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赏玩
作者:
狂笑苍生 更新:2022-05-16 23:17 字数:4254
见房子都布置好了,家里人又都送来了东西恭贺乔迁,大都是簪钗首饰衣物水粉类的,倒是济兰送的小玩意儿极得她所爱,那是一对针划山水人物小葫芦和核桃雕的八仙过海,放在案头没事就可赏玩。
姜承梅搬过来了自由了许多,不用整天应付琉璃讨好的脸,也不怕晚上的梦话被甄氏听到。只是入住望月楼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女红的学习,这是甄氏明令她必须做好的事。
姜承梅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对于缝纫针黹的认识仅限于缝扣子和十字绣,她在江南旅行时在景点见过商家出售的苏绣,精湛的技艺令人咋舌,价格嘛也是结棍的很!那时的她哪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摆弄上这些东西,现在面对这项学习姜承梅并不抵触,一是因为无数的小说里都有写,女红可是古代女性能力的最大表现。自己在音乐舞蹈上没天赋搏不了眼球,正经书也读不进去,茶道不懂牌不会打又是臭棋篓子,虽会书法绘画又哪敢真的和大家比,再因手拙被人取笑,那就白活一场了。
这其二,也是她确有兴趣。女红可是对耐心的极大考验,当然还要有创造力,对审美也有要求,而这些都是她的长项。十几年的书法不是白学的,艺术设计专业也不是白上的!她自问绣个荷包什么的还应该不成问题,于是自信满满的主动提出要和甄氏学习,没想到甄氏却让她跟着宝络和菱纱好好学,她不禁问为什么不能跟您学呢?这么问自是觉得跟两个小孩儿学不到什么。甄氏听后摇头道:“女红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要跟我学先从你的丫鬟那里出师了再说。”
当时姜承梅还很不解,后来一看到剪刀熨斗针线盒,顶针量具绕线板,针拔刮板喷水壶,绣花棚架针线篓铺了一河滩,她傻眼了。
宝络精编织,菱纱善刺绣,于是一个教姜承梅打络子,一个教她辟丝线。这打络子是在穿越小说里经常看到的情节,女主们有的为了挣钱,有的为了谈恋爱,或是为了推动剧情,她们都将络子打的杠杠的,可真学起来这个手艺后她才发现原来就是中国结和流苏啊。
宝络先从双钱纽扣平结这种简单的打法教起,说是基础手法有三四十种,学会了才能谈变化和组合,材质以线为主,遇到不同的对象,再定软硬粗细。颜色的搭配也是有讲究的,像给玉配的要用赭色或暗绿这种沉稳内敛的色,而若给木雕物件配结时要搭用金银亮红出挑的色,最常用的红可配白、月白,黑、灰、烟蓝;蓝则配白、粉蓝、酱红、金、银、嫩柳绿、橘、鹅黄。看宝络巧手做示范,还真有“黄金莺”的风采!很快一个结就打好了,问名字,答曰攒心梅花。姜承梅目瞪口呆中。
等姜承梅编好一个歪七扭八的结正在叹气,菱纱笑眯眯的过来倒茶,似随意的问道:“姑娘辟线能辟几丝了?”她汗颜的讷讷道:“辟了三丝最后还缠着一起了。”,小丫鬟仍旧笑眯眯的道:“起初是这样的,这也就是个手熟罢了。”可是姜承梅还记得菱纱说过正式刺绣时,一根线是要辟成三十六丝的,这样绣出来的翎毛花卉才能巧夺天工,山水人物才能活灵活现,琅府绣坊里人人都能做到这步。据说菱纱她老娘,可以用发丝做工,曾经在不足巴掌大的料布上用黑白发丝绣过一幅心经!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手熟呢?!当她忍不住感慨时,小老师又教育道:“姑娘若想要绣得好,那就不能当它是玩意儿,这本就是细致磨人的事儿,需得沉了心耐了性。听我妈说,织造府给当今圣上绣的龙袍,要绣匠五六百人,一两年才能完工呢,咱们绣个荷包香囊什么的和他们比算得了什么。”姜承梅再次目瞪口呆中。
