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栽赃给青城派？”许需方看着来“谈判”的鬼见愁，摸着山羊须，露出一个冷笑。
  他今年已经是不惑之年，在这个岁数坐上县丞的位置，也能夸赞一句年轻有为了，虽然说在科举这条道路上走得不怎么顺畅，但是许需方这人能耐不在读书上，而是在实干上，到了灌县不到五年，就同当地的宗亲走得很近，平日里更是同各族族长、里长称兄道弟。
  以前灌县每年能收上来的税银那都不到五千两，自从他来了之后，每年税银翻了不知多少倍，这几年每年年底考评都拿到了甲等的考评，若是不出意外，许需方很快会受到重用，甚至调回到京城也不一定。
  今年他就是得知京城户部有个员外郎的位置空了出来，便有心往上挪动，但天下官员不知多少，想当京官的更是数不胜数，所以，他才花了重本备了一份礼物，打算送到京城的梁大人手上。
  可没想到，往年这事都顺顺利利，偏偏今年碰上要紧的事就突然出事了。
  “是的，大人。”鬼见愁弓着腰，态度格外恭敬，“那人说他全家都死在青城派手上，所以定要青城派血债血偿！”
  许需方眼眸中掠过一丝寒意，“可查出那人的来历？”
  “这个……”鬼见愁脸色露出为难和尴尬的神色，“那人连名姓都没告诉我们，只说自己姓宋，脸上海带着伪装，不过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废话！”许需方两眼一瞪，“本地人哪里有这样的狗蛋算计本官和青城派！”
  鬼见愁缩了缩头，不敢吱声。
  许需方看了他一眼，心里头暗自腹诽，这鬼见愁当真是有勇无谋，若是稍微个有点儿心眼的好歹也要问下到底同青城派是什么时候结的仇，结的又是什么仇，总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就下山来谈判。
  这人，有时候真是比猪还不如。
  “大人，那人说了，明日子时黑风寨见，若是您不去，就将那些官银都吞了。”鬼见愁沉默片刻后，迟疑着说道，“我下山时，他已经让人将官银都藏起来了。”
  “藏哪里，你可知道？”许需方把手背在身后，冷笑着问道。
  鬼见愁重重点头，“小的怕耽误大人的事，打听清楚后才下山来的。”
  “好，好。”许需方总算是有些满意，他颔首，一双阴沉的眼眸里透着杀意，“他既然想见本官，那本官倒要瞧瞧他的命有多硬，竟敢坏本官的事。”
  他说到这里，对着鬼见愁招了招手，“你过来。”
  鬼见愁走上前，附耳过去。
  *
  月黑风高，贾秀才翘着二郎腿在柴房里头喝着酒，吃着肉，就着花生米，别提多逍遥快活了，旁边被捆起来的衙役们一个个饿的眼睛都直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酒菜，要是现在能吃一口肉喝一口酒，就算叫他们当孙子，恐怕也多得是人愿意。
  这些衙役本来就是市井里三教九流之辈，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出息。
  “想吃肉不？”贾秀才夹了一筷子酱肘子，酱肘子炖得酥烂，肉丝那都是一条条的，一看就知道味道不错。
  想！
  几个衙役连连点头。
  贾秀才嘿嘿笑了一声，一筷子将那肉丝送入口中，“想得美，就你们那些王八，也配吃肉。”
  这贱得也没边了。
  那些衙役气得都红了眼，要是这会子没绑着，保准上来将贾秀才给活吃了。
  “假秀才。”柴房的门被推开，鬼见愁走了进来，眼睛不动声色地在那些衙役身上扫过，贾秀才连忙站起来，抖了抖身上跟酸菜似的长袍，“二、二当家。”
  “跟我出去，我有事吩咐你。”鬼见愁招呼道。
  “那这些人？”贾秀才看了眼衙役们，面露迟疑神色。
  鬼见愁的脸立即拉下来了，他冷笑着说道：“怎么？现在有了大当家，我的话你就不听了？”
  “不，不是。”贾秀才哪里敢接这话，忙放下筷子，“我这就跟你走。”
  两人一前一后寻了个角落说话。
  夜里风大，贾秀才被吹得直打摆子，鬼见愁上下打量了贾秀才一番，实在是对贾秀才很是瞧不上，要不是碍于明日的计划要用得上他，他压根就不会来找贾秀才，“假秀才，你这些年当土匪山贼当的习惯不？”
