,于是思忖片刻柔声道:
  “叔不过是感激琅家的救命之恩。又是豪爽的性子这才对琅济兰另眼相看,而您当初让琅济兰跟叔不就因为人意气相投,琅济兰确实又是可造之才。琅如月其实也不像爷说的那么不堪,她来贝勒府上是为了福晋的妹妹若迪,爷也定听说过吧,那个孩子得了绝症命不久矣,常人都忌讳和这样的人亲近,可她还愿意……”
  胤禛冷冷道:“舐痔结驷!”
  非印小意道:“她不过是个岁初来京师的小丫头。何至于钻营至此?琅济兰可是叔的门下。”
  胤禛哼了声:“不要因为她救过图涅,你就替她说话。弟还小,又没有什么依持,这年我绝不能看着他做出任何与名声不好的事来!”
  非印应了是,不敢再说什么。胤禛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已略有松动,何必同个女子如此计较?他回想起墙头那幕。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张的檀唇。白里透红的桃花面,以及躲在身后的那张脸上显出的惊慌……的确就只是个小女娃,遇见次被自己教训了次,这不会就是所谓的缘分?估摸着她不晓得如何恨自己呢吧。胤禛摇了摇头,也不晓得胤祯喜欢她什么,放做自己定是却之不恭!
  琅府。
  如月放下手里的碳笔,活动了下手腕,日记上绘着胤禟和胤俄的速写,她呆呆的看着想着心事:实在未曾料到阿哥居然是个阳光帅哥!人更是不呆就是不怎么爱说话。胤禟也没那么妖男,眉宇清秀,眼光飘忽略显阴郁罢了,唯有抱着猫的架势有点不同,其他都很正常。可惜他们都不是自己的菜,胤禩生的真心好,胤祯将来是往型男路线走的,他们的哥,那个刻薄的男人!唉,到底是该讨厌还是该感激呢。
  在贝勒府上装无谓了很久,如月终于在回到自家后蓬勃的爆发出了愤怒,她股脑的给甄氏倒了几盆子苦水,并发誓再也不想见到此人,管他是不是将来的雍正呢,真心诅咒他丢了舌头说不了话!看他拿什么去打击旁人。可等琅济兰回来知道了妹妹的遭遇后却说了另番让如月和甄氏震惊的话。
  “妹子,其实贝勒没有你说的那么恶毒,他是刻薄了些,但确实是恩怨分明的人。当初我在木兰遇险,爷亲来询问,爷道明原委求他相助,当时他没有表态,回京后却是万岁爷跟前求把我调到爷身边的,后来我在宫里出事,爷进不了毓庆宫,也是爷去求的太子,若不是他的这份面子我不死也会废了。爷是极重规矩的人,他那样说你和爷,不也同样说弘晖阿哥了么,可见只要犯了错他哪个都不会放过的,并不是针对谁……当初我没说明只因为爷说他是为还咱们救了他弟弟们的恩,不必言谢。而且我想事关太子还是谨慎些好。”
  如月听完这些话顿时无语,脸上红阵白阵的,她实在是纠结的紧,直到夜深她还是难以释怀,如月最后想:就算他是好人吧。可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好,这种毒舌男人送给自己也绝不要!
