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你还想去玩
作者:
狂笑苍生 更新:2022-05-16 23:18 字数:6361
如月听得咋舌,挠头道:“那平日内城能去玩吗?总不至于不让老百姓进吧?”
“当然不是了。怎么,你还想去玩?”
如月哀求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能不好好看看呢。故宫就算了,咱没那个身份,我啊除了想买点北方特产,最想去瞅瞅古代的雍和宫是啥样的呢。”她一说完即刻知道说漏嘴了,去看宝络。宝络正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甄氏见状忙岔开话题道:
“你呀,快收了玩心,怎忘了我们来此是做什么的了,怎么也得先见了何太太再说。她是个什么状况还不知道呢,我一路担心,你倒好还惦记着玩。还有。什么故宫不故宫的,那是叫紫禁城!”如月被说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不言语,甄氏又道:“今儿大伙儿都好好歇歇,刘先生年纪大了,硬撑到现在怕早就乏到不行了。一会儿就各自在房里垫吧着吃点儿。都早点歇了去。宝络,待会儿你去安排。”宝络应了,三人说着话,没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一处客栈前,如月下了车抬头看去,大匾上写着聚缘客栈,琅小山熟门熟路的引着众人进来,那掌柜见了操着一口溜滑的京腔就上来招呼。又忒有眼力界的看出一行人以甄氏为主,讨好寒暄不在话下。
很快店家就给他们安排了住所,送了热水和吃食,如月顾不得吃,先好好洗了个澡。洗漱完毕这才吃了点东西,再不多话径自睡去了。一夜无梦。第二日,宝络给她拾掇整齐。和甄氏一起进了早饭,六人碰了头又雇了几顶轿子便向何府去了。
路上如月挑起棉帘偷看,只见北京城的道路较之南京开阔了许多,不是石板路而是土路,合着灰扑扑的天色愈发显得肃穆深沉。满街的节日气象还未除去,店面住户都挂着灯,红的鞭炮尘灰到处都是,天寒地冻之下人们都裹得严严实实,显得颇为臃肿,根本看不出身材美丑了,这没型的古代装束啊,真该改良一番了,要不弄个羽绒什么的,好歹能薄一些。如月胡乱想着,忽然一股急促的冷风吹得她不得不缩回手继续捧着暖炉,心里暗道:怎么古代的北京还是这么大的风?比南京冷多了。
如月虽已从琅小山处得知更具体的京师地理情况,但到底是个路盲,七转八拐的已然不知道往那个方向去了。她记得琅小山说过这里是以皇城为中心的,内城由八旗分立四角八方,两黄旗居北:镶黄旗驻安定门内,正黄旗驻德胜门内;两白旗居东:镶白旗驻朝阳门内,正白旗驻东直门内;两红旗居西:镶红旗驻阜成门内,正红旗驻西直门内;两蓝旗居南:镶蓝旗驻宣武门内,正蓝旗驻祟文门内。而都城内外大街凡十有六,坊二十有四。此外,还有巷、胡同等,所谓“三百八十四火巷、二十九胡同。这么说吧,就是一个大字!再加一个字就是乱!
轿子又行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了何府,这个江南挺有钱药商何定山住的地方门面并不大,甚至连琅府的门头都不如,如月略感诧异一转念便想明白了,京师大居不易啊。南北建筑风格大有不同,屋宇式的如意门,宅门前的门当刻着花卉,门框上方凸出的四尊木头雕刻的漆金“寿”字门簪,匾额上端正的写着颜体“何府”二字。如月不及多看琅玉下马交了拜帖,众人在轿厅稍待了片刻便有人引着进了去,过了正厅穿过垂花门到了内厅,再往后就是女厅,这一进的四合院很疏阔,并未种花草,后面似乎还有庭院。
琅家的三个男人留在了外厅,甄氏携如月和宝络由丫鬟引着一进来,就有个二十出头穿着红绫袄梳着条辫子的丫鬟迎了上来,一见甄氏就盈盈拜了下去,一口南方话音听着甚熟悉。
“红鸾见过太太。”
甄氏虚扶一下道:“是红鸾啊,快起来,咱们都有三年未见了,你家太太怎样了,快引我去见(第九十二章何府内容)。我还把刘掌柜带来了,他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安排一下让他给冰心看看。”
红鸾起身眼里含泪,欲言又止,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太太快里面说话。”
甄氏会意便跟着进了正房。如月一进来并未闻到药味,只有一股极好闻的熏香味儿,正是甄氏研制的江南李主帐中香,她觉得奇怪不禁看了眼甄氏,甄氏也察觉到了,她一边将斗篷解下来递给丫鬟一边便问:“怎么回事?”
