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峰弟子乔寒声、率师妹夏沧海见过首央真君。”孙鹤和夏沧海同时行了一礼。
  先知悻悻地闭上了嘴。
  “你方才说了什么？”昧央盯住先知说道。
  先知一个激灵，爪子抓住自己的脸蛋使劲儿地摇头，跟个滚动的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
  这场面，像极了大人在训不知分寸的小孩子。
  见她老实了，昧央才道：“这只先知兽性子跳脱，平日里没见着什么人。看到你们话多了些，不要介意。”
  先知兽。算是貔貅的远亲，有远古血脉的传承，据说生下来就能口吐人言，辨明事实真相，就是战斗力不强。中古时期，因为其辨别真相的能力被修士几乎屠戮殆尽。再经过漫长的时光流转，现存于世的先知兽，也就昧央手里的这只了。
  刚刚这只先知兽说它叫先知，二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昧央再次提到先知兽，便知她的来历了。
  “岂敢，是我们叨扰真君了。”该说，先知兽果然名不虚传么？
  昧央一笑，“你们都是冯奇的弟子罢。乔寒声？是乔家子？至于夏沧海……我对你有些印象，当日在青四峰的大学堂里，你的表现很精彩。”
  夏沧海道：“真君谬赞了。”
  “你们此番来找我有何要事？”昧央问。
  夏沧海正要开口，孙鹤对她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对真君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昧央挑眉。
  “家师在昨日驾鹤而去，留下我同师妹二人，无所依靠。我身为十三峰大弟子实力低微，既护不住十三峰的基业，也护我这唯一的师妹。所以找真君想跟真君做一笔交易。”
  “嗯，你说。”昧央还算平静。
  孙鹤目光清冷，眼中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他又开口说道：“家师在去世之前，令我将十三峰地下室的密钥交出，以求换取师妹的一线生机。但我认为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得到了东西，也不一定会信守承诺。因此斗胆来请求真君收容我的小师妹，十三峰愿将密钥赠与真君。”
  十三峰数十万年的底蕴，足够一位化神真君更近一步，甚至飞升也未可知。这场交易是非常合理的，甚至，十三峰是吃了亏的。可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十三峰势弱，只有孤注一掷，才能保住最后的一点星火。
  昧央道：“你的那些东西，这浮游界，没有哪个修士能够拒绝。交给我，你就不怕我也会像你想的那样？”
  孙鹤否认了，“真君不是那样的人。”
  “你就这么信我？”昧央倏忽一笑，道：“化神修士也是人，都会贪婪的——你说吧，怎样收容你的小师妹能够满足你的条件？”
  “请真君能将师妹收容，将她登记为记名弟子。只需要五年，只需要真君庇护她五年时间，五年后我一定回来接她。”孙鹤的语气坚定而沉稳。
  昧央有些无奈，“你十三峰的底蕴就值一个五年的记名弟子？”
  孙鹤道：“这密匙交给真君，虽然让真君获得了好处，可同样也会让真君处在那些人的目光之下，五年的记名弟子……足够了。”
  昧央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那些人我还不放在心上。既然要收了你的好处，那也得给这孩子最好的。”他看了低头的夏沧海说道：“我可以收她作为亲传弟子，至于时限……等你有足够的能力庇护她的时候再来也没关系。”
  亲传弟子？！
  擎一峰的亲传弟子，确实能够保护夏沧海。但同时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在昧央能更多的理所当然地庇佑她的同时，她也面临着挑战。苏和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多少人会觊觎这个位置？
  “这……”孙鹤显然也是知道的，亲传弟子的身份实在太过显眼了。
  那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对她的保护和对她的危险是等同的。
  显然，昧央有他自己的考虑，“以我的判断，这孩子，配得上亲传弟子的位置。若是她资质愚钝也就罢了，一个记名弟子而已。但是，很明显不是这样的对吧？能让十三峰这样不顾一切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认为呢？”
  最后一句则是在暗示了。
  孙鹤和冯奇的举动，如同将十三峰的所有都押到了一个八岁的女孩身上，这不就等同于说，这个女孩有能让十三峰放弃一切的理由么？