  康熙年的冬天来的那么突然,并没有如月以为的那么寒冷,时不时大雾弥漫时不时又艳阳高照,但即便如此对于长期生活在南方的琅家人都有些忍受不了,炭火终日不绝,干燥到需要放着水盆增加湿度。这日大约是卯时,窗外还黑着。流苏在外面窸窸窣窣的弄着炭盆,没过会儿温度便有所回升。如月窝在床上不想动,虽然已经很想如厕,可被暖暖的鸭绒和厚棉花包裹着舒服极了,起来就意味着要洗漱要去练功还有日复日的相同事情要做,已经有点厌倦了啊,什么时候过年呢。她恹恹的期待着。等到那会儿杜嬷嬷还有阿隆索都会来的,大家热闹的过个新年该多有趣,曹颙大约也会来的吧。冬至还没到,她已经惦念着过新年时的快乐了。
  这是如月经历的弟1个在北京的冬天,碳味儿熏香和帘外透进来来寒气混在起,形成了古怪的气息。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催眠剂,如月合上眼想起前两天得到的消息,耿家除了乌姜要去选秀还让扎琴报了名,明年月她刚够岁。不晓得那孩子该怎么哭呢!选秀是年次,是由户部管理,在旗女子皆要应选,旗佐领之下以包衣旗为主的满蒙品官员岁到岁的少女为主。还有个便是由内务府会计司管理的宫女选拔,年次。由都统衙门或宗人府安排进宫当差,当然这切的切有关系也不是不能免,但被提前定好的除外。
  如月认识的人里也只有张采薇不用去选秀,可也听说有人上门求亲来着,而这位品大员的女儿终日忧心忡忡。不晓得是不是有了属意的人了,她只是味的倔强硬扛着说都不中意。
  如月明白这半年是他们这帮姐妹能聚着玩的最后时光了。之后嫁为人妇再见就难了。越想越烦心,她叹了口气便起身麻利的拾掇好自己。来到后院。天仍旧麻黑着,济兰最近直待在宫里,也没人指导如月的武术了。她叹了口气,活动了下手脚,在武器架上拿上根齐眉棍耍了起来。接着便是落英剑法和踏雪的脚法,最后调息打坐连内功。待全部练完天已经大亮。镶玉躲着脚呵着手缩着身体过来给主子裹上斗篷,她看着如月的手皱着眉道:“姑娘,再这么练下去您还要不要您的手啦,瞧,都出茧子了!还粗成这样!太太见了要心疼死!”
  如月擦着汗白了她眼道:“那有什么,针线已经把手做残了,你倒是有芊芊玉手,可惜首无缚鸡之力,看就是气血不足,还是得多活动,要不等上了年岁就成日的病吧。”
  “姑娘又说这种话,女孩儿家的哪个不是如此,就您怪,倒时成了亲,姑爷要是嫌弃了可怎么办?”
  如月拿帕子打了她的头,“谁嫌弃谁啊,臭丫头!就你那女红活儿不被嫌弃才怪!我还没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我过两天就先把你嫁了呀。”
  人说笑着回到了房里,流苏澄心给她换了衣服又重新梳妆好,待到中午济兰回来了,还带回数条银鱼,说是爷赏的朝贡,见他还拿着刚炒好的栗子,如月便剥着吃了起来,又让流苏拿鱼下去说晚上炖汤喝,让澄心端着点心匣子上来,她嘴里塞着吃食,便含混道:“哥,这是澄心做的水乌他,前两日天冷就做了些。快尝尝。”
  济兰掂了块吃了,他见妹妹吃栗子吃的手都染了,摇头道:“你这贪吃鬼。慢点呀。母亲怎么不在?”
  见如月顾不上说话,澄心道:“大爷,太太去看铺面了。”
  济兰皱眉道:“怎么,还要在京师做生意?”
  “不是。是帮富察家的太太看铺子去了,富察太太的亲戚要来京师做生意,他家入了伙,占了大头,太太被人请着去出谋划策了。”
  济兰点点头,如月总算吃完了,就笑嘻嘻道:“你这回休沐几日?”
  “三日吧。”
  “好。那我明日就请乌姜姐姐来。她最近心情可不好呢,你知道么,扎琴也要去选秀。”
  济兰只嗯了声,如月看了看安静吃着点心的少年,不再多说什么她专心吃起了栗子。如月知道那两个人现在真的很好,不用自己担心,只是她有点不明白这个时代怎么总有人能在不动声色间许了心,个眼神,句话,件信物就可以海枯石烂了。如月遗憾的想,这种见钟情的爱情与自己是绝缘的,她需要的是时间,更需要坦诚,那样才让人放心不是么?想到爱,她不免就想到了现世的傅山,现在他大约大学毕业了,已经把自己淡忘了吧?当初没问出的话会是怎样的答案呢?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紫禁城,宁寿宫。
  皇太后坐在正屋的罗汉床上揉着眉心,讷敏看了眼昧,后者上前欠身问道:“太后,要奴才给您揉揉头么?”
