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在教会还在准备教宗之位交接事宜时，赫里安正在密室里口吐鲜血。他受了很重的内伤，五脏六腑尽数破裂，鲜血不断地从喉头涌出来，根本止不住。
  这样的伤不是别人造成的。
  是在他调动灵魂之力，识图强化自身时，忽然失去意识，再醒来时便因为灵魂之力失控而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自从移植了神之右眼后，他就时不时地会暂时性休克，甚至吸收灵魂读取记忆时都会头昏脑涨……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在调动灵魂力量改造身体时休克。
  灵魂力量失控般在体内流窜，像蛮牛一样横冲直撞，将神经、肌肉陆续破坏。赫里安·布洛克的右眼自己转动几圈，便听到全视之眼的声音传来：“你要死了。在一百三十三秒后，你的肉体崩坏，基因崩溃，身体变成一团白色的肉沫。”
  赫里安试图控制灵魂力量，却发现这些有着自主意识的灵魂根本不听使唤。它们呼喊着：“我们要杀了你！我们要杀了你！”
  这些死在赫里安手下的亡魂，无时无刻不在诅咒着他，此刻有机会杀手赫里安，它们怎么会乖乖束手就擒？
  还不能死。这四个字如同钢印一般刻在赫里安的脑海里。在强大的求生欲的驱使下，他开始做一件事：清除这些灵魂的意识。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灵魂构成非常复杂，赫里安私下里对灵魂研究颇多，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思维、意识是灵魂的本质。灵魂之所以能给赫里安提供力量，便是由于灵魂的思维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着，这些运转而产生的能量会反馈给赫里安。
  如果清除掉灵魂的意识，那么赫里安也将失去这些灵魂的力量，而现在的生死危机也自然会迎刃而解。如果说现在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灵魂力量是汽车的话，那么赫里安在做的事无异于就是破坏车子的发动机。
  副作用是，他将沦为凡人。
  “你不能这么做。”全视之眼再次传来信息，这一次它的声音似乎有些急迫，“哪怕你提纯了灵魂，你已经遭受破坏的肉体也无法复原，你还是会死。”
  “我该怎么做？”赫里安有些惊讶于全视之眼这次居然这么多话。
  “……”没有声音传来。
  几秒钟后，全视之眼才回答：“太早了……还太早了……”
  什么意思？
  这之后，全视之眼再无回答。赫里安能够感觉得到，右眼上某种意识如潮水般褪去了。好消息是，这只右眼不再被全视之眼控制了，坏消息是，全视之眼似乎放弃他了。
  赫里安本来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上位者身上，他手上动作根本没有停止，大脑成为了一座过滤站，海量的灵魂经过大脑的处理后被提纯为纯洁的灵魂力量，虽然不再失控，但没有思维作为载体存在的灵魂力量将在几分钟内溃散。而赫里安的肉体，只能坚持不到一百二十秒。
  哪怕赫里安将所有的灵魂提纯，他也只能阻止身体的恶化，却无法复原身体本来的损伤。
  多亏身体的痛觉系统已经彻底坏死，让赫里安在肉体崩溃的同时，还能思考。
  要想活下去，必须用灵魂力量修复身体。可如果要让灵魂力量修复身体，必须放任这些灵魂破坏自己的肉身。
  这是一个死局。必死之局。
  “镜子……我需要镜子。”赫里安很快在房间里找到一面全身镜，他拿起桌子上的剪刀，直接划开了自己的胸膛。他的肉体已经十分脆弱，这把剪刀轻易地切开他的胸膛，甚至没有流下一滴鲜血——因为他的血液正被心脏极速消耗着。
  “首先是心脏……心脏为了挽救身体，正疯狂地调动身体的资源，这反而导致了更快的死亡。”
  “我需要……重新搭建一个心脏。”
  趁着被提纯后的灵魂力量还没有逸散，赫里安用灵魂力量模拟出了自己的心脏，然后他用剪刀轻松剪断了连接心脏的血管。一瞬间，血液飙射，赫里安将纯能量构成的心脏放置在胸腔内，血管连接上这颗能量体心脏，继续将血液往心房输送。
  “造血已经跟不上了，血液现在对我来说没有用处了。”
  赫里安切断两条动脉、经脉，任凭大量鲜血从血管中流出。随着血液的流失，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操纵权，在自己彻底化作一具尸体前，他将纯净的灵魂力量输入血管，取代了血液进行能量交换活动。
  “虽然灵魂力量是更高等的能量，但身体器官的进化程度跟不上……尤其是大脑，需要全面修改……”
  在赫里安超乎常人的意志力支持下，他以血管内的灵魂力量为工具，一步步改造自己的器官。说是改造，其实只是稍微修改一下能量接收的方式，让身体的其他器官、组织愿意接收灵魂力量罢了。这个改造过程非常迅速，赫里安只花了不到四十秒的时间便完成了。
  而随着大脑接纳灵魂力量作为能源后，他的思维瞬间注入了体内的灵魂力量中，他的意志取代了如同白纸一样的灵魂力量。而有了思维作为载体，正逐渐溃散的灵魂力量逐渐稳定下来，在赫里安体内构成一个稳定的循环。
  “我的双手已经失去力量了，现在的我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权，因为肌肉已经坏死了吗？”
  “还不够……这样子的手术还不足以让我活下来……”
  “灵魂力量还有很多……我应该可以用灵魂力量取代肌肉、神经……可是……”
  “来不及了，只能试一试了。”
  人体的器官、组织何等复杂？赫里安虽然强行用能量构建一套全新的循环，但他的新循环系统和整个身体格格不入。旧的消化系统、肌肉组织、排泄系统都已经报废，他需要用能量重新“造”一具身体出来。
  而他的剩余寿命，只有不到三十秒了。
  三十秒后，他的肉体将会烂成肉泥。
  “咒文，节制。”
  在这个时候，赫里安用意识，催动了铭刻在背上的咒文。一瞬间，亚米种咒文的力量覆盖了他全身，压制了他的灵魂力量，他体内循环变得极慢，光是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但这种类似于低温的状态，让赫里安的身体崩溃速度放慢了许多。
  虽然这个时间内，他几乎什么也做不了。但他的思维还是常速活跃着。
  他要在节制咒文失效前，记下身体器官、组织、神经的分布，并在咒文失效后，马上用灵魂力量重建身体。对于人类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此时的赫里安，大脑被改造后以灵魂力量为动力源，思维强度已经远远超越了人类。而且，灵魂力量取代血液流遍全身，也让他能够把握住身体的每一个特征……
  就这样，赫里安与死神开始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