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箭羽没了
作者:泗源      更新:2022-05-07 22:19      字数:3166
  顿时,城头上的兵士们全都醒了。值更的兵士咣咣地敲响了铜锣,并大喊道:“防城啊,贼兵来偷城啦!”
  随着锣声和喊声,大铁锅里的膏油被点燃了,火把也一个个亮了起来,城头上一片明亮,照亮了正在爬云梯的叛军兵士。见此情形,几名刚投军不久的守城兵士紧张的将火把当做武器投向了叛军,结果还真砸落了几个叛军。
  王顺已经张弓搭箭。他顺着云梯瞄准一个黑影,“嗖”的一声将箭射了出去。几乎同时,他听到一声惨叫,接着便是滚落的声音,最后一串咚咚的声音。王顺高兴了。这是云梯上的叛军全都滚落下去了。
  其他唐军也纷纷向下射下箭羽。
  不多时,在城下休息的士兵上来了。他们每人抱着两捆已经准备好的一人高的大捆灌了膏油的干草,用火把点燃,顺着云梯,向城下抛去。
  上百捆捆干草被投下之后,云梯下已是大火熊熊。王顺感到了一股热浪从下面升腾而起,混杂着肉体腐烂的味道,让他几乎窒息。他用湿布裹住嘴,探头向下望去,叛军已丢弃云梯,撤离了城下。王顺当即命令兵士们将云梯拉上城头。
  王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转身发现张巡带着南霁云来到近前,赶忙施礼:“先锋官大人!”
  张巡赞许地看着王顺,说道:“幸亏发现及时啊,不然贼军就上了城头了。”
  王顺一阵脸红,还没答话,张巡看着叛军阵营说:“这是贼军第一次半夜偷城啊,看来令狐潮真的急眼了。”张巡又叹了一口气说:“谁说令狐潮无能呢,他知道我们现在处境艰难,才不分昼夜的攻城。”
  王顺汗颜地又擦了餐脸上的汗珠。他觉得张巡是在说给他听。但他还是笑着说:“是啊,令狐潮不是头蠢猪,他看到我们城头不彻夜燃烧油锅了,所以才敢偷城。”
  张巡说的没错。王顺点了点头。城里储存的物质由于叛军持续的强攻,消耗极大。原来堆成山的木头已用了大半,弓箭、粮食和膏油等已快用尽。尤其是膏油,就剩下了二十多桶,不得不省着用了。菜油可以代替膏油用来城上夜间的照明,但现在连吃饭都快成了问题。
  张巡长叹一声:“只有靠我们自己了。对了,王顺,谁先发现的叛军,本官要赏他。”
  王顺无言以对了。他已经安排好了伙长木丁带着两名兵士监视城下,但不知木丁和两名兵士还没露面。王顺沿着城墙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木丁。难道是逃跑了?王顺正在纳闷,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惊呼说:“先锋官大人,有人自杀了。”
  张巡寻声而看去,前面已经聚起一堆人。他带着南霁云、王顺赶忙走过去,分开众人,只见在火把昏黄的光线下,躺着一名兵士,他已经用刀割喉自尽,血在身体下面已流了大片。
  张巡心疼万分地问道:“这不是木丁吗,为何自尽?”
  王顺跺了跺脚:“唉!他就是今日当值的伙长。”
  张巡扭脸问王顺:“不是提前发现叛军了么?”
  王顺低着头没有说话。旁边的兵士说道:“是王校尉发现的。”
  王顺仍低着头,对张巡说:“先锋官大人,我有罪,一是安排人员不妥当,二是发现贼军时,贼兵已经快接近城头。”
  张巡阴沉着脸,却对王顺还有刚从城下上来正在哭泣的黄三说道:“明日厚葬,并向全军通告。”
  张巡欲要回到城门楼上,又在王顺和黄三面前站定,说道:“以后这种事情不能在发生了。。”
  王顺赶紧点头称:“是。”
  张巡又看了王顺一眼:“虽然是你发现的叛军,可我不能奖赏你。”
  王顺说:“知道。”
  张巡抚了抚王顺的肩膀:“可我还是想说,你辛苦了!你能保持这么高的警觉性,已难能可贵。”
  王顺脸上又流下了汗珠。他抓住了张巡的手,哽咽着说:“不是在下,是在下的娘叫醒了我。”
  “什么?”张巡还有身边的官兵们都愣住了。
  王顺将自己的梦说了一遍。众将士听后目瞪口呆。这或许是巧合,恰好是叛军偷城时,王顺做了这样的梦。但此时此景,谁又能说那是巧合呢?就连张巡也双手合十,对着星空念道:“感谢阿婆,感谢阿婆!”