  贾秀才愣了下，讪笑着说道：“您说得是哪门子的话，小人现在就是山贼土匪，哪有习惯不习惯的。这当山贼土匪有什么不好，吃香喝辣的。”
  “呵。”鬼见愁冷笑一声，“你说这话寻思糊弄谁呢？你要真想当山贼土匪，你屋子里那些书怎么不烧了卖了？”
  “那，那到底留了这么多年，也有情分了。”贾秀才眼睛乱飘，随口胡诌道。
  鬼见愁瞧他这副模样，心里头是很不耐烦，他吐了一口唾沫，道：“行了，假秀才，你要再扯下去，老子今儿个就先送你下黄泉去见孔老头。”
  贾秀才立即闭上嘴巴。
  鬼见愁心里头这才满意多了，他摸着刀柄，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贾秀才，你想不想成为真秀才？”
  贾秀才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您老人家莫非有什么门路？”
  要想当秀才，就得经过童试，别看这科举看着多公平，可实际上每年能成为秀才的名额早就被县里头分给了各个宗族，寻常平民子弟连想都不敢想。
  “许县丞，你知道不？”鬼见愁问道。
  贾秀才连连点头，在灌县混饭吃的，哪个能不认识许县丞，灌县内外大小事务都是许县丞一把手负责，真正的县令是不管事的。
  “我是许县丞的人，这回官银出了事，县丞想把这件事摆平，你要是肯帮我个忙，回头许县丞那边答应给你个秀才当当。”鬼见愁的谎话是张口就来，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贾秀才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而后他又突然间有些迟疑，“这能替许县丞卖命自然是小人的荣幸，可小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能帮二当家您什么忙啊，别是叫我去杀大当家吧？”
  “你可真敢想。”鬼见愁冷笑着说道，“就你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去杀那个，你当谁都跟你一样猪脑子啊。”
  贾秀才被骂的脖子一缩一缩，活像个王八。
  “明天晚上，你负责看守那些衙役，等人走了后，你就给他们松绑，给他们刀。”鬼见愁阴沉着脸，“还有桐油，明晚上这山寨上下鸡犬不留！”
  贾秀才眼皮一跳，脸色瞬间变了，“这，这不必这么狠吧，大家……”
  他话说到一半已经不敢说下去了，只因为鬼见愁的刀已经驾在他的脖子上。
  深寒的刀气刺骨，贾秀才连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动作就人头落地。
  “老子给你点儿颜面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要么听老子的话，要么现在就去死。”鬼见愁狞笑着说道，一张狰狞的脸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可怖。
  “我听，我听您的话！”贾秀才连连答应。
  鬼见愁哼了一声，这才收回刀，“老实点儿，许县丞那边不会少了你的好处，是活下来享受荣华富贵还是跟那些人一起死，你自己掂量掂量。今晚上的事不准许说出去。”
  “是，是。”贾秀才点头如捣蒜。
  鬼见愁把他敲打了一顿后，才放心回去。
  在他离开之后，贾秀才刚才那阿谀奉承，胆小懦弱的脸突然间变了脸色，他脸上满是阴狠神色，伸出手抹了一把脖子，咒骂道：“狗日的！”
  还真他妈被大当家说中了，鬼见愁这人简直是狼心狗肺，竟然打算杀了整个山寨的人。
  什么给他秀才功名，这都是糊弄谁呢，回头他放了人，保管那些衙役头一个杀的就是他。
  不过，贾秀才摸着脖子猥琐地嘿嘿笑了一声，这鬼见愁再聪明，也没有大当家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