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探头04
作者:
狂笑苍生 更新:2022-05-16 23:19 字数:6329
每次有要事的时候如月不自觉的就会报上甄氏现世的名字,于是一个苏锦,一个广化寺让甄氏的手一抖,手指顿时被扎破,一滴殷红的鲜血印在了绣布上。
甄氏吮了吮抬头看她,意外沉着道:“你知道啦?谁说的?”
如月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不是谁告诉我的,是我亲眼看到的。你和凌柱大人在亭里说话……我已让缦缨和镶玉都不得外传,放心好了。只是,你和他到底想怎么样呢?上回我给你说的事,你可有放在心上?今儿……你们是意外遇到的吗?”
甄氏放下绷子,搓着手指,不喜不悲道:“你说过的话我自然是记得的,这次确也不是巧遇,他不知从哪里得了信儿,专程守在那里的。”
如月讶然反问:“守在那里做什么?”
甄氏垂首小声道:“等我,并且说了他的心意。”听到这里如月一下握住她的手腕,“你说什么!他向你求婚啦?!”
甄氏拨开女儿的手,苦笑道:“怎么可能,你以为这是什么年代。谁会这么直白,又是大白天,还有那么多下人。他只是婉转的提到了以前信上说的事儿。问我现下可改主意了。”
“信上?就是在江宁的时候?你们都说什么啦。难道……”
“是。你想的没错。”甄氏眼睛直直的看着放在桌上的那摞信笺道,半晌才叹息道:“在北京初见他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只是没敢回应,后来他常写信过来问药方,也问我的近况,嘘寒问暖的甚为关心,直到有一回他在信上说了: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如月激动道:“他,他,他对你?那你呢?”
甄氏惨笑着道:“我能怎样,自然是拒绝了他,他是为官的,我是汉人商女又是寡妇,千山万水相阻怎么可能在一起?只得对他说有缘无分。言辞还很不客气,说世间男子都一样,我宁可守寡一辈子也不想跟一个三妻四妾的男子成亲,再而三的受伤是自取其辱。又讥讽他对不起亡妻,枉称专情二字。请他不要妄想了。”
如月讷讷道:“你这样虽然说的对,不过。这些话放到哪个男人怕都是受不了的吧,但他怎么又来见你呢,还念念不忘?”
甄氏怔愣了一会儿方道:“那封信寄出去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再来信,我想他怕是死心了,虽然觉得对不住这么个人,但也没什么后悔的,这样对我对他都是好的。可是,吴县出事前我又收到了信。他问我若不再隔着千山万水,若他完全不介意我的身份,是否能在一起。”
“啊!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又想的什么办法?”
“信里的意思便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说是前世必有缘分。他说他正托人调派做外官。不论官职大小,紧着江南而来。”
如月张口结舌。半晌才道:“怎么这么执着呢!”
甄氏苦笑道:“是啊。执着到我都不晓得怎么面对他啦。”
他们许久都没再说话,如月左右想着这事儿。真心的觉得凌柱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太了不起,就算是自己那个时代,多少情侣都是被地域问题拆散,那可是有飞机火车的文明社会啊。这么个人他怎么就是姓了钮钴禄呢?
“那后来你可有回复?”
“我见了那信就呆了,还没想好怎么办呢,就出了你们救皇子的事儿。然后咱家被抬旗不说还成了正经的旗人,你哥哥做了侍卫,又长住到了北京……真不知是不是命里注定,怎么什么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再见了他,我……”
如月什么都明白了,她看着一脸困惑的甄氏,叹了口气,脑海里转过凌柱的形象,又出现了曼珠的样子,这心里就打了个突,她犹豫的问道:“那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甄氏盯着如月,半晌才说:“我若说是呢。”
如月避开她的眼光道:“那曼珠呢,这个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可不好说。万一……”
甄氏道:“不论她是谁也只是他的一个女儿罢了,将来的事……我不想多想了,半年前你能想到如今我们的日子会是这样子的吗?不能,那将来她是个怎么样子谁知道呢?”
如月再次激动道:“反正你就是动心了,想着要嫁他了是不是?”
