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瑾丞缓步走了过去，在年寻夏旁边停了下来，晃了晃奶奶的身体。
  哽咽着嗓音唤道：“奶奶，我是阿瑾，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七点了，您怎么还没起床吃早餐？您不是一直跟我说不能睡懒觉的吗？
  “您说睡懒觉会变成小笨蛋的，您忘了吗？
  “您快起来，阿瑾不要您变成小笨蛋，奶奶是最聪明的，您快起来好不好？”
  那是小时候父母离开了他，他自暴自弃时，奶奶对他说的话。
  奶奶对他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他对奶奶的话也一直深信不疑。
  只是，奶奶……
  为什么您这次要骗我？
  您说要一直一直陪着我，看着我娶妻生子，再看着我的孩子娶妻生子，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去游历世界。
  为什么您要骗我？
  奶奶，您快起来好不好？
  阿瑾害怕了。
  我已经没了爸妈、爷爷，不能再没有您。
  感受到男人散发出来的无尽悲恸与哀伤，年寻夏紧紧抱住他，紧咬着唇才不让自己放声大哭。
  阿瑾自小是奶奶带大，对奶奶的感情非同寻常人，此时最难过的人应该是他。
  她要撑住！
  “阿瑾……”她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司瑾丞的头紧紧埋在她的锁骨处，无声的眼泪浸湿了女孩的衣襟。
  双手紧紧拥着她。
  “奶奶没了……再也不会打我、骂我了……”
  他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年寻夏一个人可以听见。
  年寻夏感受着他话里的哀恸，眼泪再一次决堤外涌。
  司霓裳跟三个孩子站在他们身后，泪水早已花了眼。
  司霓裳一直有预感母亲即将离他们而去，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她都还没做好准备，就面临母亲彻底永别他们。
  一时间，整个别墅里都充斥着一股悲伤欲绝的气息。
  老夫人生平待他们极好，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离开人世。
  司瑾丞在奶奶下葬的第二天，脸上就看不出半点悲伤之情，依旧正常上班，正常回家，正常吃饭。
  只有年寻夏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看着奶奶的照片，偷偷落泪。
  白天的他，将所有的悲伤都深藏于心，露出尖锐冷戾的外壳，护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留下来的基业，护着他最爱最亲近的家人。
  只有夜晚，他才敢露出一丁点软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在努力地生活着，不让奶奶失望，心里永远记得那个和蔼善良的老人，从不敢忘。
  年寻夏看了眼时间，做好了饭菜，亲自送去公司给司瑾丞。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却每次来都有不一样的感受。
  畅通无阻地到了阿瑾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敲门，那股不适感再次涌上来。
  一阵晕眩过后，她身体又恢复如常。
  自奶奶过世后，几乎隔三岔五她就会莫名晕眩。
  让洛心帮她看了，只是说她身体亏空得厉害，需要好好养，不能太累。
  她知道，这是那场火灾留下来的后遗症，一时没办法彻底根治。
  听从洛心的祝福，这段时间她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带着几个孩子玩，几乎都没感觉到任何累。
  可是，身体似乎没有半点好转。
  “咔哒！”
  她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年寻夏抬眸望了过去，就对上司瑾丞的眼眸。
  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比以往多了几分成熟内敛，看见她时，眼里闪着光。
  “老婆，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
  司瑾丞眉宇微蹙，似乎很不满她“自作主张”来了公司。
  她身体不好的事，他知道，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要好好休息！
  一个星期，他基本只上两天班，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家里陪着她跟孩子。
  将她拉进办公室，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我好久没来公司了，就想来看看，顺便给你带了饭，我还做了炸鲜奶，你快看。”
  年寻夏笑眯眯地将饭盒放下来，脸上挂着笑，打开饭盒，炫耀似的把炸鲜奶给他看。
  知道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她想尽法子逗他开心，让他不要过度沉溺在失去奶奶的悲伤中。
  司瑾丞心底暖得一塌糊涂，面上却依旧冷得瘆人。
  “你就是无聊想下厨，也不要累到自己，知道吗？”
  年寻夏乖乖点头，“知道啦。”
  “以后想来公司必须跟我报备，不能偷偷来，万一你在路上遇到不归的人怎么办？”
  “没关系嘛，以我的身手，来几十个混混我都能给他打趴下！”
  年寻夏毫不在意，笑眯眯地对他说道。
  司瑾丞眉心微蹙，不是很满意她的说话，神色都变得严肃起来，“你现在的身体什么情况你自己不知道吗？
  “万一你突然病情发作怎么办？
  “万一我没能及时去救你怎么办？”
  听着他越说越严肃，年寻夏一颗心突突直跳，连忙哄道：“阿瑾，我不敢了，我以后出门一定跟你报备，一定带上十个保镖！好不好？”
  司瑾丞凝着她，点了下头，“记住你说的话。”
  “嘿嘿，记住了啦，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年寻夏笑了笑，把东西递到他面前。
  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模样，司瑾丞深吸一口气，捏了捏她的脸发泄一通。
  很严肃、很霸道地对她说：“奶奶已经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答应我，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好吗？”
  年寻夏心口猛然一软，鼻头酸胀。
  对上他如无底洞般深邃的眼眸，感受着他眼底升起的希冀与害怕。
  她的心一胀一胀，抿了抿唇，哽塞着嗓音回道：“好。”
  此刻的司瑾丞真的相信了她的“好”，以为她真的会陪他到老。
  直到后面，他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是孤独且寂寞地走完自己的一生。
  没有谁真的能陪着另一个人走完一生。
  他吃着口味异常的炸鲜奶，仰头就能对上女孩的笑容，心底无限满足。
  “阿瑾，这个周末，我们一家人去飞来峰玩玩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
  “好，你想去哪里，就陪你去哪里。”
  “我还想去看看西湖、看看断桥残雪……”
  “好。”
  “我还想去青藏高原，去……”
  “好。”
  无论她说了什么，他几乎都会很温柔地回一个“好”字。
  听着女孩悦耳的笑声，司瑾丞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