  次日早上,叛军又开始了一天凌厉的攻势。城头上依然向下拼命的放箭,扔下滚木礌石,一直到了中午。王顺刚要准备吃饭,一拨叛军又沿着云梯开始向上攻击。王顺正要张弓搭箭,身边有两名兵士抬着一个大麻袋来到了他身边:“王校尉,先锋官和东方将军令我们撒这些生石灰,先锋官还说,要均匀地洒在城下。”
  王顺一听,乐了。他跟随张巡与叛军作战已经大小一百余场。之前,抵御叛军攻城的时候,脚下堆满滚木礌石,身后箭支好几捆,还随时能用绳子和箩筐从内城下拉上来任急缺的防城器械。他们也在城头也采取了数种御敌措施。除了常规的箭射,滚木礌石,热油浇,开水烫之外,他们也想出了很多方法,比如待叛军刚搭上云梯,就在云梯上浇膏油,然后点燃,叫叛军无法向上爬,待火烧尽,叛军再向上爬时,云梯上端已经被烧断而够不着城头,云梯下的叛军只能干着急。
  但现在物质匮乏了。雍丘大部分箭支、兵器都来自令狐潮溃逃时的缴获。可那狗日的令狐潮上次溃逃时没留下多少东西,又近一个月没来攻城,雍丘城少了许多补给。张巡、雷万春、南霁云、东方思明、陆明等人只能带着带着兵士另想办法。他们在一根长木头上钉上钩子,勾住云梯用力向外推,连云梯带人都翻到城下;还有就是,张巡、雷万春、南霁云将守城士兵每五人分成一个小组,每小组又两两搭配,留下一人作为后备。在垛口等待着叛军上半身出现在城头时,先是两人中的一人举枪刺向叛军,如果枪头被叛军挡住或者被叛军抓住,另外一人则枪刺叛军,待下一个叛军露出上身时,下一组采取同样的方式刺死叛军,而后备的那一人则是在两人为奏效或者两人的枪被叛军都化解掉时,再来一枪,这样,总是叛军再厉害,也躲不过这三枪。当然,这些都是张巡和雷万春、南霁云想出来的,而且屡试不爽。
  但今天,张巡又命人将生石灰抬到了城头。王顺没有多想,只要是先锋官让做的,准没错。可他还是多想了一些,这些生石灰只能伤及贼兵,但不能杀死他们,他们经过短暂的治疗还是能继续爬上云梯。可毕竟是先锋官让做的,那就这样做吧。不仅如此,他们还按照张巡、东方思明的吩咐将生石灰砸成了粉末状。
  待叛军爬上云梯接近城头时,王顺下令兵士们拿起铁锹,纷纷扬扬地向城外抛洒石灰粉。一时间,雍丘城墙之上,犹如白雪飘飘,又犹如天上下起了白面。那些云提上的兵士开始还睁着眼睛向上观望,但随即,他们的眼睛像泼进了辣椒水,鼻子也呛得厉害,几乎不能呼吸,张开嘴,又是火辣辣一片。可似乎他们还能向上爬。
  但最上面的叛军受不了了。他们直面生石灰的侵蚀。他们不敢睁眼,不敢张嘴,顺着云梯一路滑下来,成串的士兵都跌落在了云梯之下。而上面的“白面”继续向下飘着,他们痛的刚张开嘴,就差点呛死过去。
  贼兵退却了。王顺命令士兵:“洗手,吃饭!”
  如此反复炮制了几次,兵不血刃地击退了叛军。等傍晚张巡来巡城的时候,王顺高兴地说:“先锋官大人,如此甚好,毫不费力气。”
  张巡笑了笑,看了看城墙之下如覆盖了一层雪的地面,说:“这次够了。”
  “啊,够了?”王顺吃惊地问。
  “是啊,够了,听说生石灰能阻止疫病泛滥。”张巡微微笑道:“万一那些腐尸滋生疫病,那雍丘就彻底完了。”
  王顺明白了。先锋官大人这是一石二鸟啊。而徐远徐大人送来的生石灰一天就洒下去了将近一半。
  但到了第二天,王顺看到攻城的叛军时,差点没笑了出来。只见叛军个个戴着斗笠,斗笠一圈都挂着半透明的黑纱,黑纱直垂到叛军的肩膀之上。王顺对身边的兵士笑道:“真够难为叛军的。”众军士都哈哈大笑。
  笑声传到叛军耳朵里,叛军一阵哆嗦。他们不知道城头上的唐军又在耍什么花招。但他们还是低着头往上爬。
  城门上两声鼓响后,城头上用来欢迎的石头箭羽纷纷落下。
  但叛军还是一拨一拨地向上爬。
  站至第三天中午,王顺正大口地往嘴里送着窝头,东方思明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顺子,你还有箭么?”
  “我这里还有——”王顺看了看手下兵士们的箭囊,一半以上的空了,没空的也就三剩下了两只箭羽。他指着箭囊说道:“就这么多了,估计还有一百多支吧。”
  “东城的箭用尽了。”东方思明跺了跺脚,说道:“二保叔说仓库也没有了。”
  “什么?”王顺心里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