甄氏道:“我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卷入历史是不是真的很可怕呢?或者什么也不会发生。我从心底过厌了一个人的日子,我也想有个男人能依靠啊,也许我这次不该放弃。”
如月道:“以前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这会儿了又不嫌他家还有美妾娇娃了,也不计较他对亡妻不忠啦?你觉得这个时代会有长性的男子么,你万不可昏了头忘了琅守义的事啊。”
“他妻子已经故去三年,再娶谁也不能说是他的不对,难道你要他一辈子为一个女人守着不娶妻么,何况他也说了,妾室都是当年嫡妻跟他母亲给找的,一个为了贤德的名声一个为了多孙有福。他以往见了各种女子从不曾动心,只对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一见如故似曾相识,总不能忘。”
如月正视着甄氏道:“算了,现下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你自己想清楚吧,我是不在乎多个继父,只望你不要后悔。”说着她起身向甄氏行礼道:“我先退下了,时辰不早了,歇着吧。”她此刻心乱如麻瘸着腿就走,甄氏在后面叫住她:“姜承梅!你不同意就因为他的女儿吗?”
如月停了停没回话,她推门出去回到了西厢,见主子进来澄心忙来扶她,如月推脱自己疲劳要休息便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整夜她无法入睡,心里纠结着这件事,甄氏的反问让她思索再三,自己真的是因为这家人会和皇家扯上关系才不同意的吗,如果不是这样,没有曼珠这个疑似穿越女,凌柱也不姓钮钴禄呢?其实还是不愿意的吧,除非那人不是在旗的,最好是一介平民……如此说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不想把自己陷进去。苏锦若是嫁给凌柱,不论会不会去选秀,将来定会生出许事儿来,闹心死了……如月想到这里不觉苦笑:说到底是自私吧,姜承梅,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经过这次谈话如月和甄氏没有再提此事,这两日他们也和以前一样该怎样就怎样,济兰似有觉察却只是保持沉默。但接下来来发生的事儿又让这个家起了波澜,原因是凌柱的母亲专程下了帖子请甄氏过府一叙,那日甄氏收拾的极仔细,穿着大方,带着澄心鸦九华铤银朱东临盘金,华华丽丽的准备了贵重的礼物,完全一副上战场的模样。见如月愁容满面沉默不语的样子,她微笑道:“也没什么的,迟早该应对的,我也想瞧瞧他家是个什么状况。你莫担心了。”
如月上前正色道:“不论如何,我总会站在你这边的,她,若是欺负你,你千万别顾及着那人,太窝囊了。”
甄氏道:“我晓得,你觉得我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人么,当然,我也没那么傻,不会闹到正面交锋的。她想见我,可见是他给透露了,说不定是好事。人家当母亲的自然要把把关了。”
如月点点头,去抱了抱甄氏,在她耳边轻声鼓励道:“加油!”
如月坐卧不宁的等着甄氏回府,结果未到午间甄氏就回来了。如月忙去探问,见甄氏的神色也看不出成不成,她坐在桌案前发着呆,忽冷笑忽温柔,神色变幻不定。
见如月坐在一旁想问不敢问的样子,甄氏就笑了。“你不是不愿意我跟凌柱么,这下可是趁了你的意了。”
如月大惊道:“怎么,那位老太太不同意?”
甄氏嘲讽一笑道:“也不晓得她从哪里听来的话,觉得我是个克夫的,行为也不检点,在江宁就抛头露面的不成样子,实在是有伤风化。”
“她怎么能这样说!就凭救过她家的孙女也不能这样不客气吧。”
甄氏道:“她自然不会说的那么露骨,但也就是那么个意思。另外,她还叫了其他两个媳妇作陪,再三说富贵不富贵在其次,关键是家世是门第,说大儿媳是正白旗大家的女儿,二儿媳是什么世家旁支的女儿。这明显的就是嫌我的出身不及这两个,而且是带着孩子的孀妇。又说自己的小儿子没出息,跟着他会受委屈的,说她家不敢高攀,直说自家儿子没这个命,请我另择良偶。”
如月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冰凉无比,她艰难的宽慰道:“苏锦,你别动气,她不过是个古代老太太,没那么高的觉悟,听风就是雨……哎呀,”终于忍不住的如月气骂道:“太可恶了,你这么好,有貌有钱的,样样都会做她有什么挑的?!嫁给他家保不准还得贴补银子,而且你跟她儿子的事儿她管的着什么!你怎么样也是五品宜人,不比她的地位低吧,她儿媳好,怎么不见有诰封?”
如月气到不行,忽见甄氏不怒反笑,才觉得自己失态了,“看你的样子,定是没让她们爽快吧,你怎么说的?”