红鸾向里屋看了眼,引甄氏坐下方悄声道:“太太不肯吃药,在跟老爷置气,本来并没有多大的事,也就是天冷旧症发作,可不吃药哪里能好。这一日日的就拖成这样了,昨儿大夫还来了看说病已入脏腑,若还不吃药就等着办后事吧。”
甄氏皱眉道:“我就说你家守着这么大个药铺子,怎么还能让人病成这样。可是……”她放低了声音道:“你家老太太又让娶妾了?”
红鸾微微点了点头。甄氏叹息道:“你家老爷怎么说。”
红鸾低声道:“还能怎么说,敬遵母命便是了。”
甄氏眯着眼恨声道:“你家太太难道就是个面人?这么让人揉捏?”
红鸾正要说话,只听里面有人咳嗽,又有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提着一柄宝剑出来,看到有外人在唬了一跳,忙行了礼,疑惑的眼神瞥向红鸾。红鸾道:“青凤,太太可是醒了。”
青凤踟蹰了一下方道:“是呢。听到有人说话就让看看是谁来了。”
红鸾道:“快去给太太说,就说是琅府的太太来探望了。”
青凤应了,进去片刻就听里面有人气力不济道:“玉洁妹子,可是你来了,快进来!”
如月跟着甄氏进到卧室,只见床上躺着一个披散头发的妇人,看着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脸病气,肤色青黄,两颊上有斑,本来眼睛是美的,可惜现在眼皮肿着眼神涣散,半点不见美丽,整个人是虚胖着,看着就是寻常的中年妇人。甄氏见了忙上前侧坐在床边,握紧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对方眼泪涌了上来。她捂着嘴哽咽道:
“姐姐,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病了就是这个样子了。很难看是吗?我现在连镜子都不照了呢。啊,别说我了,妹妹怎么来了呢?可是到京师来办事儿的,听说你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真真了不起啊。看你,容光焕发的,还是那么美。”
甄氏流泪道:“我听容姐姐说你病了,便专程来看你的。没想到你怎么就成了这样,再有什么事干嘛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往日姐姐是何等刚烈的性子,怎么这会子竟也自暴自弃了?”
方冰心道:“何必来看我呢,千里迢迢累你辛苦了……”说着她反握住甄氏的手眼泪流了下来,哽咽了一会儿才又道:“我们多少年没联系了,当年都是姐姐不好,如今我悔死了,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让你进府跟了他,再怎样咱们性子相投也好处。现下好了,全到叫那些小**们占了空,整日介的跟他们斗来斗去,自己都疲了。”
甄氏一听这话变了脸色怒道:“现下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不论当初或是如今我都没和你同伺候一个男人的心,你若这么想,我立刻就走!”
方冰心忙解释道:“我哪里还有这个意思,只是看往日只觉着自己小肚鸡肠。不该猜疑你什么的。白白失了你这个好姐妹。妹妹,可原谅我?”
甄氏道:“我若介意何必来这里看你。闲话休提,快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甚是疼爱你么,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
方冰心长叹一声,静了片刻才组织了语言道:“你既知道我的性子,便知道我最恨纳妾这回事儿,我不像你是个软性的。也不像容丫头是个不管事儿的,原本在老家和他母亲住一起,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实在挨不过了,收个通房纳个妾反正就是为了有个儿子,后来有了儿子总算消停了吧。也是我没那个福气,搬到了京师独过了,那孩子出了痘。没了。没儿子了,我婆婆想让儿子纳妾的心思又起来了,没事就往我这里塞人,那会儿他还是爱我的,来的女人也不碰,只管让我处置。可现在竟是他自己想纳妾了!被个贱货迷得什么都不顾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商家女竟看的跟宝贝儿似地,我不同意让她进府竟要让他娘来给我说,这不是逼我呢吗?年前那会儿终于把人领进来了,我怎么能气的过?收拾了两回,他竟打了我,还说要休了我,就为了那样一个贱货!就因为她有了身孕!”
说完方冰心痛哭起来,絮絮地又说当年自己怎么样贴钱帮他。最终竟然被人弃之如敝屣。甄氏劝了又劝这才停了,方冰心抹干净了眼泪,自嘲道:“多久了我都没这样好好哭一回了,终年强撑着,连心都硬冷的跟石头似地了。”她发了会子呆。眼波一转看到了如月,怔了怔又打量了片刻。眼神落在玉莲花腰佩上,“看我。只顾说话了,这个可是豆姐儿?过来让我瞧瞧。”甄氏也拭去了泪,应对道:“可不是她嘛。病了那么久可算是好了,你那会儿没少费心,就想着带她来让你瞧瞧。”
如月对方冰心行了礼:“如月见过何太太。”说完略带怯容的退立在甄氏身后,方冰心打量了她一会儿感叹道:“日子过的好快,那会儿我还记得你抱着她四处求医问药呢,还是你有福气,终于苦尽甘来。”
甄氏叹道:“我那会儿是个什么光景你最是清楚,我都能挺过来,你怎么就不行呢?怎么样都是明媒正娶的嫡妻,那些个女人再被宠也是个妾!生了儿子又怎么样,也是给你生的,何况这不还没生呢吗?”
