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火月祭1
作者:耐冬豫      更新:2022-05-08 15:54      字数:5085
  自古以来,就存在月神崇拜。
  《山海经·大荒西经》中记载“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
  《献酒经》中记载,不祭日月星辰之时,“荣日不显光,明月多晦暗,星宿也无光,黑暗暗,昏沉沉似然”。当祭祀之后,便是“荣日耀月明,星宿多辉煌,俯察与地理,四时不反光”。
  日神属阳,月神属阴,掌管冥界地府和复活再生,且有不死药。
  月神是启月国最崇拜的神。月华精纯,可净化游魂恶鬼。
  月隐师们吸取月华修行净化执念,达到解脱,返转轮回。
  月若变色,将有灾殃。
  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人病且死,恶鬼横行。
  其中血月最凶。血月为至阴至寒之相。血月现,星球气断,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风云巨变,山河悲鸣。
  血月在启月国百年难得一遇,因此火月祭和圣女也是百年难得一遇。
  火月祭,是启月国最神圣最盛大的祈月祭祀,虽然如此隆重,但从未有固定时间,只有出现血月亮的时候才会举行。
  一百年前的那场火月祭,至今在启月国都是一种禁忌。圣君从不允许月隐师们再提起那场事关生死,扭转启月国国运的火月祭!
  圣女月泽归于暗月,启月国一夜之间,从花海之国变成冰天雪地,启月国国花月隐花变得暗淡无光。月隐师们修行步履维艰,恶鬼反而游荡横行。
  如今,圣女重现,所有月隐师们都期待火月祭快点到来,这样启月国就可以变回曾经的启月国,月隐花重现七色光,月隐师们也能重拾昔日修行!
  数数日子,火月祭还有一月时间,月隐师们掩不住激动,每日在神树前祭拜月神比之前更虔诚和敬畏。民间一片激流涌动,枯月阁,无忧阁,启月阁却是各怀心思,暗流涌动。癸丑那日去圣殿拜见圣君,无意间看见寂寥,只一眼,他便像被五雷轰顶似的,那圣女怎么那么像月泽?!难道是月泽回来了?!许清宛在破书馆没有任何收获,他竟然一点都不气急败坏,曜离再去凌云寺寻找五色珠信息,还未回来,他也没有任何心急,他心内只想着圣宫里惊鸿一瞥的圣女!
  她是月泽?!
  她真的是月泽?!
  癸丑好几次呼唤老巫师,可是破天荒的,老巫师竟然没有任何回应,彷佛消失一般!没有老巫师的指点迷津,癸丑也顾不得那么多,他想查清楚圣女的身份,一刻都等不得!癸丑召唤来许清宛,把寂寥在菩提院的一举一动问的清清楚楚,甚至每天吃什么都要问个仔细。
  许清宛:“寂寥不可能是月泽!我跟她相处几十年,她怎么样,我最清楚!“
  癸丑:“你再好好想想,你没发现寂寥跟月泽很神似吗?!”
  许清宛神色凝滞一下,像是回想一遍寂寥的点点滴滴,她们月下聊天,她们一起吃饭,无论如何,寂寥还是不像月泽,怎么想都不像!
  月泽爱笑,笑起来如桃花灿烂,如阳春碧水,寂寥不是月泽,她不爱笑,总是沉默,即便笑起来,那笑容里藏着的也是一汪秋水,春日秋阳,怎能可比?!
  癸丑:“把冰魄给我,你回淑女阁清点恶鬼名录,随时等我消息。”
  许清宛有些不舍把冰魄还回去,握着冰魄,看了许久许久,才依依不舍递到癸丑手里。
  转身的一瞬间,许清宛眼角留下一滴泪。
  许清宛:“月泽,对不起!这次我决不让你归于暗月!”
  无忧从破书馆回来,岚风早已等在无忧殿,岚风看无忧一身风霜,脸色愈加苍白,在接下无忧递来的披风,不经意碰到无忧的手指,竟是刺骨的凉!岚风心内如一道苍雷爬过。
  岚风:“祭神,你!”
  无忧:“今日风雪大了点,无妨。”
  岚风:“祭神,还记得老祭神叮嘱的话吧,再也不要使用慈悲曲了,老祭神归于暗月时,岚风曾许下过诺言,定会护您周全,也决不让你再使用慈悲曲,如今你已使用两次,下次恐怕要……岚风若是归于暗月,怕是无脸面见老祭神!请祭神不要让岚风食言!”
  无忧:“岚风,你想多了,我以后不使用就是!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岚风:“冰魄竟然在癸丑手里!”
  岚风:“老巫师最近没有任何动静,甚至癸丑都召唤不出,癸丑像是要用冰魄去识别月泽的魂魄。”
  无忧:“一百年前,火月祭,癸丑到底做了什么,让月泽归于暗月?”
  岚风:“好像和冰魄有关,这冰魄是月泽的灵物,是月泽修行功德的灵力所化,一百年前,月泽曾给了圣君,怎么会在癸丑手里?!”
  无忧:“你在火月祭前盯紧了癸丑和老巫师,千万不能有一丝遗漏!”
