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月泽1
作者:耐冬豫      更新:2022-05-08 15:54      字数:3945
  山月在圣女宫静心修习,灵力已十分醇厚,指尖一念,那光华已是满月光华——纯净的月白色,她终于做到了!
  她想把这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无忧,便集中意念,口中默念无忧大殿,一转身,她已站在无忧大殿前。岚风一脸严肃的站在大殿门口,神情看起来非常警戒。山月心头一紧,三两步走到岚风面前,试探性地问道。
  山月:“岚风,无忧怎么了?”
  岚风知道,无忧不想让山月知道凌云山顶的事情,他自己也不想让山月知道更多,免得走漏了风声,对祭神安危有害。
  岚风:“一切安好,祭神在为火月祭闭关修习。”
  山月虽然知道岚风做事情一项端正严肃,心直口快,心里藏不住事。可他刚才沉默那一会儿,不像是一切安好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岚风也学会了撒谎……
  山月脑海中又浮现菩提禅院里那一幕,心内惊涛骇浪似的,面上更加沉静。
  山月:“无忧,什么时候出来?”
  岚风:“应该还有几天吧。圣女有什么要紧事,可以跟我说。”
  山月:“没事儿。”
  山月心内的那一份雀跃,已被这隐隐潜伏着的不安吞噬,看到岚风那戒备的眼神和闪烁的言语,山月肯定,无忧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让她知道的事情!
  山月:“等无忧出来,我再来看他。”
  山月跟岚风告辞,走下台阶的时候,不敢回头看,天上悬挂的月亮血红色渐浓,看来火月祭是要来了,她终于要献祭出去了!
  真的有点可惜,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总在梦里看见穿着一袭青衫的无忧?为什么对无忧藏着一份特别的悸动?
  真遗憾,那些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就要变成她生命里永远的未知了。
  还有,月泽,那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神女,圣君一百年的思念,癸丑两百年的心动,无忧藏在楠木匣子里的珍视,她还未熟悉她的故事,她对她羡慕又崇拜,可惜,她也要像他一样,在血月之下,献祭自己。
  她能像她一样,成为启月国人人称颂悼念的圣女吗?
  山月踩着一级一级的石阶,心内藏着海一般深沉的悲凉,这悲凉让她忍不住想化在月光里,无思无念,无意无识,原来只想着做人比较累,做鬼会好一些,可如今想来,她这不人不鬼的状态也很累!
  难道这就是她的执念吗?
  像阿旭,柔儿,许清宛一样,身上背负着这世上最伤心最伤神也最难治愈的情执?!
  不,不可能的,她可不想沾染关于情执的任何杂念,从来都是她替别人解语花,消情执,她自己怎么可能身负情执……
  山月回到圣女宫,圣君已在等她。圣君看起来憔悴很多,苍老很多,虚弱很多。
  山月:“圣君,你这是怎么了?”
  圣君:“无碍,只是最近处理恶鬼的事情,有点虚耗。听侍从说,你已经修习圆满,灵力光泽是满月的光华。”
  山月:“是的,我说过不会影响火月祭,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圣君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山月执掌翻转,手心握着月魄珠递到圣君面前。
  山月:“圣君,这月魄珠还给你。”
  圣君盯着月魄珠愣了一会儿,才缓缓接下来。圣君手握着月魄珠,仔细摩挲了好一会儿,仿佛在感受什么,又似放下什么。
  圣君:“寂寥,谢谢你!”
  山月抿嘴一笑,清浅的笑,为祈月国民,为无忧,她愿意慷慨赴死!
  无忧闭关三天,癸丑再次接到老巫师的召唤,枯月阁内,老巫师一掌把癸丑拍在地上,癸丑心尖痛的脸色苍白,眉目扭曲。
  老巫师:“癸丑,你是越来越学会自作主张了,啊!谁让你把冰魄送给圣女的?!你知不知道,圣女拿了冰魄,一百年的记忆就全部复苏了!月泽的灵气也会融到她身上!”
  癸丑忍着痛,露出狰狞的笑:“这样不好吗?!月泽的记忆恢复,那她就是真正的月泽了!我的月泽回来了!”
  老巫师:“你这个蠢货!月泽的记忆恢复,我们当年的所作所为就藏不住了,这次也无法彻底将无忧置于死地了!”
  癸丑:“当年的事情,做都做了,你害怕暴露啊!我现在不管无忧是死是活,反正他也活不长了,只要月泽回来就好!”
  老巫师:“无忧活不长了,你什么意思?”
  癸丑:“没什么意思,无忧已经把自己的月隐花毁掉了!没有月隐花的月隐师,根本活不了多久!”
  老巫师:“你这消息可靠吗?!”
  癸丑:“不相信,你可以亲自去无忧阁验证,噢,对了,你是没办法亲自去无忧阁的,哈哈哈……”
  癸丑刚笑出第一声,心尖处的痛感就忽然加剧,痛的他像虫子一般缩成一个球,在地上死去活来。
  老巫师:“没人敢在我面前放肆!”
  癸丑:“是……吗……好歹……我们俩捆绑了一百年……你知道……也没人敢……在我面前放肆!”
  老巫师:“你不用这么着急,火月祭之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你这样的货色,本王不屑于与你为伍!”
  癸丑:“哈哈哈……还真想知道您到底什么身份,敢称‘本王’!”
  许是老巫师自知说错了话,便不再搭理癸丑,消失在枯月阁内。癸丑还躺在地上忍着痛,曜离赶紧上前扶起癸丑,把他安放在榻上,用软枕靠着。癸丑坐的舒服一些,似是痛感也缓解一些。
  曜离:“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癸丑轻喘着气,手扶在心口。
  癸丑:“你悄悄去无忧阁打探一下无忧的情况,许清宛那边有消息吗?”
