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阯人退了。
  杀到了最后，交阯人放眼四顾，自己的同伴也不知道剩下了多少，好像只有零星几个或者十几个。
  在这超过几万人的战场上，真的显得微不足道了。
  于是他们开始逃跑。
  而这溃逃，并没有让对方放弃追杀，反而让他们在送死的路上，加速了死亡的过程。
  天佑弩、弓箭都是收割他们性命的利器。
  宋方笑了。
  笑过之后，宋方脸上的笑容又僵了一下。因为他发现……曾乐正居然在不远处，拄着长刀，弯腰呕吐。
  “曾相，您这是怎么了？”宋方走上前，一脸诧异得问道。
  曾乐正没有说话，他只是冲着宋方摆手。
  这意思很明显：正吐着呢，没空搭理你。
  旁边小吏脸色惨白，然后对着宋方说道：“刚……刚才曾相，也……也杀了一个人……”
  “哦？是吗？”宋方笑了起来，然后走上前，帮着老曾拍了拍后背：“可以啊曾相，想不到你也有如此悍勇的时候啊。”
  正说着呢，宋方味道了馊臭的味道。
  只看了一眼，宋方转身就走。
  刚才杀了那么多人，腥臭味道没有让宋方有任何反胃的感觉。
  但是看了曾乐正吐的腌臜，宋方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这老东西，到底是吃了些什么啊？
  所有的交阯人，能跑的跑，跑不掉的，也都跪地投降了。
  宋方看着一场大仗之后，这收获的喜悦，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旁边的将士们，也都跟着笑了。
  这笑声，竟是如此的畅快淋漓。
  土人、交阯人在此一战中，死亡的人数超过两万。这两万颗脑袋，全部被砍了下来，铸成了京观，堆砌在了战场的尽头，一个巨大的空地上。
  “有必要吗？”曾乐正看着那个巨大的京观，忍不住问道。
  宋方笑着说道：“当然有必要了！将来，那些交阯人再想捋我大宋虎须的时候，路过这个地方，就要好好掂量掂量，将来他们的脑袋……”
  “会不会也成为组成这京观的一部分！”
  曾乐正叹了一口气，看着宋方，他感觉，自己要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了。
  他在汴京的官场上，给人一种愣头青的感觉。做事不按套路出牌，不按常理出牌。
  可是在这战场上，他的指挥若定，杀伐果敢！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一般愣头青可以形容的。
  说这人有城府吗？他敢说敢做。说这个人没有城府吧，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有的放矢，而且回头被证明，都是英明无比的。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没有私心。或者说，即便是有私心，在大多时候，也会因公废私。
  如果不是怕捧杀宋方，曾乐正还真想用一个圣人来形容这小子。
  当然了，这个评价肯定有些太高了，可是看着宋方的举动，看着宋方的所作所为，这不是圣人又是什么呢？
  有下属过来，问宋方，这碑文该如何写。
  宋方想了想，开口说道：“再用《胡无人》就不合适了，就简单写两句好了。”
  “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我大宋有美酒与长枪，你若以理来见，我自有美酒待之，若兴豺狼之行，我亦有长枪招待！立此京观，以表我大宋决心！”
  旁边不少文臣看到宋方说的这两句话，都觉得有些平平。
  这种感觉，不畅快。
  宋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有理不在大声。文采斐然，就算是你写得让天地失色，又能怎么样呢？
  对方该不叼你，还是不叼你。
  但是，再平庸的话，放在这两万余颗人头铸就的京观旁边，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就好像别人嚷嚷“我杀你全家”一样。
  一个从来没有杀过人的家伙，说这话会有说服力吗？
  可是让一个权势滔天的人，对着一个普通人伸伸手指头，就算是他不吭声，那威慑力，也会让人胆寒。
  这就是差别！
  这也是底气。
  宋方知道，以后的大宋，会越来越有底气的。
  ……
  毛大勇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
  父亲今天也没有出去做工，他也是早早的起床，弄了好些吃食。
  等大勇洗漱完毕之后，毛辉把吃食全都端了上来。
  “大勇，来，多吃些！”
  毛辉笑着看着儿子在那风卷残云。
  “爹，你怎么不吃？”
  “爹吃过了，不饿！”毛辉笑着重复这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谎话。
  毛大勇把碗推给了父亲：“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父子两人就在这推让中，把这一顿丰盛的早餐吃了个干净。
  吃完之后，毛辉送毛大勇去往考试的地点。