甄氏拍拍女儿的手道:“当时我怎么会不气恼,可这事儿怎么着都得留下几分余地,没想到……”她微微笑了起来,“后来凌柱领着女儿们来了。他倒是个聪明的,没直接袒护我,只说听闻救命恩人来做客了,这次是专程过来答谢的,又让曼玠跪下行大礼谢,还意有所指的说皇家对咱们家的恩宠,说有机会还得请多提携。到此时,他母亲和两个嫂子这才换了脸色,留了礼物也谢了我,算是给了几分面子吧。”
如月眨眼不解:“他怎么又得了你的信儿?那老太太要整你定是遮掩着的,这人莫不是整日遣人盯着咱们家呢?”
甄氏脸一红竟然不言语了,如月暗道难道被说中了?她心思一转问道:“那你见到曼珠了吗?”
甄氏点点头:“如你所说,是个绝色美女啊。人也极会说话,不过……”她冷笑道:“可惜她的婶子们可不会演戏,说话间透露的意思竟似乎是说我的那些闲话是从她那里传来的。”
如月倒吸一口气道:“啊,是她,她不希望你嫁她父亲?”
甄氏叹息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见凌柱隐忍怒气的样子,我还能呆的住么,就早早告退回来了……事已至此,你……”她期望极了的望着如月:“你还反对吗?”
如月苦笑道:“我反对有用吗?你坚持的事儿有放弃过的吗?凌柱对你确实好,可你到底是因为他像罗臣还是因为寂寞才爱他的呢?”
甄氏愣了愣迷惑道:“我也不晓得,好像都有,好像他就是罗臣的前世一般,那么多的兴趣都一样。性情也很像……他又这样对我……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他吧。”
如月叹道:“唉,我想这就是你们的缘分,我先前的话就当没说过,只是,他母亲和女儿都反对倒是个麻烦事,你想好对应之法了么?”
甄氏注视着她半晌才道:“你还真是心软容易妥协,这会儿不怕被牵连进来了?”
如月哼了一声,“你可是我娘。天要下雨娘要改嫁随她去吧!”
甄氏扑哧就笑了。“你啊……法子是人想出来的,依着那老太太的势力性子,我想是能用钱权笼络住的,反倒是他那女儿,不晓得是个什么心思,但到底只是晚辈我想她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就算她如你所说成了那位主子。嫁了人还管得了什么呢。”
甄氏说着打算,如月见她自信笃定的样子心安了许多。这个女人那么聪明会处理好这些事儿的,可是突然就成了这么奇妙的局面还真是诡异。而且曼珠到底想做什么呢,她想嫁给胤禛做小吗,年纪和历史上的那位不一样啊,不过美色在前一切还真不好说!
转眼已到九月初。秋高气爽正是北京最好的气候,如月的脚早就好了,出了登山的事儿后她这些日子自罚着没再出门,只是窝在家里当大家闺秀。巧遇胤禛让她心里最后一丝期待也尘埃落定了,最想见的人也见了心愿了了啊。
当她翻出往日的日记,看到自己画的漫画四爷,自嘲的笑了。和想象相差甚远啊,这位准皇帝的形容倒是挺让人难忘的。虽然没有以为的那么英俊,皇家气度却是好的,身高也是有的,就是看人的样子太欠扁了些。到底不是汉人,那位好像还有点自来卷。近视眼倒没看出来……如月边回忆边在空白处临摹了胤禛的半身像。她又想起那位伍先生,印象也很深刻。这人不像寻常下属,是护卫吗?从轻功看足以称的上是一流高手了。
如月看着画想着那日的种种。就听门外似是济兰回来了。她忙收拾好了,拿过已写了半页的熟宣继续临摹了起来。济兰进来见妹子正在习字,见她自律当哥哥的很是欣慰。他轻轻将才收的信放在桌上,如月拿过来一看是曹蕤寄来的,就急不可待拆开来读了。那丫头在信里没提衣服的事想来定是没收到信,一想到彼此都惦念对方如月很是高兴,信中说戴诺成亲了,过的好不好不晓得,又说了许多闺中趣闻后问到了济兰,如月见那些小意的藏着情意和惦念的话语,又看到手绘的兰花书签,她的心既纠结又难过。做书签是自己教她的法子,那会儿他们做了许多花样的书签,有纸的有树叶和花的,没想到现下却是用来怀念旧时光的物件儿了。曹蕤的心思如月太了解不过,她喜欢济兰,但家长们都没把她的喜欢当回事,就是济兰也只把她当妹妹看,这事儿要怎么办才好呢?
济兰见她愁眉苦脸的发呆,就放下打了一半的络子,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咦,这是贵儿送你的?”