每日两个时辰学下来,手困眼涩腰酸背疼,姜承梅这时才痛彻心扉的有了觉悟,比高三还劳人的女红生涯正式开始了。
姜闺秀在康熙年间的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甄氏在的时候就去请安,在她怀里撒撒娇重温下儿时的随性,不在了就懒在屋里当宅女,狠命的习字绘画做女红,累了就去游园,或等两个兄长闲了去找他们耍,有时也会去如意那里小坐。
自从济兰那里略知道了些往事后,姜承梅就开始对这位姨娘上了心。虽然是在古代,她仍对小三一流没甚好印象,可当事人都和小三相处甚欢,自己这个借尸还魂的冒牌女儿生的那门子气。甄氏待她好,如意待她也不错,教她规矩教她品茶教她妆扮教她抚琴,前几件还罢了,只这抚琴,看来从今到古都是没什么天分的了,反正男人学了琴是用来泡妞的,这女人学了琴是被人泡的,划不来呀。她推托了几次,如意也就不教她了。
后来姜承梅又着意的打听了这位琅府二把手其人其事,从济兰那里再也问不出来个什么,没想到到从郑嬷嬷那里听到了不少,她早就发现这位老人家话多,原来竟是骨灰级的八卦女。
如意出身扬州瘦马,是苏州府李家买来送给琅守义当妾的,据说她在小蓬莱画舫里被调教了几年,无论昆、弋都张嘴能来,由其苏笛吹的甚妙。当年也有过被老爷爱若掌珠的时候,可惜红颜易老,生了孩子的女人不值钱了,又有后来者居上,身体不好的她如草芥般被遗忘了。在如意最难的时候是甄氏拉了她一把,患难见真情,一个是糟糠妻一个是薄命女,也不知度过了多少危机这才有了今天。
难怪这两人感情不错!姜承梅暗思道,虽然个中细节郑嬷嬷没说,凭着看过的书也知道当年的艰难。都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可古往今来背信弃义的男人多如牛毛,似乎在钱权的诱惑下,兄弟反目的更多,就像她那个没见过面的老爹,是负心汉不说估摸着还是白眼狼呢!女人……呵,当女人讲起了义气,能让那帮臭男人羞死!如此,姜承梅倒是觉出了如意不易,于是对她亲而不腻,敬而不密。
所谓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聪敏似如意自是觉察出姜承梅的态度,不论是不是甄氏授意的,她也很是承这份情,对这大姑娘更是悉心教导。
转眼已近重阳,府中早已黄花遍地。这日,姜承梅做了半晌女红,累的双眼酸涩,菱纱劝她凡事不可急于求成,这眼要是累坏了就不好了。姜承梅听的有理,当下就放下手里的活计,推窗展目远眺,只嗅的菊香盈鼻,一时动了游园的心,便让菱纱更衣,又叫上宝络出去耍了。
九月重阳,赏菊是习俗。琅府眼之所及处处可见菊花,除了散着摆的,还有堆成九花山和堆成九花塔的,引得蝶飞蜂绕的,哪里像深秋倒像是暮春呢。
为了应景,诸人所穿的衣物上都绣的是菊,或戴着菊。姜承梅一向不喜穿红披蓝的,怎奈这世道就是以红为尊,本来她是喜欢穿鹅黄和浅绿,结果那两个丫鬟一个说满地的黄穿黄就显不出来了,另一个说绿不是富贵色,姑娘年纪又小还是穿红显得俏丽。于是姜承梅只得穿了件流水纹粉色暗花缎绣的褂子,衣襟两角处盘成折枝金菊各一朵,下面则是条红艳艳的石榴裙。唉,她如今也习惯了入乡随俗,穿衣这种小事,随他们去吧,反正今日的重点是赏菊解闷。
待到了景园游玩一圈后,姜承梅坐在石凳上小憩,她望着对面的桐荫小筑,问道:“怎么还在学呢。哥哥们真是辛苦。”宝络一边摘花一边笑道:
“爷们自是要如此才是正途,十年寒窗,金榜题名,谁人不如此呢?”
菱纱不以为然道:“那姐姐怎不见有多少人名落孙山,考到头发都白了还是个秀才的?太太不是说了吗,捐个官就完了何必还要考呢?而且大爷若不走仕途经商也很好呀,反正有太太在后面撑着就是考不上了也有退路。”
宝络道:“你懂什么,大爷是什么人,哪里是寻常男子能比的,他定能过了两试去做官儿的,做了官也定是好官。只怕经商就只能是太太的一厢情愿啦。”
菱纱道:“咦,太太的意思?咱家可是太太掌事的,大爷能拗的过?”
