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北上勤王
  袁良原本就非常不理解，他的母亲戚柔为什么会嫁给他的父亲袁融。
  中国古代婚姻制度，讲究门当户对。然而，问题是，袁家只是一个普通的世袭千户之家，而戚氏，却是登州卫世袭明威将军、指挥佥事。关键是戚氏在戚继光时代已经开始崛起，迅速与袁氏拉开差距。
  用句不客气的话说，以袁家的门第，连求见戚继光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联姻了。
  更让袁良不解的是，戚继光唯一还活在世上的亲兵戚虎，居然在袁家当客卿。戚继光的手写本《纪效新书》就光明正的躺在袁良的书房里。
  袁家在永城戚庄有四万五千亩地，这些地从来不向袁家缴纳一斗租子，相反，袁家一直向戚家输送粮食、布帛、铁器和各种生活物资。
  另外还有戚继光发明的虎蹲炮，别说整个正前千户，就算是整个归德卫，还没有袁家多，包括现在袁良让工匠铸造的横刀，其实这种横刀并非历史上的那种横刀，既明显带着弧度，加大刀刃宽度，缩小刀尖，带有一个小小的弧度，刀刃中间起一条镐线，刀背也有一条栋线，刀尖保留，和刀身基本相同的厚度，刀背有采用削栋。
  此时的横刀，其实与戚继光发明的戚家刀破军刀一模一样。
  种种疑团，直到袁良在他的书房中看到了戚柔留给他的遗书之后，全部解开。
  万历十三年，戚继光被弹劾，聪明的他就意识到，他的政敌迟早会向戚家军动手，为了给这支军队留下种子，他就暗命他的侄子、游击将军戚金，将年纪大的，身体有暗伤、隐疾的士兵，分批退役。
  这些戚家军旧部上千人分散安置在密云地区，受到了密云卫后防御千户袁京的妥善照顾，这个袁京，就是袁良的曾祖父，也是袁融的祖父。
  袁家世代为密云卫防御千户，擅长理财，拥有良田数万亩，于是戚家军旧部就变成了袁家的佃户。
  袁京与戚继光达成协议，袁家负责养活戚家军旧部，而戚家与袁家联姻，在这种背景下，袁融娶了戚柔，也就是戚继光三子戚昌国的女儿。
  袁戚联姻最根本的原因，其实就是为了这些戚家军旧部。
  天启元年，袁秉直率领麾下官兵，跟随总兵童仲揆参加浑河之战，这场战争中，袁秉直虽然重伤未伤，但是二百名袁家家丁兵却战死了一百五十七，袁秉直也伤重不治而亡。戚虎率领戚家军幸存的几十名将士，跟随年仅二十五岁的袁融，来到归德卫，承袭了归德卫正前千户。
  袁良原本以为，后金与他只是国仇，没有想到还有家恨。
  所以，这一段时间，袁良一直在密切紧张的准备着。
  “不雪此仇，誓不为人！”
  “不雪此仇，誓不为人！”
  袁家军将士振臂高呼，声音震天。
  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地上，将整个冰冻的湖面盖得严严实实，那面血色的战旗，也被严寒冻成硬梆梆的旗帜。
  袁良望着众袁家军将士道：“尔等回营，立即准备，全副武装，随时准备出发！”
  “遵令！”
  戚虎兴奋的满脸通红，他望着东北方向喃喃自语：“老伙计们，虎子来了！”
  袁良开始搜集情报，等待机会。
  此时的京师，崇祯皇帝也没有了最初的慌乱，他在等袁崇焕袁督师，十一月初十，袁崇焕到了蓟州。不知为何，他命令刘策带兵回守密云，又命尤世威带兵返回了昌平。然后给崇祯发了奏章：“初四日早发山海，初十日抵蓟州，……，必不令（后金）越蓟西一步”。当然，奏章在去北京的路上。
  十一月十五日，皇太极率兵到了通州。开始肆虐京城周边的百姓。讽刺的是，这天朝廷收到了袁崇焕“必不令（后金）越蓟西一步”的奏章。
  崇祯皇帝大急，号令袁崇焕击退后金军队，解围京师。
  蓟辽督师袁崇焕率七千关宁铁骑火速回援，崇祯召见袁崇焕，赏赐御用酒菜及貂裘慰劳袁崇焕，袁崇焕以兵马长途奔波，疲惫不已，请求入城休整，但遭到拒绝。于是，袁崇焕驻军城外，与后金军对峙。
  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负气的崇祯皇帝，怒而下指，天下兵马入京师勤王。
  其实，袁良等的就是崇祯皇帝的勤王诏书，否则他这五千兵马，别说去北京，恐怕还没有出河南，就会被当作流贼了。
  然而，没有等袁良正式出发，意外发生了。
