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璃楚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一刻不停地飞回国了,她可没兴趣待在这里看二姐和许若初互诉衷肠。
  还是赶紧回家找女朋友比较好。
  此时许若初的病房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顾忆楚忐忑地坐在许若初床边，被扇的那一边脸还微微肿着,许若初没看她,眼睛看着床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忆楚不怕许若初骂她,甚至不怕许若初再扇她一巴掌，她就怕许若初像现在这样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当初和许若初吵架时就是这样冷战的，分手后每次试图挽回时许若初也是这样对她的，现在顾忆楚只要一看到许若初长时间地沉默就会心里发慌。
  毕竟每一次许若初沉默,最后都不会是好结局。
  顾忆楚心里慌乱极了，笨拙地想要打破这样的静谧,胡乱找了个话题道：“那个、你的伤好点了吗？”
  许若初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般,愣了愣，淡淡地看了顾忆楚一眼,才道：“我的伤怎么样,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顾忆楚被她这话一噎，张了张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当然清楚许若初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甚至连许若初每天吃了多少饭她都知道,这段时间照顾许若初的专业护理是她亲自选择，在她的要求下每天都会向她汇报许若初的情况。
  许若初说了这话之后见顾忆楚没了反应，原本想接着说下去的话也被吞了下去。
  顾忆楚只以为许若初这样说是在向她表达每天被人泄露生活情况的烦躁，讪讪道：“对不起……是我要求那个护理这样做的，你别怪她……”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许若初面无表情的样子，以为对方生气了，顿时有些焦急起来，“她、她专业技能很强的，能照顾好你，你现在有些事还不太方便自己动手，她在这儿的话也能帮帮你，我不会再向她打听你的情况了，你别赶她走，好吗？我知道我笨手笨脚的，没办法好好照顾你，她做得比我好多了，我——”
  “你自己做不好的，就交给别人来做了？”许若初莫名其妙地听她不知所谓地说了一大堆，听到最后才听出点儿不对来，简直要被顾忆楚气笑了，打断道，“顾忆楚，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种人。”
  顾二小姐被许若初说懵了，觉得十分委屈，她说错什么了吗？她是哪种人了？为什么若初看起来这么生气？还是说她就是不想要那个护理？
  尽管很担心，但是如果初初是铁了心不要护理的话……
  “那好吧，我一会儿就去辞掉那个护理，你别生气了……”顾忆楚之前被扇了一巴掌，现在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死皮赖脸地装傻，只能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妥协道，“不过没有护理真的很不方便啊……”
  许若初听了无语至极，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不再去和顾忆楚纠结护理的问题，要先把最重要的事解决了。
  “顾忆楚，我们谈一谈。”
  顾忆楚听得心尖一颤，下意识地就想找借口走掉。
  每次许若初说要谈一谈就没好事。
  顾忆楚被许若初这样拒绝了太多次了，就算是厚脸皮如她，如今也害怕再听到许若初说出令她伤心的话。
  顾二小姐坚定地准备当个逃兵，干笑道：“我去上个厕所——”
  “你现在要是去了，就别回来了。”许若初也不拦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顾忆楚一僵，在许若初的注视下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坐下了。
  算了，总是要面对这一天的，早死早超生。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顾忆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听着呢。”
  许若初看着顾忆楚这副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道：“顾忆楚，你看着我。”
  没想到顾忆楚却死不肯抬头，只道：“就、就这样说吧，我……”
  “你哭了？”许若初敏感地察觉到顾忆楚声音不太对。
  顾忆楚一顿，脸色难看地抬起头，眼眶红透了，眼泪勉强蓄着，堪堪没有掉下来。
  她嘴唇抿得紧紧的，看着许若初不肯说话，一脸小孩般的倔强。
  ——能让她难过的，也就只有你而已。
  这句话忽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许若初心里针扎般地疼了一下，看着看着却又莫名地想笑。
  大概是顾忆楚这模样太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了。
  这算怎么回事，弄得就像自己欺负了她一样……明明一直以来被欺负的是自己啊。
  许若初这时才终于意识到，顾忆楚在处理感情这方面真的就是个无知的小孩子而已。
  顾忆楚以前总称她是情场杀手，来去自如谈笑风生，分手都不带眨眼的。
  那也不过是以前的交往对象喜欢她宠着她，又忌惮着她的顾家二小姐身份而已，正好顾二小姐出手大方，毫不吝啬分手费，觊觎顾忆楚身家的人自然乐得收钱，而真心喜欢顾忆楚的人却也会被她这样的行为伤了心，再不纠缠。
  唯有许若初是不一样的，顾忆楚没给分手费也没说分手——情场杀手顾二小姐是被甩的那个。
  当时原本只是冷战，顾忆楚纠结于和许若初之间的感情，许若初则受不了顾忆楚和别的女人暧昧。
  最后忍无可忍，许若初心力交瘁地说了分手。
  当时顾忆楚愣了一下，很干脆地答应了。
  然后就是长达一年颓废。
  说来可笑，顾二小姐交往过那么多形形□□的人，却从没爱上过谁，最多就是有好感而已。
  能产生好感的对象太多了，她对自家的狗都能产生好感。
  只有许若初，她或许是喜欢她，更有可能是深爱她，即便是冷战到关系进入冰点的时候，顾忆楚也没想过要分手。
  “分手”这两个字出现在她脑海时，她唯一的反应就是难过。