  皇太后摇头道:“算了,看时辰皇上待会儿就要来请安了,去把香换了,闻多了实在不舒服。”
  昧得令退了下去。讷敏道:“太后要去外面走走吗?今儿还有点太阳,也不冷。”
  “最近总是乏力哪里也不想去。哀家且问你,今儿来的两拨人所求之事你怎么看。但说无妨。”
  讷敏小意道:“主子,奴才怎敢妄自推论主子们的心思。”
  太后也没再为难讷敏,自语道:“在宫里待的久了连你也不敢说真话了,呵呵……哀家的这些孙子都长大了呢,个个儿都是人精。宫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有种说法,这回换做旁人倒也罢了,居然个是保成个是胤褆,怎么看都不是为了人来的。”
  讷敏垂着头不说话,太后叹口气道:“看皇上的意思吧。去把拼图拿来。”
  当皇帝来宁寿宫请安时,看到戴着花镜的皇太后认真的思索着下片拼图往那里搁,见玄烨来了她便停了手。
  皇帝请安完毕,皇太后指着拼图道:“还是这东西好,能消磨时光,就是太费眼。皇上你看看,这片往哪里放呢?”
  她手里拿的是个女仙,玄烨看了看微微笑道:“这侍女自然是在寿星身后的。”说着他接过拼图放下去,皇太后道:“怎么就不是在福禄仙身后,或者在那边跟小童嬉闹呢?”
  “周边色泽相似,她的眼神专注,是看着棋盘。这边上的蓝色和寿星的外衫样。”
  “嗯。有理。还是皇上眼力好呢。今日我这宁寿宫也有件为难的事儿请皇上决断。”
  “您请说。”
  “今儿上午惠妃来我这里请安,说起明年的选秀,说相中个女孩让我做主。下午了佟佳氏进宫来见我,说是保成相中了个姑娘要收做侧室。其实孩子们纳个人也不是什么事儿,为难就为难在他们求的是同个人。您说怎么好。”
  玄烨已然明白,道:“您不用再说了,这事儿朕都知道了。这两个不省心的东西要的哪里是人,就只是为争个面子罢了!这会儿不晓得在哪里听到风声了。说朕要重用琅家,又传说会把琅家的格格指给阿哥,前些日子裕亲王就给朕说过阿尔吉善也向他提过此事。真真可笑,为了个不相干的甚至没见过的女子便如此相争,不是意气是什么。如此哪里还有半点皇子的样子。额涅,该怎么做朕自有主张,您不必理会他们。”
  太后淡笑道:“皇上。其实我确想在明年选秀时将琅家的格格配人,这孩子我看很好,人活泼性子随和,并不好胜,唯不足的便是家门太低,进皇家自然不可能。后来我就想到了宗家的几个孩子,年龄相配的也有好几个。这样她便能长留京师,我也时常能招她进宫。您以为呢?”