  归德卫，自然也属于天下兵马之一。崇祯皇帝的勤王诏书，归德卫指挥使刘进贤也不敢大意。他是万历四十四年世袭归德卫指挥使，也算是历经神宗、光宗、嘉宗的四朝老臣，刘进贤深知为官之道。
  北上勤王，这是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位子。统勤王军北上援京师，政治上出尽风头那是肯定的，北京之危得解，统兵将领自然会得到赏拔。
  凶险就是，后金军队不好惹，而且非常不好惹。别看袁融依靠正前千户，以少击多，俘虏上万名土匪。
  可是，土匪终究是土匪，可后金军队不一样。
  自从天启元年以来，明军遇上后金军队就没有占过便宜。归德卫的战斗力没有人比刘进贤清楚，右千户所已经是精锐了，遇到后金军队，根本就不够看的，一样会吃败仗。而且是吃大败仗，领兵者自然是身败名裂，战死沙场都有可能。
  刘进贤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死拖着不致仕，就想在位上多捞些银钱，在仕途上已经没有什么追求，哪里会做这种凶险的事情？
  其实，刘进贤与大部分人一样，非常乐观，认为后金区区数万兵马只不过是癣疥之疾，恐怕还不能到北京，后金军队就被消灭了。
  勤王这事，就像是给上官送礼，皇帝不一定记得谁去了，但是皇帝一定会记得谁没有去。
  当然，刘进贤自己不想去，手底下也不是没人可用，比如他手底下还有同知，指挥佥事，随便挑一个都可以。
  问题的关键是，这几个人心思不纯，万一他们去了北京，与侯恂搭上线，归德卫的杂兵不能敌挡后金军队，可是侯恂作为兵部侍郎，有权力给他们调一些边军助力。
  万一立了功，把他甩一边，那么他就会哭不出来了。
  挑选袁融作为领军人选，主要还是考虑袁良早几年与侯方域因为青楼头牌大的出手，袁融花了足足上万两白银才算免除了侯氏的报复，就算袁融和袁良父子到了北京，绝对不会与侯氏眉来眼去。
  就这样，这次北上勤王的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正前千户袁融的身上。
  归德卫指挥使刘进贤从各千户各调二百“精锐”，凑足了一千精锐大军，又征调两千民夫，总算凑足了四千颗脑袋，下令袁融率领归德卫四千“精锐大军”北上勤王。
  然而，出征前夕，袁融千户起夜，一不小心摔断了腿。
  刘指挥使就算再怎么无情，也不能严令袁融带伤出征。
  可是，还没有等刘指挥找到替代袁融领军出征的人选，归德卫五大千户一夜之间病的病，伤的伤，残的残……
  右千户董袭狠，寒冬腊月的天气，硬是给自己泡了一夜的冷水澡，结果风寒入体，别说领军，连床都不能下了。
  后防御千户张振威，据说小妾与小厮私通，混乱中，他被与小妾私通的小厮连捅三刀，血流如注，只剩一口气。
  左千户杜远涛抱病不起……
  指挥使刘进贤也发了狠心，正前千户袁融因伤残不能任事，擢升嫡长子十七岁的袁良为正前千户，继续领军出征。
  袁良急忙来到袁府，看着暖阁中袁融唉声叹气：“阿爹，你的腿！”
  “别提了，倒霉透了！”
  袁融倒不是有意借着伤不参加北上勤王，而是天寒地冻，地上有些水，冻成冰以后，非常滑，袁融不小心摔断了腿。
  谁曾想到袁融是真摔断了腿，而其他千户官却是自残。
  特别是后防御千户张振威，这货可是河南武举榜眼，祖传霸王枪耍得水泼不进，别说他的那个小厮，就是寻常好汉，七八个人根本就近不了身。
  袁良道：“爹，反正我也准备好了，马上出发！！”
  “不，你还不能出发！”
  袁融眯起眼睛，望着袁良道：“你准备好了，可是其他人并不知道，该要的好处一点也不能少！”
  袁良恍然大悟。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应该向刘进贤哭穷。
  ……
  “老爷，袁千户求见！”
  “不见，没见老爷我正烦着吗？”
  门房正准备离开。
  刘进贤仿佛想起了什么：“等等，你说是谁？”
  “袁良袁千户！”
  “带他来见我！”
  很快袁良看到了归德卫指挥使刘进贤，不过在看到刘进贤的第一眼，袁良忍不住的些失望。
  刘进贤没有一点武人的样子，他非常瘦，瘦得几乎皮包骨头，脸颊瘦陷，颧骨高高隆起，额头、眼角、脸颊、下巴都是皱纹，唯有一对眼珠子炯炯有神。
  “拜见指挥使大人，卑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