  岚风:“可是,你的安危……”
  无忧:“放心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绝不会有事!”
  启月阁内,圣君心如乱麻,看折子,看书,冥想,打坐,无论怎样都安抚不了慌乱的心。寂寥不是月泽,但为何那笑容,那喜欢的花,竟如此一致呢?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两个心有灵犀的游魂?圣君右手食指摩挲着拇指上的象牙白扳指,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识别月泽的魂魄呢?
  冰魄!
  月泽的冰魄!
  圣君的眼中绽放出一抹光明后又瞬间暗淡,是啊,就是因为冰魄,月泽才归于暗月的!如今,又该去哪里寻找那枚冰魄呢?
  子契站在一边把圣君的思绪变化看在眼里,他不能看着圣君再如此下去,那个勤奋仁政的圣君不能被这消失了一百年的圣女毁了!子契是圣君的随从,更是在践行对老祭神的诺言,没有圣君的启月国,他死死守着诺言又有什么意义?
  子契脑海中浮现,他刚遇到圣君时的那个永生难忘的月夜。
  一百年前,子契还是一个四处流浪的月隐师,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启月国的,一醒来就躺在扬州十里坡的一棵矮树上,手里握着一枚紫色琉璃珠,十里坡灵力充沛,这紫色琉璃珠像是能吸取灵力,子契在十里坡打坐修行了一个月,修为噌噌噌的提升,直到能随着意念瞬间移动,感知恶鬼存在,识别游魂心念,鉴别月隐师说话真假,子契不知道谁给自己赐的名字,在十里坡附近收服恶鬼或者遇见别的月隐师,别人问他名字,他脱口而出“子契!”,渐渐的,子契的名声在十里坡甚至扬州城响亮起来。一日,老祭神途径十里坡,貌似是去什么庙,看见子契躺在矮树上打坐,周身散发着一股淡紫色光晕,觉得是个好苗子,便上前招呼道。
  老祭神:“是个好苗子!”
  子契:“老先生,你看起来也是个好先生!”
  老祭神:“我推荐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可以让你尽情施展抱负,有所作为。”
  子契跳下矮树,对老祭神深深鞠一躬,表示恭敬。
  子契:“多谢老先生抬爱!子契定当鞠躬尽瘁。”
  老祭神手掌一翻,递给子契一枚有着淡淡光晕的玉棋子,子契仔细看了一下,谨慎藏好。
  老祭神:“你直接去启月国圣宫,把这枚玉棋子拿给圣君看,他自会明白。”
  子契:“圣君?!”
  子契:“老先生,您是?”
  老祭神:“一位识别英才的老先生而已!哈哈哈”
  老祭神和蔼笑着,与子契告别。
  老祭神:“希望,阁下能不辜负老夫的一片爱才之心!”
  子契:“先生知遇之恩,子契定当终身铭记,君子一诺,此生必践!”
  与老祭神分别后,子契一路南下,不几日便来到启月国圣城——祈月城。祈月城沐浴在月晕之下,繁花似锦,犹如一个存在于天地之间的大花园,而其中最最最令人瞩目的便是无处不在的启月国国花——月隐花。月隐花最纯净的是月白色,最珍贵的是七彩色,每一朵月隐花对应着一位月隐师,月隐师修为越高,月隐花的颜色越多且亮。在启月国内,至今不超过十位先贤大德的月隐花是七彩色,就是圣君也不过才六种颜色,少了一种最纯净的月牙白,而祭神的月隐花一般月隐师是看不到的,只有老祭神才能看到,而且祭神的月隐花是单独长在无忧阁的,每一任祭神继任时,上一任祭神会亲自把月隐花交到下一任手里。祈月城里流传,老祭神的月隐花就是七彩色,而且是光晕最好看的七彩色,也有月隐师说起无忧的月隐花颜色,但没有谁亲眼看过,有流传是七彩色的,也有流传是最纯净的月白色的。不过在启月国只有圣女的月隐花颜色是永远不变的,也是所有月隐师都知道的,那就是最纯净的月白色,那是月亮的颜色。
  沐浴在月晕下的祈月城,怕是除了天堂之外,最令人向往的存在!
  虽然子契已游荡许多地方,也见识过十里坡沐浴在月色之下的灵透,但看到眼前的祈月城,他内心还是被震撼了一下。顾不得在城里东游西荡,穿越群流,越过泛着光的月隐花田,子契直奔圣宫。子契握着老先生给的玉棋子,一路通行无阻,直接被带到圣君面前。
  如果说年少有为是对一个人最大的赞美,那么,年少有为之前,再加上风神俊朗,英气逼人,天生君王相,就是圣君在子契心中的第一印象。
  这样的一个圣君,值得他子契付出一生去辅佐!
  子契站在圣殿之下,深深鞠躬,把老先生的玉棋子奉上。
  圣君手掌反转,玉棋子瞬间落在圣君掌心。
  子契:“参见圣君!”
