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月的时间，夏沧海每天都正常作息。期间，擎一峰异常地平静，昧央没有来找她，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倒是先知，整天围着她转。
  擎一峰终年见不到一个人影，当然，昧央在先知心目中显然算不上个“人”。所以，当她终于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地亢奋。
  夏沧海坐在普通的桌子面前练习符箓。
  之前孙鹤给她新做纸板她都收拾到了储物袋中，这两天就一直在画冯奇教授给她的唯一一张四品符箓，飞行符。
  她早就画的很顺了，可以画下一个的，但有时候，她觉得就是单纯地想多画几次。
  先知知道这个时候夏沧海是不喜欢吵闹的，所以乖乖地呆在桌子角，盯着她画。
  又画完了一枚飞行符。
  夏沧海叹了一口气，把笔放下，站起身。
  先知跟上她走出房间。
  “夏夏，你不画了么？”平常夏沧海至少得画上五张才停的，今天才画了两张，单纯的先知并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勍锡也已经沉睡了十六天，大概是伤太重，一直没有醒过来。然后还有流光，流光自从那日进入了《飞鸿集》，就再也没出来。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出什么问题了。
  孙鹤不在，师父不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好，不做什么好。
  这样一日三餐画符、练习法术，循规蹈矩的过日子，夏沧海感觉每天都像在过同一天。
  夏沧海说：“不画了。”
  也是时候该振作起来了，不然，就对不起孙鹤、冯奇、还有勍锡那样一番的良苦用心。这段日子虽然过得没有什么目标，但好歹让她梳理好了心情，重新面对一切。
  走到院子里，一棵巨大的树木印入眼帘。
  大树足有五人环抱的粗细，不算太高，也就刚好树冠将半个屋顶映掩映起来。
  这棵树就是夏沧海当初选这个房间的原因，她很喜欢这棵大树，感觉躺在这棵大树下睡觉一定非常舒服。
  先知围着树转了一圈，说：“夏夏，你知道不，这棵树已经好多好多年啦！听昧央说，比他师祖的年龄大，比他师祖的师祖的年龄还要大。”
  如果先知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棵树少说也有几万岁了。
  先知又说：“你不知道，擎一峰的人都是不伤这主峰的树木的。”
  “为什么？”夏沧海问。
  先知动了动毛茸茸的小脑袋，得意道：“这是昧央告诉我的，据说是擎一峰的传统。”
  “难怪，既然是传统，那这棵灵木能存活那么多年也算正常。”夏沧海拍了拍树的表皮。
  树皮上有一条特别丑陋的疤痕，而且横亘在上，应该是这棵树在幼年时期被人劈砍过，疤痕已经完全愈合了。
  修仙界的草木一类按理来说，寿命比人长上不少，灵植就更不用说了，像是长上这么多年的成了灵木的，若是没有什么人为的意外，应该是可以一直存在的。
  这棵巨大的灵木，若真的切割取材，恐怕得卖上天价。
  对于阵法师来讲，这就是最高端的布阵材料……而对于符箓师来讲……
  夏沧海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好像自己现在也就能制作四品符箓，用这么高端的灵木，好像没有什么必要。想到这里，夏沧海暂时打消了念头。
  夏沧海问先知，“先知，这主峰还有其他年岁的灵木么？”
  先知想了想，“我只记得昧央说这棵树是最年老的，其他的树嘛……都比它要小得多。哦，对了，有一棵树年龄最小，我带你去看。”
  先知谈起那颗树有点兴奋，叫嚣着让夏沧海跟她一起去看。
  想起这么多天先知也跟自己憋得慌，夏沧海笑了笑，跟着她走了。
  先知绕了好几个地方终于在一个小庭院停下来了，“快看，那棵明晃晃的小树，嘿嘿……”
  树干筷子粗细。这不能称作是树了，叫小树苗还差不多。而且，这棵树苗还秃了，一片叶子都没有。周围的那些树木都枝叶繁多，衬得这棵树苗有些滑稽。
  “这棵树……”
  先知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她魔性的笑声回荡在这一片，久久停不下来。中途有好几次她想要停下来解释，最后还是没能做到，就一直笑了下去。
  夏沧海迷惑不已。