方冰心摇头道:“我就是恨他。气不过。”
甄氏劝道:“有什么气不过的,他这样待你不就是因为你没给他生嘛,你才多大,刚三十出头而已,好好调养身子生个孩子是正理,这回我把刘先生也带来了,让他给你诊诊,这男人就是个贱,你不当他是宝他就当你是宝。”
方冰心盯着甄氏看,幽幽道:“你真跟以前大不相同了,难道非得寻死过一回才能想得透?我也是快要死的人了,怎么还是想不通呢。”
甄氏又是尴尬,她拿起茶喝了一口,岔开话道:“说来我怪想不通的,还有你拿不住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花容月貌?”
方冰心脸色变了变,用古怪的眼神盯着甄氏道:“见着了,你就知道了。”
甄氏觉着奇怪,正要问忽听门外有男子的声音急切道:“玉洁师妹来了吗?”甄氏一听这声音,手抖了下,人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方冰心意味深长的嗤笑一声,“来的好快啊。”
这时只见门帘晃动,如月向外看去,一个身材消瘦的华服男子疾步走了进来,他四十左右年纪,一字眉,单眼皮,蓄着胡子,他一进来第一眼就落在了甄氏身上,眼里带着明显的惊喜之色,甄氏身子僵硬的福了个礼道:“何师兄。”
来者正是何定山,如月知这人曾师从刘文姜,习医三载,而刘文姜又和甄氏的父亲是师兄弟,少年时叫惯了的称呼到了现在还这么叫,怎么听着都有一丝暧昧在里面。如月终于明白为什么甄氏定要自己陪来了,果然是有够尴尬啊。
“师妹,多年未见,一向可好?”这个商贾此时方镇定自若下来,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惊艳欣赏之意明显的溢于言表。
“托师兄的福,过的很好。啊,是了,这是小女如月。来,快见过你何叔叔。”
如月忙上前行礼,何定山打量了她一下便收回了目光道:“好好好。早些日子听说这孩子病愈的消息,愚兄真为师妹高兴啊,如月,嗯,好名字。”
甄氏没接话,郑重道:“此次我是专程来探望冰心的。”
何定山愣了下,此刻才想起方冰心似地,眼神落在了妻子身上,一见她脸上似笑非笑洞悉原委的表情,心里便是一堵,转过脸不再看她。
“听说师兄纳妾了,只可怜我姐姐病成这样。我还真不知道该恭喜师兄还是该问罪呢。”
何定山皱着眉不吭声,甄氏看了眼冰心道:“当年何家落魄,我冰心姐姐是怎样对何家的,你可还记得?”
何定山点头道:“至死不敢忘。”
“那就好,看来师兄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师兄,那我就放心了。我来此一心只想让姐姐康复,所以请刘先生一道同来了。”
何定山一惊,“怎么,师傅也来了。现在何处?”
甄氏道:“就在外厅,若你同意,就请先生给姐姐瞧病吧。”
何定山忙解释道:“我自是同意的,只是……”他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妻子道:“她不愿意瞧病。”
方冰心冷笑接话道:“我早先也说过的,只要你让那个人走我自会看病。”
何定山强压怒气道:“胭脂有孕在身我怎么能赶她走?何家子嗣单薄,好不容易有了后,母亲欢喜都来不及,你让她走,这不是要气坏老人家吗?”
方冰心坐直身子道:“少拿你娘来压我,我也说了只是图个心眼清静,让她回苏州养胎去,又不是要你赶她走,不是你娘也喜欢吗,正好让她伺候这个媳妇去,管你们当她是妾还是当平妻呢。反正你们没人当我是何家的正经媳妇,钱用光了,人便没用了,何况还是不能生,正好下堂是不是,哼,我就是死也不会和离!”
何定山气道:“你在师妹面前说这些做什么!”
方冰心道:“我就是想让玉洁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幸好人家慧眼如炬没跟了你,要不然今日就该死两个了!”
