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操场的那台路灯下，还是凌菲有意将宫黎带到这个地方。
  就在不久前，凌菲还为了和意想中的情敌苏锦较真，故意用许愿灯将宫黎引到这里来。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还真是讽刺。
  感情应该是正大光明的，而能否走到最后，是有很多因素决定的，不是放一盏灯，将对方吸引过来这么简单。
  “坐吧。”凌菲走到路灯下，走在旁边的台阶，这次显得没那么轻松自若，好像一直在酝酿纠结些什么。
  宫黎没有说话，看着凌菲不自在的表情，默默的走过去，坐在了凌菲的旁边。
  彼此中间保持了一段距离，凌菲留意了一下，即便是他们从前吵架的时候，都不曾有这样大的隔阂。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有十年了吧？”凌菲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星空，缓缓的开口，“其实……”
  “我以为……我们会走到最后。”
  凌菲本想要说些什么的，短暂的停顿里，宫黎能感觉到她的挣扎、矛盾，甚至是彷徨。所以什么也不需要她说了，宫黎先开了口。
  他们彻底结束了。
  凌菲确实为离别的话而纠结过，但当宫黎直白了当的说出来时，她心的石头陡然消失了，然而换来的确实排山倒海的心痛。
  凌菲顿时泪水盈满眼眶，就在几天前，他们两人的若即若离，还给了凌菲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去争取宫黎。
  原来……不是每一道伤都会愈合。
  还以为是自己选择要不要和宫黎在一起，怎么忘了，他也可以选择放弃对感情不够坚定的自己。
  凌菲深吸一口气，喉咙哽咽了一下，硬让泪水干在眼眶里。
  她自嘲一笑，“你从没有跟我说过分手，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向我开口说这句话，没想到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宫黎没有看向她，目光投射在遥远的虚无里，“如果说这样的话会让人有负罪感，那还是我来说吧。”
  凌菲苦涩笑起，“这种时候就不用再……考虑我的感受了吧。”
  明明她才是不坚守的人，明明她才是伤害对方的人，若有什么惩罚，也应该由她来承受，为什么……为什么都已经走到了尽头，还要替她着想……
  “就算不是女朋友，依然不愿做伤害你的事。”宫黎垂下眼帘，十指交叉在膝前，“我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好好的。”
  好好的学习，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去爱另一个人……
  他不是不珍惜他们的感情，而是得接受，有些感情不管多深，都不会会贯穿一生。
  那天送出项链时，看到她的笑容不再心跳加快，他就知道了，他们是真的分手了。
  他也明白了那一天突如其来的心痛——他心痛的是，他再也不爱凌菲了，他的初恋，他的少年时代都随着凌菲的离开而消逝了。
  短暂的沉默后，凌菲也渐渐缓和过来，半年前她和宫黎分手后，倒在房间里哭得不能自已，现在只是厚重的喘息后，还能克制着坐在宫黎的身旁。
  难道这就是她，一如母亲所说的那样的一个女性……自己，从来不是个少女心澎湃，纯情又纯粹，重情又重义重意的人吗？
  她曾万分笃定，自己会为了宫黎放弃一切的啊。
  “宫黎，你觉得你了解我吗？”凌菲突然开口，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又万分诚恳。
  宫黎能听懂她的意思，但……“现在还重要吗？”
  宫黎心里的凌菲，和真正的凌菲，无论是怎样的，对宫黎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这终究是走过他生命的其中一人之一，而且……似乎就要离开了。
  “我有时候发现我都不太了解自己。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我太贪婪了吗？”凌菲张开自己的手，迷茫不定，问他也还是问自己。
  “追随本性，会使人快乐。但过分追随本性，会使人灭亡。”
  宫黎知道这个世界并不非黑即白的，很多事物都不能简单的做判断，但他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
  很多人一生都不了解自己，何况人会随着生活而做改变，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一个答案了？
  宫黎抬头望向星空，温和笑起，“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也不用问为什么，如果觉得那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或者已经成了唯一的选择，那就去做吧。”
  凌菲侧首看着他，看他释然的模样，既是不甘又是心痛。她有点不大相信，宫黎会比她更早的看开。
  “万一是错的了……”凌菲揪心的扶额叹息，“我怕现在的决定是错的，我怕以后会后悔。”
  “不会的。其实每一条路都很精彩，每一道风景都很稀奇。”宫黎终于看向她，用一种温和礼貌的目光赞赏她，“像你这样优秀的女孩子，一定不会后悔的。”
  这样赞扬而认可的话，在别人听来或许会感动，但对凌菲来说，是不可逆转的疏远，是渐行渐远的标志。
  凌菲终于忍不住的流下泪来，“那你呢？你会回到你原来的城市吗？”
  一说起城市，凌菲就心怀愧疚，她真不应该让宫黎来到她的城市上学。如果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分手时或许还痛快些。
  “还有高三一年了，不想在新的环境里消耗精力，何况这里也很好。虽然是因你而来，但收获全在于我。”
  宫黎仰望着星空，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和小白楼伙伴们在一起的画面，最后还有苏锦努力学习的模样，不由得浅浅笑起，“我不后悔，来到这个城市的决定，很值得！”
  “那样就好。”凌菲也松了口气，“否则无论我去哪里，我都要背着愧疚的包袱。”
  宫黎心头一顿，眼眶终于忍不住湿润，“你要离开这里？”
  “嗯。”凌菲点头，“去新加坡。”
  当宫黎已经为她卸下所有精神枷锁时，她就没有任何牵绊了。新加坡，或者其他地方，都无所谓了。
  宫黎想问她和谁一起去，但张了张口，又将话咽了回去。
  “你不问我和谁去吗？”凌菲看向他，眼眸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