  圣君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手中玉棋子,抬眼看了眼殿下的月隐师,一身粗布素衣掩盖不住一身纯净气息,圣君运转灵力,手指一挥,便看见子契周身萦绕的紫色气流,这种紫色在启月国中不会有十个月隐师能修到如此纯色。看来老祭神确实给他物色到一位绝佳人才!
  圣君:“即是老祭神推荐的,你就做我的贴身侍卫吧!”
  一转眼已经百年,子契跟着圣君不知处理多少次恶鬼作乱,为启月国恢复百年前样子,子契跟着圣君去过南海,在紫竹林外听菩萨指点迷津,去过地狱求阎罗天子法外开恩,为恶鬼超度,为月隐师们修复月隐花,在神树下跪拜三天三夜,勤勤恳恳管理启月国的大事小事,甚至为寻求圣女,走遍人间地狱。而今圣女已在眼前,圣君却忘了初衷……
  子契:“圣君!”
  圣君的神思被这一句拉回现实。
  圣君:“子契,你去查一查冰魄的消息!”
  子契:“冰魄?!”
  子契:“冰魄,一百念前不是随着圣女消失了吗?”
  圣君:“我要再确认一遍。”
  子契:“圣君,有些话……哪怕现在就被您一掌劈到魂飞魄散,我也想说出来。”
  子契:“一百年前,我记得您刚坐上圣君之位,对月泽姑娘说的那一翻慷慨激昂的雄心壮志,您说要让启月国国富民安,让月隐师们安稳修行,脱离游魂状态,返归轮回,让恶鬼归于地狱,可如今,启月国一片狼藉,月隐花暗淡无光,月隐师们修行艰难承受执念之痛,恶鬼横行作乱,您对月泽姑娘说的话一句都没有做到。圣君!你为何还要执念月泽姑娘是否重生?!”
  圣君脸上说不出是痛苦,是内疚,还是醒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执念个什么劲儿?!月泽归来又如何?如今的启月国早已不是当时的模样?都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可如今他连物是都没有做到!人非不非又有什么关系呢!罢了,罢了,一切随她去吧,就算月泽回来了,他也是活不了多久的。这样一番思绪翻涌,圣君心内仿佛敞开明亮了许多。
  圣君:“冰魄的事情,你还是要查,火月祭有用!”
  子契点头领命退去。圣君望着空荡荡的圣殿,一声叹息。
  “人间多少恨,都付笑谈中!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一晃眼,执迷这许多年!可笑,可笑……”
  可惜,执念的又何止圣君一人?无忧不是执念,癸丑不是执念吗?世间最怕一个痴,痴人说梦,总是被人间的人嘲笑,可人间有多少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不都是痴人做出来的!痴,退一步是天堂,进一步是地狱,人间有多少恨不是痴心错付造成的?!游魂乃人所化,人间有多少魑魅魍魉,这启月国的月隐师又如何能跳脱人的七情六欲?!
  圣君果然还是圣君,在他心里,无论一百年前,还是一百年后,启月国命运永远占据第一位,儿女情长不过是英雄气概下的一抹余晖。
  如果月泽知道,他当初选择的是这样一个人,她还会说出“为了你,为了启月国,我心甘情愿”吗?人间有楚霸王乌江自刎,虞姬生死相随,可如今这样想来,圣君不是楚霸王,月泽也不是虞姬,霸王别姬,英雄气短,他圣君比不得!
  山月在圣女殿,望着月色发呆,内心里来来回回演绎无数遍,无忧到底因为什么没来教他弹琴……
  他,遇到危险了?
  他,生病了?
  他,魂飞魄散了?
  一想到之前灵蛇庙里,无忧全身透明的状态,山月就心里十二分恐慌,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
  火月祭还没到,他不可能出事的!
  他是启月国最优秀的祭神,哪那么轻易消失!
  哎呀,不行,我得去无忧阁看一眼,他没事,才安心!
  山月摒退左右侍从,集中意念,手指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瞬间她就站在无忧殿外。山月寂寥,山雾萦绕,无忧阁像是启月国内的世外桃源,隐隐约约,在云雾之下乍隐乍现。
  站在无忧殿外,那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钻入鼻腔胸腔,让人莫名心境安稳。山月偷偷摸摸靠近大殿,贴在门缝往里瞧,看来看去,半个影子都没看到,于是她轻轻推开殿门,小心翼翼钻进来,关上殿门。
  在里面看了一圈,无忧不在!在无忧榻前流连一会儿,摸摸他的床铺,枕头,以及枕边靠里的那个楠木匣子,熟悉的气息,就好像是他站在眼前,他活着就好!
  山月看完卧榻,又转到琴案那边,轻轻挑拨几下琴弦,又慌里慌张按住不让琴弦发出琴音。抬眼的一瞬间,之前白玉瓷瓶插的绿梅花已换成新枝,含苞待放的翠玉色花苞挂在枝头,有几朵已开,看起来比上次还要清雅可爱。花枝换过,他还活着,真好!
  在无忧殿游荡了一会儿,无忧还未回来,山月悄悄出来,又去她之前住的偏殿看了一圈,带着溢出胸怀的喜悦回到圣女殿。
  在月色之下,山月做了一个甜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