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坡上爬满了人影，足有二百多人，一个个腰几乎躬到地上，慢慢向上蠕动着，距离山顶已经不足百米了。
  弟兄们屏住呼吸，轻轻把枪伸出掩体，静静等候命令。郑二把眼睛凑到瞄准镜跟前看了几眼，咧开大嘴小声嘀咕着：“奶奶的，就这熊样还来打仗啊？简直给小鬼子丢人！一个个双腿直打哆嗦，全都哭丧着脸，就像要见阎王一样。张司令，让弟兄们都别紧张，把心放回肚里，老郑给大伙逗逗乐子。”
  “也好，给这帮汉奸一点颜色瞧瞧，别让他们再往前走了，也别死心塌地的为鬼子卖命！”张耀祖小声叮咛着。
  “嗨！下面的汉奸都听仔细了，老子是阎王爷派来的催命大鬼，专门来找你们这帮王八蛋算账的。乖乖把头伸出来，让老子一个个点卯，谁敢不听话就在他脑袋上钻个窟窿！”郑二亮开大嗓门吆喝着。
  不知是嗓门太大还是咋的，郑二话音未落，山坡上的二百多人就像听到命令一般齐齐卧倒，许多人惊恐的大喊大叫，不知所措。最前面一个士兵哇哇叫着转身就跑，后面几个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跟着往下跑。其余的士兵见大家都在疯跑，心想保命要紧，翻身也跑了。刚才还非常寂静的山坡热闹非凡，无比壮观，看得郑二一愣一愣的，张耀祖孙浩更是莫名其妙。
  “妈的，这帮龟孙子搞啥名堂？莫非我几句话就能把他们吓跑？这也太离谱了吧？再说我嗓门也没多大啊！”郑二摸摸脑袋。
  “就是啊！要是几嗓子就能吓跑，那咱们成天起来练嗓子得了，还打的哪门子仗啊？鬼子咋带了这么些蠢货？还敢进攻咱救国军，简直连饭桶都不如！”三伢子骂骂咧咧。
  “我估计这帮汉奸是精神高度紧张，一直都在防备枪炮，没想到郑大队长猛不丁来了一嗓子，全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加上最前面的士兵吓破了胆子，引起了连锁反应，造成了大溃退，也算咱们救国军开了一次眼界。估计最开始逃跑的士兵活不长了，这是典型的动摇军心，无论哪里的军法都要枪毙的。”孙浩分析道。
  “妈的，遇到这样的队伍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估计鬼子马上又要进攻了，大家要多加小心，一丝一毫都大意不得！听，鬼子开始打炮了，隐蔽……”张耀祖大喊。
  掷弹筒、迫击炮疯狂发射，炮弹一颗接一颗落在山顶，山顶立即浓烟滚滚，碎石乱飞。弟兄们有的躲在石坎下面，有的钻进石缝，凭借各种天然屏障躲避炮弹。
  又一次进攻开始了，还是建国军打头，还是那么多士兵。他们边打枪边嗷嗷叫着冲锋，谁也不敢偷懒，更不敢停下脚步，一个个恨不得一步跨上山顶。倒不是他们突然间变得英勇无畏，而是实在没有办法，鬼子督战队就在后面，不拼命进攻就得吃枪子。
  见最前面的十几个汉奸进入五十米之内，张耀祖驳壳枪一举：“打！”话音未落，枪声响起，却不是自己的。旁边的郑二率先开火，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头部中弹，一骨碌滚下了山坡。
  其余汉奸迟疑了一下，纷纷爬在地上企图躲避子弹。可是背后的枪声却响了，子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密集，他们不得不爬起来继续冲锋，只有冲上山顶才能活命。
  如此近的距离，几乎不用瞄准就能打中人。几十支步枪、手枪和冲锋枪瞬间的火力非常猛烈，机枪、掷弹筒也开始发言，每一颗子弹都要见血，每一发炮弹都能炸翻一片。没多久，冲进五十米距离的二十多名汉奸全部倒地，大多数是被打倒的，也有少部分爬在地上装死。后面的士兵不敢继续前进，爬在坡上瑟瑟发抖。
  大岛茂怒火万丈，红着眼睛狂叫：“杀的给给！前进！前进！畏惧不前的格杀勿论！”
  鬼子疯狂叫嚣，机枪、步枪喷着火舌。然而这些火舌不是对山顶，也不是对救国军，而是对畏缩不前的建国军。李营长见此情景，再也不敢怠慢，手枪一举：“弟兄们，都给老子冲，冲上山顶每人赏大洋二十，打死一名土匪赏大洋五十，活捉一名土匪赏大洋一百。为了大东亚共荣，为了中日亲善，冲啊……”
  “妈的，多少大仗恶仗老子都过来了，还怕几个鸡巴汉奸？弟兄们，狠狠的打，把这帮汉奸给老子打下去！”张耀祖见敌人潮水般的冲了上来，再也顾不上节约子弹，手枪一甩，一梭子弹扇子面扫出去，几个疯狂叫嚣的汉奸滚下了山坡。
  郑二手指连连扣动，打光了枪膛里所有子弹，四名汉奸见了阎王。可是汉奸死战不退，继续向上冲锋，前面倒下，后面随即补上。他怒火中烧，飞速压上子弹，对准山坡连连射击：“操你姥姥，不要命的就上来，老子成全你们。狗日的，这会知道拼命了？早干吗去了？干吗不去和鬼子拼命？我日你祖宗……”