  “在笑什么？”昧央的人还未到，声却先行。
  先知仍然在笑，直到她一转头，看到了某人的出现，脸上的笑意终于溃散。她赶紧换了个战术地点，绕到夏沧海的背后。
  “真君？”这还是大半个月来夏沧海第一次见到昧央。
  昧央道：“嗯，今日出院子了？”
  看样子，这半个月，是昧央刻意没有去找她，等她自己走出来。夏沧海明白昧央的深意，说道：“多谢真君，弟子已经无碍了。”
  昧央看了看某只偷偷露出头的先知兽，说：“是她带你来的？”
  夏沧海点头，“是弟子好奇，问先知擎一峰灵木的年岁几何。先知想带我来看看年岁最轻的树，所以就来这儿了。”
  先知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她就已经被攥在昧央的手里了。
  昧央笑起来很好看，笑容能晃花人的眼，他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先知尴尬一笑，“咳咳，我这不是陪夏夏解忧么？”
  “再说了，这棵树虽然年龄跟你一样，但是跟其他树比起来确实还嫩得很啊……”先知说着，看到昧央笑得更开心了些，不禁打了个寒碜。
  夏沧海想到前世小伙伴家里的习俗。
  那时候她还小，跟小伙伴一起到田里玩乐，路过一个小沟边，两个女孩子一起站到田埂上。
  小女孩指着几棵年龄参差不齐的沟边柳，说：“你看那些柳树就是我家的。最大的那棵是我爷爷的，那棵是我爸爸的，这棵——”
  女孩往前走了一些，跟最小的那棵柳树站在一起，对夏沧海笑：“这是我的树，我出生的那天我爷爷亲手给我插的。”
  “这棵树是真君的树么？”夏沧海问出声。
  听到这句话，先知瞬间满血复活，“对的呢，昧央的师尊接他回擎一峰的那天栽的。别看这棵树这模样，年龄确实跟昧央一样大哈哈哈。”
  昧央倒也没有否认，“这是我师尊种的一棵华蓥，会开花的。按理说，这么多年，早该开花结果了。但是这棵树一直都保持着这种样子，一直无叶无花，索性树是好的，便也随它去了。”
  这一瞬，夏沧海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
  就连先知也get到了，“不是吧，夏夏真是你私生子？”
  昧央敲了敲她的头，“不是这意思，能不能长点儿心。我是在说这棵树，你想哪儿去了。”
  先知用小爪子揉了揉自己被敲疼的小脑袋，无辜道：“你这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夏沧海跟先知想到的不是同一件事，她反问昧央，“听闻真君多年来未收亲传弟子，这望天宗年少英才颇多……不知是因为什么？”
  昧央说：“不过是因为没找到真的天才罢了。”
  “你可知入了着擎一峰，意味着什么？”
  夏沧海摇头。
  昧央向她耐心解释：“擎一峰如今几乎算是凌驾于内四外八峰之外的存在，每一届的弟子都必须是天才中的佼佼者，因为一旦成为擎一峰的弟子，就会面临天下人的考量。擎一峰，一直都是宗门内弟子最少的。连续几代单传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像是昧央的师尊，就只收过一个亲传弟子，那就是昧央了。
  夏沧海心道，这是在说我占了茅坑不干那啥，还是夸我是个小天才？
  “擎一峰每一代的弟子都是以一当十的，”昧央说，“渠青每一次入门考核总要来问上我两句。但因为近些年来弟子资质确实一般，所以没能收徒。”
  看起来，擎一峰招收的不是天才，是变态啊。
  夏沧海暗自想到。
  毕竟苏和那样的天赋，在夏沧海看来已经是佼佼者了，尚且还入不了昧央的眼。也不怪苏盛的“不择手段”了。
  夏沧海本以为昧央还要说些什么的，但他扯开了话题，问：“今日没有其他的练习么？”
  昧央是清楚夏沧海每天都在干些什么的，毕竟是化神真君嘛。
  夏沧海说：“符画够了。”
  昧央点头，然后抓了先知就离开了。
  夏沧海原路返回，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听到床上的被子里有动静，走过去一看，黑色的小兽缓缓睁开了眼睛。
  它浅灰色的眼睛似乎还没有聚焦，透露着茫然。
  “勍锡，你醒了？！太好了！”夏沧海惊喜道。
  勍锡伸出小舌舔了舔她的手表示亲昵。
  夏沧海脸上的笑凝固了，她又叫了好几声，“勍锡？你回答一下我……”
  但她始终没有听到自己的脑海里再传来那熟悉、优雅而沉稳的应答。只有那只黑色的小兽欣喜地往她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