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庞贝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清查很快就过去了。勇伯莱特斩了四十五名通敌的学者脑袋，甚至不需要向撒尼拉学派请示。当然，这群替死鬼只是大学的底层学者，高层依然稳坐如山。布雷斯国立大学始终不是由安息圣教直接管辖，赫里安也没法给这所大学来场大清洗。
  他人才刚离开大学，就有学者编撰史书，记载这次赫里安·布洛克残杀高级知识分子的事，用词辛辣，充满偏见。至于赫里安消除了一场无形中的灭城之灾……倒是没什么人知道。
  赫里安走后，大皇子希罗·布雷斯也离开了。赫里安怀疑火烧大使馆是希罗的手笔，一把火把所有证据都烧掉了，根本不给赫里安半点机会。希罗也口口声声称达尔文失踪，半点不提赫里安，也多亏如此，尊神教会和安息圣教明面上还抱持着和平。
  ……
  当赫里安回到安息大教堂时，大教堂内众人行色匆匆，原来是当代教宗即将举行又一次薪火仪式了。看教宗的身体状况，很可能挺不过这次仪式，安息圣教都准备教宗更替的相关事宜了。
  赫里安把苍白之子交接给母亲伊莎贝拉，嘱咐几句后，便去面见教宗最后一面。
  大教堂内，教宗佝偻着身子缩在椅子上，没有半点威严。教宗身边，祀宗、四位大主教、辅令红衣主教六人激烈争辩，正商讨该由哪方的候选人继承教宗。如今教宗尚为安息，便当着他的面讨论身后事，未免有些太过不敬。赫里安看着教宗浑浊的双眼，心中全是些道不明的感慨。
  “异端审判的首座赫里安来了，我有话对他说，你们去外边吵吧。”教宗缓缓道。
  六人看向赫里安，露出了笑容，纷纷听令退去。无论最后是哪方派阀拥立新教宗，最后都得和这位实权枢机首座打好关系，所有六人这才爽快退下。
  赫里安依礼节行礼，却被教宗制止道：“免了吧，你坐。”
  赫里安不言语，默默坐在左手边的座位上。
  “你我认识多久了？”教宗问。
  “三十多年了。”赫里安答。
  教宗浑浊昏黄的眸子里流露出伤感与悲戚：“我当年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你可知道为什么最后我与你握手言和了吗？”
  “不是因为异端审判吗？”
  教宗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脑袋里，有历任教宗的记忆……这即是我的优势，也是我的限制。有些话，我不能说，甚至我都不能保证明天的我还是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
  教宗继续道：“这次庞贝城调查，你肯定查到了很多东西……但你距离真相还不够接近……也不够强大。去树之教吧，他们是第一批发现瘟疫的人，也是我们的盟友……而且，在那里，有人能告诉你更多事实。”
  他顿了片刻，又道：“无论那个伊文思人说什么，都不要全盘相信。她和我们不是同一物种……她恨不得我们人类自相残杀。”
  赫里安终于开口了：“你知道她是伊文思人？”
  “是。我在二十年前便知道了，第十次薪火仪式里，这段记忆便被塞到我脑袋里了。”
  赫里安语气中有些怒意：“你知道她是危险的伊文思人，随时可能导致瘟疫爆发，为什么不尽早处理她？将她关押到大教堂来？”
  教宗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不能说。这是誓约。”
  赫里安愣了下，满腔怒火也随之消失了。他知道这个世界有些东西是不能以人力为转移的，教宗做不到，那就代表这背后牵扯到了上位者。
  见赫里安明是非，教宗便继续道：“这个誓约……会一直随着薪火仪式传承下去，只要有继承人。你要想继续查下去，必须需要圣教的力量……我死后，新任教宗不一定能克服薪火仪式的负面影响，极有可能阻止你的深入调查。”
  “……”赫里安眼皮微微垂下，“你什么意思？”
  “这是祀宗、大主教、红衣主教的秘密住所。”教宗将手里的书递来。
  赫里安接过书，只见书本上全是些触目惊心的内容——是教会高层的住所、家庭成员以及各种致命信息。
  “我花费二十多年总结出来的，如今就交给你了。”教宗叹道，“你要前往树之教，必须要一个正式的理由。你还记得你妻子玛丽亚·修图的家族吗？”
  赫里安听到妻子的名字，心中一跳。
  “修图家族邀请你参加在树之教举办的文武大比，想请你去当评委。你以这个理由去正好。”说完这句话，教宗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身躯颤抖不止，让人怀疑这副身躯随时要散架。
  赫里安拿着手里的死亡之书，问道：“是修图家族的谁邀请我？”
  “杰西卡·修图，玛丽亚的亲姐姐，你最早的合伙人。”教宗缓了好半天才答出口。
  只见教宗满面潮红，这是一种极不健康的颜色。
  “我撑不了多久了，你下手一定要快。”教宗道，“那位第一牧首……是你的师父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去找他，必须要找到他……”
  话说到一半，又咳嗽起来。这次咳嗽太过剧烈，甚至都咳出血来。在门外等待的侍卫听到这可怕的咳嗽声，闯进来忙给教宗服药。
  “首座大人，教宗身体不适，明日再来吧。”侍卫十分客气。
  赫里安点点头，拿着大书离开了大教堂。他走在道路上，还在消化教宗提供的信息，远远瞧见伊莎贝拉大学者极没风度地赤脚朝他跑来。
  “伊莎贝拉，这么急做什么？”
  伊莎贝拉浑身缠着绷带，双眼透着焦急：“你押来的那个苍白之子出现了一点问题。”
  “快带我去。”赫里安忙道，不等伊莎贝拉带路，便匆匆往研究楼跑去。
  沿途，伊莎贝拉还道：“那个女人，和我交流的时候心不在焉，刚刚更是直接不理我，我怀疑她在和她的同胞交流……”
  听到这话，赫里安脚步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