  那种痛苦的情绪她在分手后整整一年都如附骨之蛆般缠着她，即使是后来决定去挽回许若初，这种痛苦也没消散多少，只有在每次见到许若初后才会稍稍减轻一些。
  顾忆楚是真的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栽在许若初手上。
  顾二小姐一想起这三年来的事，更想哭了，却挣扎着死死憋住，红着一双桃花眼看着许若初。
  就算要哭，也要等许若初说完之后另外找个地方哭。
  顾忆楚一边憋眼泪一边这样想。
  许若初被她看得感觉自己都快变成罪人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顾忆楚哭呢。
  哭起来的样子倒是没以前那么碍眼了。
  许若初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终于开口道：“顾忆楚，我一直想问你，当初分手分得那么痛快，为什么后来还来找我？”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困惑，当时顾忆楚答应得太干脆了，简直一点犹豫都没有，看起来就像对她完全没有感情，许若初那时候还狠狠伤心了一阵。
  结果现在却跑来拼命求复合？简直太奇怪了。
  顾忆楚怔了一下，还以为许若初这次开口又是要赶她走，心理准备都做好了，没想到问了这么个问题。
  顾忆楚面对许若初时虽然情商低到没了底线，但智商还残存着，她敏感地察觉到了许若初态度上的缓和，直觉这是个挽回的好机会。
  只是……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有点难为情。
  顾忆楚纠结的神色落入许若初眼里，惹起许若初心里一阵别扭：“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了吗？是和别人玩腻了才回来找我？”
  “不是这样的！”顾忆楚顿时瞪大了眼睛，此时也管不了什么难不难为情了，赶紧解释道，“那时候……那时候你对我很冷淡，我……没遇见过你这样的……平时只肯和我牵手，亲密接触都没多少，明明是情侣啊……”
  顾二小姐说到这里有点心虚，她怕许若初还介意她以前那么放浪形骸交往对象众多，看许若初表情没什么不对，才大着胆子继续道：“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但是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我……我很难过，那段时间冷战了很久，你和我说分手的时候，我本来不想答应的……但是一看你表情，我就想着我不能总这样拖着你……”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越来越小，顾忆楚又把头低了下去，企图不让许若初看见她满面绯红的脸。
  顾忆楚最后嗫嚅道：“我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想找你复合，没想到你说你还爱我……虽然你说你要走，但是我总想着，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我还有机会？”
  她说到这里，想起之前许若初对她的态度，又颓丧下来，勉强弯弯嘴角，道：“很不要脸对吧……”
  许若初：“……”
  许若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满心只有一句话——
  她是个智障吗？
  要是不喜欢她，自己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要是不喜欢她，她怎么会容忍她那么多？要是不喜欢她，又怎么会看见她就难过？要是不喜欢她，怎么会……怎么会在出车祸时只想起了她！
  顾忆楚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许若初说话，忍不住抬头偷偷一看，却发现许若初正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看得顾忆楚眼眶又忍不住一酸。
  顾忆楚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要被判死刑了，眼泪终于憋不住吧嗒吧嗒地落下来，又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缠着许若初的确是太招人讨厌了，哽咽着想要道歉：“我知道了……以前是我不好，总是收不住招惹人的性子，让你伤心了……这段时间也总是烦你，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不会再……”
  她几度张嘴，最后那几个字“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在喉咙间几番沉浮，却终究是说不出来，都被止不住的哽咽压了回去。
  顾二小姐哭得惨兮兮的，却没听到许若初那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声。
  “……别哭了，”许若初听得头疼，看见顾忆楚抽抽搭搭地努力止住眼泪，觉得头更疼了，偏偏顾忆楚还无辜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许若初又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的脸……还疼吗？”
  顾忆楚哭声一顿，呆呆地看着许若初，似乎在努力理解许若初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若初在……关心她？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她是不是……还有一点点希望？
  许若初没有耐心等她想明白，看着顾忆楚这么蠢的样子就觉得闹心。
  “顾忆楚，我还是不相信你，你招蜂引蝶的性子没那么快就能改过来，”顾忆楚脸色顿时一垮，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一点期待又被击得粉碎，许若初转过了头没看她，半敛了眸子，沉默许久才道，“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许若初看不见顾忆楚的表情，但是猜也猜得到肯定很傻。
  她捏了捏指尖，下定决心道：“最后一次机会，你来追我。”
  许若初一边觉得自己是疯了，一边又觉得自己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既然都忘不掉，既然都在相互折磨，那不如重新开始吧。
  只是这一次，主动权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