  也许夏沧海确实是冯奇和孙鹤重要的人，但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感情，这样巨大的付出也是站不住脚的。除了感情，一定还有其他方面能让她的师兄和师父都这么不顾一切的保住她。
  唯一的可能就是，眼前的夏沧海是十三峰唯一的希望。
  孙鹤非常犹豫，在小师妹身上，他不敢赌。
  昧央说道：“她可以作为记名弟子，我在擎一峰时也能庇佑她，可我不在时就很难说了。我不在时，亲传弟子的身份，至少可以让她在与别人的争斗中多上一份筹码。”
  “其实，适当的危险也是能让她成长的。如果你们想要把一切都押到她身上，就更要如此了。”昧央道：“一个经不起风雨的继承人，终究是没办法成为继承人的。”
  孙鹤道：“小师妹能够成为真君的亲传弟子，我确实会放心许多。可是……”
  可是，他怕万一。
  他怕千千万万个万一。
  如果这是一个赌局，他是丧心病狂的赌徒，这场局他避免不了，却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他是不是过于天真？
  一直沉默的夏沧海出声了，“我想问师兄一个问题。”
  孙鹤的思绪被自己的小师妹打断了。
  “师兄，我在这儿待五年，你在哪儿待五年？”
  “我……”孙鹤不愿意开口。
  夏沧海平静道：“如果这是师兄希望的，我会乖乖留在擎一峰。如果成为亲传弟子，师兄能更放心，那我就成为亲传弟子。如果那些暗处的人不愿意我成为擎一峰的亲传弟子，那我更没有理由放弃。”
  夏沧海的这一问一答，表明了她的态度。
  第一，孙鹤能放心，她就可以做到。第二，那些暗处的人和危险她面对的不少，她没理由怕，也可以很勇敢去面对。
  所以，孙鹤不必怕。
  “哈哈哈，”昧央大笑道：“说的好，这孩子比你更果断。”
  孙鹤看她的眼神，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柔软一片。他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
  谈话至此，已经完全尘埃落定了。
  “还请真君多多费心。”孙鹤慢慢跪到地面上。
  这样的大礼，他从来没有行过。连冯奇也没有。
  今天，他可以。
  他磕头道：“还请真君万万护住我十三峰最后的火息。”
  夏沧海拽住他衣袖的手微微发抖。
  她很没用。
  她的师父死了，她无能为力。她的师兄为了她给别人下跪，她无能为力。她只能依靠别人，就像一条菟丝子。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保护他，保护她的师兄，她的师父，她所在乎的所有人。她不希望自己面对这些都无能为力，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
  沉默中，这种信念，深深地埋在心底。
  昧央叹气，施法将地上的少年扶起，他说：“你不必如此，这不过是场交易。既是交易，我说了就会办到。我可以跟你保证，这孩子可以平安长大，而且还能变得更强。”
  “多谢真君。”
  昧央点头，“你也是个好孩子，若你想呆在这擎一峰也可，你们师兄妹一起，多少有个照应。”
  孙鹤摇头，“多谢真君照拂，但我不能留在这里。”
  话说到这份上，昧央也不坚持，他尊重孙鹤的选择，“也罢，你同你师妹再说上会儿话吧，我这就去一趟曷六峰同你渠师伯说一声。”
  其实一个传讯符就能搞定的事情，昧央这是给他们留下一个说话空间而已。
  昧央很快离开了。
  留下了夏沧海同孙鹤。
  孙鹤蹲下身，让自己与夏沧海平视，“对不起，小师妹，我没办法带你走。”
  不仅仅是因为他没办法带夏沧海走，更是因为他不能带她走。他即将去的地方，危险重重不说，麻烦在于，无法适应夏沧海自身的发展。
  夏沧海看到他一瞬间透露出来的脆弱，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没事的师兄，我乖乖的。我等你，你也等我。”
  “我等你来接我，你等我长大。”
  等我长大，等我能够保护你，也能为你撑起一片天。
  “好，”纵使如同孙鹤，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了，“再次相见，也许你我身份已经不同。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你我就不能再以师兄妹相称了。”
  夏沧海重重点头。
  时光虽然短暂，但是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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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鹤会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