  玄烨道:“您也说了此女身份不够,而且之前也是生过病的,虽说好了,可还是不美。其实您想常见她也很容易,进宫做侍女在您这里伺候,或者……胤裪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宫开府了。”
  “啊。皇上的意思是……”太后沉吟片刻,略带遗憾之色道:“她才岁吧。”
  “为皇家尽忠是她的荣耀,也是朕给琅家的恩典,是别家求也求不来的。不过,还有日子呢。她的安排朕会好好考虑的。”
  太后盯着他看了会儿,捻着佛珠叹息声道:“琅家格格怎么安排自然是皇上决定的。只点还请皇上将这孩子护好了,宫里不是什么人都能适合待的。琅如月最终会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玄烨神色懔,身为皇上他对宫里的事儿无有不晓,琅家的事自然也清楚。琅家受恩宠的真正的原因除了嘉,皇太后和他自己无人明白,他们只道琅家是受余荫获宠,即使就是这样,已经引起多方注意了,是该说他的那些孩子们敏锐呢,还是该说他们用心太深?只顾讨自己的欢心,处钻营扩充势力不谋正事。这让他很不虞,特别是胤礽,这两年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过分,知儿莫若父,胤礽讨琅如月为了什么玄烨很清楚,当玄烨再想起永和宫里的传闻他就更加厌烦了。也许将琅如月交给苏麻拉姑是最好的法子,既不会让太后生气也不会再起什么波澜,只是近些年那位主子身体愈发不好,带着胤裪已经很辛苦了,再去个丫头是不是太累了?玄烨有些犹豫,不过还有大半年时间能好好想想呢。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宁寿宫相争之事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各方,这也引来了不同人的不同心情。永和宫里,德妃正招呼着按制来请安的长子,每当她看到这个不常见到的儿子冷峻的脸上摆出的恭敬,心里就有不自在。德妃清清楚楚记得他和佟佳氏如何相处的,而他们现在弄得不像母子倒像是君臣般,恭敬但无趣。这让她深觉讨厌,但久经宫闱之争的女人是不会把真实的情绪展露出来的,皇上喜欢的是兄友弟恭母贤子孝!于是她对胤禛永远都是温和有礼的,从到用的茶和赏的东西个个到位,谁也挑不出来错儿。
  正当德妃想和胤禛再说下明年女儿安公主出嫁之事,才说了个开头就见胤祯脸气愤的大步走了进来,太监王喜紧着步伐跟在其后。
  “怎么不通传就进来了?”德妃看了眼胤禛笑盈盈道:“多没规矩。”胤祯见自家哥哥也在便很粗糙的向他见了个礼,然后皱着眉直视德妃道:
  “您怎么骗我!”
  德妃讶然道:“额涅何时何事骗你了,出什么事儿了?”
  “您会不知道?今儿在宁寿宫的事儿。”
  “哦~是为了她呀。”德妃似是在回忆,然后了然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原来问的是你大哥和太子相争的事儿。”
  胤禛今日去了户部,下午回宫向皇帝复命,接着又赶过来向母亲请安,路忙下来宁寿宫的事儿他还真不知道。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他着实惊,那个她是谁他可是很清楚的,那两个人怎么就突然有此举动?但听胤祯恨声道:“您说怎么办吧。”
  德妃悠然微笑道:“急什么,你当你皇父会同意这事儿么?”说着她招手让儿子过来,掏出帕子给他擦汗,“这么冷的天居然能出汗,你是走过来的,还是跑过来的?屋里热把披风解开吧。”
  “先不说这个,额涅,上回咱们说的能成事么,她……不会在选秀的时候被旁人挑走了吧?要是那样,儿子现在就同阿玛说去。”
  德妃蹙着眉道:“说什么,说你也要讨要她?儿子啊,你这不是成事,是坏事,而且你这么参合进去让你皇父如何想?你皇父最最见不得的就是为了女人伤兄弟和气!况且你那两个哥哥相争可不是真的喜欢,明白?”
  胤祯愣了愣,终于冷静下来,他想了想握拳道:“可恶!不喜欢为什么争!京师那么多女人呢!额涅,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我只知道皇上不会把她随便配人的,特别是……”说到这她看了眼思索中的长子,压低声音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皇父到底怎么安排的额涅可真是猜不着了,但是你放心,该你的定成不了别人的。这事不能急,特别是在这风头浪尖上,得徐徐图之。”
  胤祯见德妃说的有理,便很不甘愿的嗯了声。沉默了会男孩儿突然看向胤禛,“哥,那个……”他有点脸红语气里带着恳求意味的小声嘟哝了两句。
  胤禛很少见他有这样的表情,心里诧异,可对方的声音实在太小,便问:“何事,弟?”
  “弟弟的这事儿,你绝对不能说出去呀……即使是……毓庆宫里的那位。”
  德妃看了眼胤禛,她知道这兄弟两向不亲厚,胤禛为人又刻薄,上回在贝勒府上的事儿她多少知道了些,心里实在不痛快,这回如果……那她定要出面维护胤祯的!她用余光看过去,只见胤禛皱眉道:“什么事儿呢?哥哥可听不明白了,不过你放心在永和宫里的事儿从我这里是绝不会泄出去半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