宝络把花篮放好捋了捋头发道:“旁人咱不知道,可大爷我还是知道的,定下了心要做的事,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且看他习武的劲头,啧啧,将来定是太太拗不过,由着大爷去折腾啦。不过若是能当上将军岂不是更能光宗耀祖吗?”
菱纱掩嘴笑道:“平日从不提大爷怎样,这会子怎么又成了大爷肚子里的虫了?他怎么想你又知道。”
宝络轻叱道:“坏了心的小蹄子!”说着便去打她,菱纱笑道:“姑娘快救命!”
宝络却手快一步一把抓住菱纱,她胳肢着对方恨声道:“姑娘,这小蹄子是个留不住的,你早点把她放出去嫁人算了,过个两三年好凤冠霞帔的回来给你我卖弄!”
这话说得菱纱脸上臊的通红,姜承梅也笑了,她可是知道原委的。这原名叫做韩四娘的姑娘早就给说了娃娃亲,对方家里虽贫困也是个读书人家,早年得了韩家的恩,便许下了这门亲事,韩父病故后,韩氏母女被亲戚欺辱,这家人没落井下石的悔婚反而给她们了个落脚地直到来琅家做活,可见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家。韩四娘未来的夫君在家排行老三,是家里学业最好的一个,已考取了秀才,正在为考进士做准备。故此宝络有这么一说。
被菱纱用花打的宝络躲到了姜承梅身后,笑道:
“瞧,被说中了吧。”
菱纱赌气扔了花道:“我再好也没你好,谁不知满院子的丫头,大爷最属意你,太太有心给大爷送屋里人,大爷偏偏一个都看不上,一肚子文章的不要,送上门的也不要,可不是给你留着空呢。”她话音刚落,宝络和姜承梅都叱道:“胡说什么!”
被二人一喝,小丫鬟登时怔在那里。中秋事件后姜承梅早有嘱咐不可外传此事,生怕再起波澜,她再不喜琉璃,可也不想断了那丫头的活路,却没想此时被菱纱喊出来,若是被有心人一推论岂不糟糕,可宝络喊得的又是什么?姜承梅忍不住转头看她。
只见宝络瞪着一双眼冷笑道:
“人人都稀罕香饽饽,那就靠真本事拿去,得不到少拿我做幌子!大爷再好,我也只当他是大爷,将来他娶他的小姐,我嫁我的男人,有什么干系!不过是平日里多说了几句话,倒总被你们拿来说了,传出去倒说我宝络是专勾人的狐媚子了,告诉你,我宁嫁穷人妻也断不做富人妾!日后我再听到你这么说,你就再别叫我姐姐了,我可没这样的妹妹。就是太太在跟前我也这么说,若是见不得我,就让我出府,大家都干净!”说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菱纱早就吓哭了,一见如此,姜承梅忙一手拉一个劝道:
“好好地,怎么就当真了,别哭了,风大仔细吹伤了脸。”见她们还是垂泪,她佯怒道:“再哭旁人还道是我欺负你们呢,姑娘我可不想背这个恶名。”二人这才拭泪向姜承梅认错,姜承梅就让菱纱给宝络道歉,小的这个这时才反应过来,忙认错道:
“姐姐莫要恼了,妹妹错了,日后断不说这样的话了。”
宝络看她脸上哭的像花猫似地,眼神可怜巴巴的,却是好笑,于是使劲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
“本以为你是个不俗的,怎地也沾上钻营的劲儿了,真真惹人嫌。也只这一次,断没下次的。”说完她又向姜承梅施礼道:“姑娘,奴婢方才心急口没遮拦的,您别忘心里去。”
姜承梅看着宝络发呆,心底早就起了波澜。宁嫁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好志气!能说出这样话的女子真的不俗啊,只是在这时代真嫁了人妻就诸事顺利吗?也许最难的时候并不是刚穿越时的惊恐不安,而是婚姻,这才是大问题啊。忽有鸟鸣叫着扑棱棱飞了起来,姜承梅一惊忙收了心思淡笑道:
“快起吧。”
见姜承梅神色不虞,两个丫鬟都有点忐忑,忙请罪的请罪自责的自责,姜承梅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