甄氏处在两个争吵的人之间颇为尴尬,忽听正堂里红鸾道:“姨太太,这会儿老爷正和客说话呢,您先回吧
一个娇柔的女声道:“什么客,这么稀罕?巴巴的生意也不做了,从铺子里骑马赶来?”
红鸾道:“琅太太是太太的故交,和老爷也认识,从江宁远道而来的,正在叙旧呢。您若没事,先请回吧。”
女声道:“我自是有事呀,探望太太算不算呢。哎呀,方才在屋外都听到太太的声音了,看来这身体好多了吧。既是熟客理应拜会呢。”
方冰心一听这声音,怒极反笑道:“呵呵,来的好,红鸾,让她进来。”
片刻,一个艳妆女子手撑着腰,前后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便施施然走了进来,她先是对何定山道:“老爷,妾身来瞧瞧太太的病。”也未等何定山说话,她的眼波便飘到了甄氏身上。两人一对视,都有些怔了怔。
何定山皱眉道:“你怎么不好好歇着,乱走什么?”
那女子道:“还不是您说的有孕之人要多走动的,哎呀,您这里有客啊。”
何定山尴尬的看了眼甄氏道:“这位是我师伯的女儿,琅府的太太,是……太太的至交好友。你快快见过。”
那女子虚做了个姿势,道:“妾身胭脂,见过,呃,还不知这位太太怎么称呼?”
甄氏已在旁打量了她多时,心里说不惊那是假的,这个胭脂未免和自己长得太像了些,当然言行举止上可是差的远。何定山,你好啊!
甄氏想归想。面上也不见笑容,肃然对胭脂道:“原来你就是师兄新纳的妾室,有孕在身,对我这个外客礼数不到也就罢了,不过见了主母也不拜见的妾室倒是少见的很。还是说,我记错了,你不是妾是平妻?嗯,师兄?”
何定山脸上一红。叱责道:“你还不见过太太!”方冰心却吃吃笑道:“算了,我早都免了她的礼了,当不起啊。”
胭脂脸色一僵,这是何定山头一次责备她,而且还当着外人,这面子全没了!早听说自己生的像老爷以前钟意的女子,这才怎样都要娶进府。又是百般疼惜着。看来根子就出在这姓琅的女子身上了,不过,她和方冰心竟能坐到一处,还真是奇怪,想到这里胭脂笑道:“原来您就是琅太太呀,总听我家老爷提起您如何聪慧如何美貌。现下看果然和月里嫦娥似地呢。太太你说是不是啊?”
方冰心冷哼一声道:“我这玉洁妹子在江宁可是有名的奇女子,商界里的巾帼英雄,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的。老爷一向敬师你又不是不知,对玉洁妹子看重照应自是应该的。你说是不是啊,老爷。”
何定山一脸郁闷道:“你们都少说两句,师妹远道而来,不是来听你俩说这些闲话的,还不去让厨房备饭。”后一句他是对着胭脂说的。
胭脂却笑道:“原来琅太太这般有本事呢。妾身正好讨教,我家是做水粉生意的,不知琅太太在江宁是做什么的?”
甄氏没出声笑了笑坐下端起茶喝了起来,方冰心哈哈一笑也没正面应答胭脂,而是重新靠回引枕上道:“我记得你不是一直想要我这里的熏香吗。喏,正主在这里。这香是她做的,也是她送我的。想要就从琅太太那里讨要吧,只是此香贵重,你有那么多的银子吗?是了,没有可以让老爷出。”
胭脂一惊,重新又看向甄氏,甄氏吹开浮茶慢慢品着,端的仪态万方。她不禁握紧了拳头,忽发觉甄氏是寡妇打扮,心思一转又道;“琅太太千里而来,就是来探望我家太太的吗?这份情谊还真让人感动呢。唉,太太病重又不愿瞧病,您可得多劝劝呢,何家家大业大怎能没了主母,内宅乱了岂不糟糕?老爷也会没心思做生意,您若不嫌我家小,不如就住下多待些时日吧。”
方冰心哪里听不出胭脂的隐意,火气上头恨不得扇到对方的脸上,不过胭脂这话倒是颇对何定山的心思,他竟然没有说话!只是等着甄氏怎么说。
只见甄氏微笑道:“依着我们两家的交情自是该多住的,我也颇担心姐姐的身体,想当年若不是她肯出手援助,我也没有今日。我这姐姐是个烈性人,不过是一时置气想不开罢了,按着她和师兄的情分怎样也不会出什么事,她这病不过是心病,心情好了人也就好了,师兄是重情之人,待姐姐的心意又岂会变?否则之前那些野花闲草的不都是没久待吗。我这次除了带着名医来为姐姐瞧病的,还有一事。”说着她从袖里拿出一封书信,交给了方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