  半路上，毛辉还说道：“大勇啊，别紧张，好好考就是了，就算是不中，也没事儿。咱们又不是养活不了自己？”
  “再读三年，咱们下次再考就是了。”
  毛大勇嗯了一声。不过他已经想好了，自己这算是走独木桥了。真的过不去的话，就没有下次了。
  父亲已经越来越老了，自己肯定不能让父亲再去一个人承担养家的重任了。
  该好好歇歇了。
  到了地方之后，看着人头攒动的样子，毛辉也笑着说道：“人还真多啊。”
  不光是赶考的考生，那些过来做生意的小摊贩也比比皆是。
  毛大勇在人群中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一个同窗。
  按照之前国子监祭酒的吩咐，这一次考试，大家是要凑在一起进去的。省的出事儿。
  因为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考试之前，使坏呢。
  毕竟这一次，关乎到国子监的名声。
  真要是能够多中几个，国子监才算是真正的翻身啊。而作为祭酒刘弼，肯定也会得到莫大的荣耀。
  “大勇怎么还没来？”国子监这边，已经有人忍不住问了起来。
  “大勇？他来干什么？你们没听说吗？大勇上次能过，就是运气好罢了。今天这可是省试啊，凭借的可是真本事，运气已经不顶用了。他在过来，不是让人笑话吗？”
  “嗯……我听说大勇前段时间，好像跑码头上扛包去了？”
  “你说的没错，我亲眼所见。之前他爹就是专门干这个的，这不是上一次，毛大勇过了发解试，想着贴补家用，也就过去帮忙了。”
  “帮忙？我看着是自甘下贱！”
  “谁说不是呢？再怎么说，你也是一个文人啊。怎么就能跑去做这种下三滥的活计呢？”
  “哈哈，有些人啊，就是这样，就算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大勇，这边！”就在众人小声议论的时候，刘弼忽然冲着远处一边招手一边喊了起来。
  众人也都停止了议论。
  毛大勇走上前，冲着刘弼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嗯，好了，人都差不多了，咱们等着，等开始了进去吧。”刘弼笑着说道：“你去旁边候着。”
  毛大勇点了点头，转身对着父亲说道：“爹，您赶紧回吧。”
  毛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大勇啊，记着爹说的话啊，别想太多，甭管旁人说什么，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就成了。”
  “嗯！”
  “开始了！”旁边传来了喊话的声音，然后这边沸腾起来。
  接着，无数的学生都开始往里边涌去。
  “大勇，过来！”刘弼赶紧抓住了毛大勇，生怕他这老实人，在这么多人当中，被人挤散。
  ……
  这一次的主考，是王禹玉。看着乱糟糟的人群，王禹玉颇为不悦。
  “安静！”
  一声呵斥，所有人噤声。
  旁边的翰林学士范景仁小声说道：“这一次的学生，比往常要多不少。”
  王禹玉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听说是今年的人才比较多，还有那国子监……好像弄出来了一个什么刷题的法子……胡闹！”
  就在两个人小声嘀咕的时候，一个内侍走了进来，然后来到了王禹玉面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梁惠保。
  看着梁惠保，王禹玉的眉头拧了起来。
  “梁公公来此作甚？”王禹玉有些不悦得问道。
  陛下难不成信不过自己吗？
  梁惠保笑了笑，开口说道：“陛下让我前来，就是看看，不说不动。”
  王禹玉一脸不爽得说道：“等下要落锁。”
  这意思就是说，等一下得清场。
  甭说是你一个阉人了，就算是陛下在这，也不能驻足旁观。这是规矩。
  梁惠保也知道，这个王禹玉是个拗蛋筋。
  他也不吭声，就这么站着，等考生全都落座之后，梁惠保看了看这些考生，然后盯着其中一个人多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好了，我这就回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看旁边的范景仁，又看了一下刚才那个长得有些粗壮的考生。
  范景仁耷拉着眼皮，也没有说什么，那梁惠保转身离开了这边。
  再然后，考试开始。
  毛大勇看着考题，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想了一会儿，最后开始落笔。
  周围都是考生，大家都在沉默不语得答题。
  范景仁是负责四处巡查的。而作为主考，王禹玉必须坐在主考的位置上，不能随意走动。
  范景仁走到了毛大勇的身边，然后扫了一眼毛大勇的卷面。
  接着他又默不作声得离开了。
  此时的仁宗坐在殿前，听着下边臣子们有一句没一句的禀奏，并没有做出什么指示或者是反馈。
  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大家的心思，都放在了省试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