  曜离:“许阁主,一切等大人吩咐。”
  癸丑:“好,你先下去吧。”
  曜离离开后,癸丑愤恨地抓起几案上的摆设装饰一顿摔打,看着枯月阁内阴森冷厉的一切,癸丑脸上是骇人的扭曲和狰狞。
  无来由的,癸丑一阵魔鬼般的狂笑,笑着笑着悲哭,哭着哭着又狂笑,疯狂的人颠三倒四,失去理智,恨了一百年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却变得不知所措,就像自己忽然无限的坠落,无止尽的空降,那感觉真的,真的让人抓狂。
  可如今的癸丑,还敢面对重生回来的月泽吗?
  他躺在榻上,默默地问自己,他曾经害得她归于暗月,如今她就在圣女宫,他还那么近距离站在她面前,她没有认出他,她不记得他曾经做过什么,可是她现如今要记得他曾做过的一切了,她会恨他吗?
  癸丑是个做事情狠绝的人。不,准确来说,他已不是人,他只是个不是鬼的精魂,他是月隐师,还是个聪敏识趣,长相清雅贵气的有权有手段的月隐师。只上天造作万物太奇妙,无论怎样万般色彩,唯有执念带来的因果不变。癸丑以为自己没有执念,当年老祭神收留他为他重生,只是因为他灵魂纯净,一出生便带着月色与雪色的纯净,可惜,兜兜转转这两百年,他终究是没逃过执念!老祭神,当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岚风在无忧殿外守了无忧三天三夜,当真是一缕风都未曾吹入殿内。无忧神色平静,脸色还有些苍白,看着又清瘦一圈,端坐在榻上。岚风有些担忧,忍不住想要上前扶住无忧。
  无忧:“无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岚风:“我没看出哪里有恢复!”
  岚风:“山月来过一次,我没告诉他凌云寺得事情。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很担心你。”
  无忧:“火月祭在即,不能让她分心,不知道她灵力修习得如何。圣君有来吗?”
  岚风:“没有,估计圣君也好不到哪里去,上次离开之时,看起来虚弱。”
  无忧:“岚风……”
  话还未出口,山月忽然站在无忧大殿内,岚风和无忧惊了一下,岚风下意识地挡在无忧面前,做出迎战得架势,看清是山月,两人才稍稍放松下来。
  岚风:“圣女,最近突飞猛进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瞬间移动的灵力运用真神乎其神!”
  山月:“无忧,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无忧:“无妨,看来这段时间你修习很认真,灵力光泽,让我看看。”
  山月指尖一念,凝聚的灵力光泽是纯净的满月光华。
  无忧:“相信火月祭,你一定会做得很好。”
  无忧露出欣慰的笑,山月总算没有辜负他的一片心意,修习的很不错。即便火月祭他归于暗月,以后的岁月里,她也能继续修行,照顾好自己,在这启月国里成为独一无二的圣女!
  说了这一会儿话,无忧像是非常疲累,坐在榻上已有些摇摇晃晃,岚风一个箭步扶住无忧前倾的肩膀,小心翼翼扶着无忧躺在卧榻上,山月安静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不敢有别的动作,她怕自己一动,心内绷住的那根弦就断了,她就变得慌乱不堪,她就站不住了。等岚风把无忧安置妥当,无忧半闭着眼睛,嘴里模模糊糊吐出几个词,像是要交代什么。
  山月看了岚风一眼,想要走上前去。被岚风一下拦住。
  岚风:“圣女,你先回去吧。祭神,有我照顾着,你放心,绝不会有事。”
  山月:“好。”
  既然无忧不想让她知道,她就不去问,他想让她避开,她就聪明的听话避开。她相信无忧的一切安排,自从他站在她面前那天起,她就相信他,无条件的相信他。
  山月坐在圣女宫里,不知不觉就拿起了藏在坐榻边檀香木盒里的冰魄,她细细看着冰魄,眼熟的紧,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月白色的玉兰花苞形状的小物件,精巧透亮,散发着月光色的光晕,看着就让人觉得心内清爽舒适,但看得久了,又会看出一点点淡淡的悲愁。
  真奇怪,山月又想起圣殿里癸丑把这冰魄献给她时那种说不清楚的眼神,像是归还故人的一件旧物,又像是充满期待与小心翼翼。
  仿佛那曾经有个遥远的梦,在菩提禅院内,她和无忧站在菩提树下,遥望山川美景,山岚雾霭。
  她轻轻地诉说:“你心里只有光,我眼里只有你。你用半生追求解脱的光明,我用一生追逐你,可惜,我还是未追上你的脚步。”
  无忧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又何必如此……父亲去世时,我只觉得少了一个疼爱我且我依赖的人,后来母亲也去了,我便觉得这世上人心真谛不过是悲苦孤独,再又是恩澈离去,生死无常,你我都是红尘漂泊不自知,苦海翻行,轮回无止息。再后来你死在我怀里,我自以为凡心无动,然情执又不自知,滴一滴多情泪,渡两世生死劫。”
  这世上,有比男女情爱更暖心的东西,更值得你我去追求的真理。
  以后,你若是懂了,你就会明白我今日所说,也会理解我前世所行。
  山月迷迷糊糊,嘴里呜呜弄弄吐字不清,好像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复活了,撕裂了,她觉得很累,很累,承受不住她突袭而来的记忆狂潮。
  “圣女!圣女!你醒醒!”
  山月觉得有谁在喊她,她眼皮很重,努力睁开眼睛看看,可惜就是撑不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人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我很累……让我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那模糊的人影还在叫她,喊她,仿佛很惊慌。而她再也睁不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