  王有一口气打出五颗炮弹，炸得汉奸狼哭鬼叫。可是鬼子报复来的也非常快，炮弹一直不离他前后左右，给他做弹药手的一名弟兄不幸中弹身亡，另一名弟兄也负了重伤。张耀祖还要给他派弹药手，他说啥也不敢要了，抱着掷弹筒寻找有利地形打击敌人。
  汉奸轮番冲杀，慢慢向山顶接近，最近的士兵距离山顶不到十米，可最终也没有登上山头。从山上冲下数十名汉子，呐喊着冲入敌阵，和汉奸们打起了交手仗。这些汉奸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发软，尽管人数多出一倍以上，还是被救国军杀的抱头鼠窜，节节败退。许多士兵已经刺中对方，可就是哆嗦着没有力气刺进去，相反还被对方刺个透心凉。
  大岛茂见土匪冲下了山头，大喜过望，急令迫击炮开火。他才不管汉奸的死活，只要能消灭土匪，付出几条建国军士兵的小命是值得的。再说都是支那人，迟早是要被杀死的，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死在皇军的实验室里，不会有什么人能活下来。
  王有听见炮声，急忙大喊：“快上来，快，鬼子打炮了……”
  然而已经迟了，鬼子炮弹劈头盖脸落下来，正在厮杀的双方瞬间被火海吞没。二三十名汉奸被炮弹击中，许多士兵当场死亡，更多士兵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痛苦的躺在地上破口大骂：“我操他祖宗，不等老子隐蔽就打炮，操日本人他八辈祖宗……”
  救国军迅速脱离战场，拼命向山上奔跑。苦斗了半天的汉奸全都爬在地上躲避炮弹，根本顾不上追击，也无心追击，眼睁睁的看着土匪跑回山顶，消失在石头后面。有两名救国军弟兄没有跑回去，半道上被炮弹击中，身体飞到半空中，落下来时几乎没了人形。
  大岛茂见土匪都跑回山顶，暴跳如雷：“八格！这帮蠢货，为什么不缠住土匪？这么轻易让土匪跑回山顶，简直无能之极！”他只想怎么消灭土匪，根本没有想到这些汉奸也是人，也有生命。
  李营长见部下惨遭土匪屠杀，心如刀割，又见鬼子全然不顾自己的死活，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几步跳下山坡，来到大岛茂跟前：“太君，我们正和土匪厮杀，您为什么下令开炮？那么多弟兄没有死在土匪手里，却死在皇军的炮火之下，这作何解释？”
  “李桑不必惊慌，皇军消灭土匪心切，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再说你们建国军为大东亚共荣做出点牺牲也是应该的，不必在这里大喊大叫，还是回到你的位置上，向土匪发起攻击，一举消灭土匪。刚才如果你们能拖住土匪，哪怕只有几分钟时间，皇军就能消灭这股土匪。可是你们实在太无能了，居然放虎归山，皇军要严厉追查你们的责任！”大岛茂居然倒打一耙。
  “太君，如果我们再和土匪纠缠几分钟，土匪可能会消灭，但我们也恐怕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现在又要我们进攻，皇军是不是还会在后面开炮？我们还能回来吗？”
  “八格！卑鄙无耻的支那人，简直太无礼了，居然敢这么和皇军说话，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大岛茂恼羞成怒，拔出战刀就要行凶。
  平时对主子言听计从的李营长挺起了胸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等待主子的发落。他万念俱灰，再也不相信主子，也不愿意继续为主子卖命，只想一死了之，下辈子做牛做马也绝不做汉奸！
  然而大岛茂的战刀始终没有砍下来，不是他不想砍，而是无法砍，准确的说不敢砍了。李营长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数百人，一个个平端着步枪，还有的高举手榴弹，看样子只要他敢动李营长一根毫毛，这帮士兵就能把他撕碎吃掉。
  “八格！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想造反吗？来人……”大岛茂高举战刀一步步后退，身后也聚集了百十名鬼子。双方剑拔弩张，虎视眈眈，一场火拼眼看就要上演。
  就在此时，“轰！”一声巨响，一颗炮弹在鬼子群里爆炸，几名鬼子被炸上了天，残肢断臂四处飘落。大岛茂再也顾不上对付汉奸，歇斯底里的狂叫：“隐蔽！隐蔽！快快隐蔽……”
  炮弹接二连三爆炸，鬼子一哄而散，四散隐蔽。李营长和数百名建国军也散开隐蔽，但半山坡就那么大点地方，有利地形早被鬼子占据，建国军只能就地卧倒，饱受弹片袭击，不多一会又有十几名汉奸阵亡，还有许多汉奸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