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荣山死后，西戎皇廷就明发邸报，宣布向九州朝廷称臣归顺，化干戈为玉帛。
  反正西戎皇廷又没有称帝立朝，不算真正的反叛，加上有个罪大恶极的凤荣山在其中策划，他才是罪魁祸首。
  既然他伏诛，九州朝廷也不能再次迁怒了。
  西陲十二群不存在归还一说，地皮是九州的，但居住权还是西戎的。
  之前颁布的律法，重新启用，只是监督实施的官员，不再是之前设立的州府官员，还是西戎朝廷自治，只需每年向九州缴纳税务，每三年进京述职，在吏部登记造册就是。
  至于沅陵，九州封他做了陇西王，改葺宫苑为陇西王府，赐黄金万两，美婢三千。
  这三千倒是实打实的，各个美貌绝伦，富有诗书。
  沅陵礼貌性的看了一圈，留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在身边端茶送水，剩下的都分给了王公贵族为妻为妾，生儿育女。
  用不了几代，汉化会更加渗透这个民族，到时候皆是同族姐妹，还分什么异端。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陇西王统领西陲十二群，除了不得留有超过十万的军队外，和从前基本没有任何改变。西戎人不用担心再被欺负，也不用畏惧战火涂炭，再度流离失所。
  可看似欣欣向荣的背后，还有一桩隐患，正在牵动着几个人的心。
  通灵山庄内的禁地，明明是春寒天，却热得只穿得了一件夹衣。夜里耳边隆隆声，似是从地表深处传来的。这一样又一样的现象，提醒着众人，又到了该祭献的时候了！
  ……
  皇城外的客栈。
  西戎皇廷称臣之后，秦北行就班师回朝了，只留下数十暗卫保护顾东篱的安全。
  哦，他还把橘香留下了，继续为澜舟调理身体。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草药味道，熏得时日久了，顾东篱只觉得头昏脑涨，直泛恶心。
  橘香浑身汗津津的，调配好了药浴，一边撩开屋中层层幔帐，一边吐槽道：
  “这里什么鬼天气，年前还冷得要死，浑身打颤，元春就这般热了……你看我都出汗了，不成不成，我要去换一身衣服，丫头哇，你来伺候吧！”
  顾东篱做了饭菜，笑盈盈接话：
  “午膳刚好，这天热一些也好，至少饭菜还温热着，对啦，火炉子上还替你烫了壶酒。我从集市买来的梨花醉，在陇西可是难得。”
  橘香一听酒名，莫名红了眼眶。
  难得，实在难得。
  两地之前针锋相对，不说通商，就是传递个消息都有通敌叛国之罪，根本买不到九州的许多东西。现在居然有梨花醉，实在馋死他了！
  橘香欢心不已，回头要叮嘱，顾东篱推着他往外走：
  “好了好了，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我记下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可不能马虎，这伤太蹊跷，纵是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啊……”
  “有您在，我放心，三个月后，您一定还我一个活蹦乱跳的夫君~”
  “呀，你这丫头，怎么还给我下套呀，我什么时候说过三个月呀！”
  橘香叽里呱啦一顿叫，终于被顾东篱亲手送走了。
  她长抒一口气，推了门进去，迎着濡湿的空气，坐到了浴桶边的马札上。
  拿起瓢子舀水，浇到了澜舟后背。
  水声温浅，连声音都温柔了许多：“会不会烫了一些？”
  “不会，正好。”
  澜舟歪斜靠在浴桶上，两个人再一度陷入静谧的安宁之中。
  看似一切都结束了，可顾东篱心知肚明，还远远没有呢，一旦火山喷发，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的陇西，又会再一次变成一片炼狱。
  哗啦一阵水声。
  顾东篱从愣怔中回神，发现澜舟从水下撩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水是温热的，片刻触觉后，很快变凉。
  “凤羽我来找，它与我心念相系，我比旁人容易一些。”
  六片凤羽送走了怀睿，向下游已经散落天涯，要想重新找齐，不知还要多少年。
  可想要阻止凤凰之怒，有且只有这一个办法。
  当然，这等于说，也是断送了自己和澜舟离开这里的念头，她和他，这一辈子，下一辈子，轮回转世，就再也没办法离开了。
  “可是……”
  “丫头，与你相守只这一生，我便足够了。”
  顾东篱眸色氤氲，许是泪光，许是蒸腾的雾气。
  良久后她反手握了上去，更是轻叹嗟叹：
  “可纵然是你，也没有把握多久才能集齐，这一次的祭献，如何逃得过？”
  “秦北行给我写过信，已经在寻找流落九州的白家后人了，若是有消息，他会第一时间告之我。”
  顾东篱唇线紧抿着。
  她没有告诉澜舟，北行是元灵珠的主人，现在的秦北行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他。
  他要找一个人，轻而易举，甚至知道一切事情的脉络走向，他极为天道。
  只是他不能说，也能阻止，也没有办法阻止的了。
  “寻找后人，暂无消息。”
  这句话的意思，要么是白家后人的出现，机缘巧合，难以言说。
  要么，就根本没有所谓的白家后人，真正需要去祭献的，因果天道，自有安排。
  ……
  笃笃笃。
  有人轻叩门扉——
  “什么事。”顾东篱问。
  “夫人，门外有一小妇人求见，说是认识夫人，有一件事，要姑娘帮忙。”
  “小妇人……？”
  顾东篱狐疑念了一遍，在陇西地界，能上这里寻自己的小妇人真的不多。
  脑子里莫名划过一个人的样子。
  顾东篱杏眸圆睁，再思量秦北行的话之后，不觉汗毛倒竖，心下凌然。
  若真是她——
  恐怕，她便是天意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