如月纠结极了,不敢看济兰,只将书签递给他道:“不,送你的。”
济兰接过书签笑道,“她有心了。做的真好,这是不是你教她做的?”
如月张嘴正想问个明白他的心意到底如何,但看到哥哥的脸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得说:“我想她了。”
济兰道:“是啊,离开江宁也有小半年了,通信也不便,多久了才能收到他们的信,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再见呢。对了,如月……”他忽换了凝重之色道:“今儿宫里又出事儿了。”
这么一打岔,如月便暂放下了满心的愧疚等着听宫廷八卦,济兰坐下小声道:“诚郡王被降成贝勒了。”
一句诚郡王如月还没反应过来是谁,等想到就是胤祉时,她才呀了一声,低声反问道:“是因为十三阿哥吗?”
济兰见她果然知道,心里微有吃惊,转念就喟叹起妹妹的特殊本领了,她似乎对将要发生的大事都知道,那件事难道是真的?
如月见济兰忽然就怔忪起来,催促道:“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济兰回神解释道:“敏妃薨了没百日,诚郡王却剃了头发,皇上盛怒之下当即降了他的等。又罚他跪在太庙一日。”
如月怔了怔道:“那十三阿哥呢?他可有同上回一样和不敬敏妃的兄弟打架呢?”
“没有,听说他只是在皇帝那里长跪不起,更未哭闹。要求严惩诚郡王的不是他,是太子。”
如月摇头道:“太子怎么也掺和进来了!只是诚郡王怎么这么傻,这么容易被揪住把柄的事儿怎能做呢?”
济兰道:“也许他低估了皇上对敏妃和十三爷的重视程度吧。我还记得你始终让我要和十三阿哥把关系处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如月听哥哥问道这层,她嗯了声,有点紧张的看了眼窗外道:“哥哥心里有数就好,不可说呀。”
济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晓得的。”
如月见气氛沉重,就笑道:“明儿你休沐想吃些什么?妹妹给你做。”
济兰似是才想起什么,也笑道:“倒忘了那件事了。今儿明辉请我们一道去西郊外的草场骑马,想去么?”
如月眨眨眼,心说这个明辉不就是乌姜最小的那个当护军的哥哥么,我们指的是谁?她意味深长道:“如果乌姜姐姐去我就去。”
济兰大方道:“我想她该是去的吧。要不怎么也会请你一道呢?我方才跟母亲说过了,她同意了。”
如月笑了,心说她能不同意么。可当如月看到桌上曹蕤的信,心里一沉,那纠结的感觉又来了!
北京西郊马场。
如月一身猎装打扮,背着弓挎着刀,她骑在一匹马上迎风而立。地上的草出的并不好,不远处就是专设的几处障碍,同样也是猎装打扮的乌姜正策马矫健的越过一道道阻碍,一旁她的兄长正在叫好,济兰安静的注视着乌姜微微笑着,一众少年都在观看。
事情的发展出乎如月的意料,这次出游本以为就是两家人赏花看景的,到头来居然成了一群人的聚会兼较武。骑射自然是首当其冲,方才的箭艺以济兰所射的活物最多胜出,这次骑马嘛,如月看了眼坐在前方一动不动的扎琴郁闷的暗思:怎么我就成了看孩子的啦。
在职的禁卫军护军侍卫年纪自然都比他们大,这些人带的姐妹基本也都和乌姜差不多,少年们争着表现,姑娘们的关注点在俊俏的男儿身上。如月自觉的藏拙,扎琴不大会骑马,他们俩自然就被晾在一旁了。嘿,这些热情似火的旗人姑娘们啊,可有的济兰受啦。正这么想着,扎琴侧身问道:“月儿姐姐,要不你去跟姐姐一起玩去吧。带着我很麻烦吧?”
如月笑道:“什么麻烦呀。我去还不是个输,虽然会骑马可也比不过他们这样常年练习的,咱们就这样看看便好了。对了,方才说你哥过几日就要随驾去木兰围场啦?”
扎琴嗯了声道:“是的。每年九或十月皇上都要去木兰围场的,三哥这是第二次去了,大哥和二哥也去过的。”
如月好奇问道:“每年都要去,那要去多久呢?”
扎琴道:“大约就是一个月十来日的吧,每次随驾的人有好多呢。”
如月笑道:“自然是多的,这得要多少侍从大臣相随呢,大约皇子福晋们也去的吧,然后……”她喃喃自语道:“在美丽的夜空下,在青青草原上,在熊熊的篝火旁……”邂逅呀,奸情呀,外遇呀,意外呀,如月想着咯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