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夕夏洗完澡，头发还没有干透。祁云夜还没有回家来，他给她发了消息，说是在开会要晚点回来。没人给她吹头发了，宁夕夏只好自己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一把拉开卧室的遮光窗帘，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应该是快要下雨了。
  到了傍晚七点了，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才干爽了没几天的城市又被浓重的潮气所包围住，夜色中的气息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一盏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满脸胡茬头发蓬乱的男子，正气鼓鼓地翻着桌面上的书本。那本书已经被磨损的很厉害了，页面都是黄的，还有些破烂不堪。随之，又是一条条恶毒的谩骂和诅咒，便跃入旁边的人的耳朵里。
  忽明忽暗的烟火，隐隐照着男人的脸庞，一如窗外的雨夜，写满萎靡不振和阴郁。须臾，香烟燃尽，男人打开了窗户，将烟屁股弹了出去。
  关窗之际，一股雨丝随风飘溅到男人的脸上，他怔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嘴角边泛起一丝阴森的狞笑。
  紧接着，男人迅速反身，坐回了桌前，敲击着键盘的双手，变得轻快了许多——要把那个女人带到我的身边来，她才是我最好的试验品。
  当然这些，其他人都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
  宁夕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今年自己已经25岁了，皮肤也还算紧致，眉眼间也还留有点妩媚，法令纹什么的在她身上是不存在的。
  有人说过女人25岁以后，什么法令纹呐，什么皱纹呐，黑眼圈眼袋呐，会每况愈下，但这些在宁夕夏身上都没有。唯一的印证，应该只有越来越嗜睡吧。她最近一段时间真的是随时随地都觉得好累好想睡觉。
  宁夕夏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今晚是不打算睡了，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处理解决呢。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睡衣，这是前两个月挤破头买的限量款，结果被祈夜楠和舒窈嘲讽说这个穿起来特别像宫崎骏先生的动漫《千与千寻》里的无脸男，于是它便被宁夕夏给尘封在了柜子底下。也不知道今晚怎么了，特意给它翻出来穿上。
  宁夕夏已经被她那无良的妈妈给打包送到了祁云夜的公寓里来，美名其曰是，你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该过去培养感情，顺便熟悉一下以后生活的家，尽早从未婚妻转换成老婆的身份。然后她就这样被“卖”了。
  家里的东西这几天已经全部被夕娅给送过来了。宁夕夏是真的想要质问夕娅，难道我以后不会回娘家的吗，为什么什么东西都打包送过来了。
  说到了所有东西，宁夕夏就想起来了，前几天整理东西的时候，她发现了以前藏在某一件大衣口袋里的一把小钥匙。
  趁着祁云夜还没有回来，宁夕夏打算今晚用这把钥匙开一下锁。
  其实在找出这把钥匙的时候，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被一根线给扯着什么似的。
  宁夕夏来到了柜子前，把抽屉里最深处的一个盒子给取了出来。
  盒面上干干净净的，宁夕夏用钥匙把盒子给打开来，里面装着一堆的信、一部手机，面上压着一张贺卡和一张去日本的机票。
  “在看什么？”祁云夜的声音出现在卧室门口。
  宁夏在感到额角直跳，转过身子，祁云夜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卧室门口，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今天早上出门时穿的西装，换上了在家穿的休闲服。
  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洗了澡的了，可是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真的没感觉。
  “你在厨房里煮的咖啡要放凉了。”祁云夜说。
  宁夕夏慌慌张张地收拾，盖上盒子前，一张照有祁云夜的照片掉了出来。如果看仔细的话，还可以在角落里看到宁夕夏和韩轻樾。
  “阿夜，你先去吃饭吧，我给你留了饭在厨房。”宁夕夏赶忙把照片捡回来，然后故作镇定地锁上，又放起来。
  她根本没听到他回来开门的声音，要不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慌张。
  “收拾好了就出来吧。”
  宁夕夏坐在祁云夜的对面，看着他吃饭，不停地夹着菜到他的碗里。
  “做什么亏心事了？”低头吃饭的祁云夜睫毛显得特别长。
  宁夕夏沉默，专注给他夹菜。
  “我看到了。囡囡，你藏得够深啊，让我一个人等了这么久，你还真是狠得下心。”
  “哪有。”宁夕夏终于开口。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藏我的毕业照，而且好像还是我高中毕业的照片吧。”
  “那个……我……”宁夕夏停顿了几秒，“这是阿楠给我的，我也不好丢掉。”
  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阿夜我问你，我去美国的时候，你是不是每个月都会过去？”宁夕夏趴在饭桌上，看着眼前绿油油一片的西兰花，有些困。
  “去看某个小傻子。”祁云夜吃完了饭，擦了擦手，过来把宁夕夏给公主抱起来。
  宁夕夏没有反抗，把手一搭在祁云夜的肩膀上，舒坦地换了个姿势被抱着。
  “那你干嘛不直接过来看我？”宁夕夏闭着眼说。
  祁云夜没有接下去这个话题，垂眸看了她，瞧见她已经闭眼开始睡觉了，于是才轻声念叨了一句：“那个时候我好害怕，害怕你不愿意看见我。”
  宁夕夏嘴角上扬，显然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但表情转瞬又变了，皱着眉毛。
  祁云夜一直都看着宁夕夏，表情越发凝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宁夕夏的睡颜安静又好看，祁云夜的视线从她的眉毛移到唇角。
  他把她轻轻放到床上，不敢有太大的声响，怕吵到她了。
  祁云夜在看到房间里的东西都时候，还是微愣了一瞬。
  以往都是一个人住，也没什么私人用品，偌大的房间看上去空荡荡的。虽然后面有过一段时间和宁夕夏的同居生活，但那个时候她的东西是被放到了主卧，而他的则被搬到了次卧，即使后面两人睡在一起了，东西也没有搬到一起来。
  这会主卧却是摆满了她和他的东西，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祁云夜仿佛闻到了空中暗自涌动的柠檬清香味。
  是她身上的味道。
  手机在一旁响动，因为怕惊醒到了宁夕夏，祁云夜连忙按下接通。
  对方低沉的嗓音在听筒里传来，可能是在ktv唱歌吼习惯了，声音有些哑。
  “祁云夜，你小子不地道啊，我好不容易回国一次，你都不说来给我接风吸尘。”
  祁云夜轻笑出声，问道：“那你说说，是老婆重要还是朋友重要。”
  陆临潼沉默了一瞬，说到：“怎么，你家那小丫头片子肯让你碰了？”
  他虽然没和宁夕夏见过面，可总是听叶初晗等人提起这个名字。一向定力强大的祁云夜光是听到她的名字都能以为是她来了，暗恋人家那么久都没追到手，还每个月追去美国。突然有一天两个人在一起了？结果同居了，也同过床了，但就是没有打本垒。
  因为这事，陆临潼可没少嘲笑祁云夜——你说说你怂不怂！
  祁云夜嘴角挂着笑，垂眸看着安静躺在自己身边睡觉的宁夕夏，身子还不断向他靠近，神色颇有些心满意足。
  “现在是她在碰我。”
  “啊哈？你说嘛呢，哥哥？”
  祁云夜没有理会他的震惊，伸手把宁夕夏垂落下来的头发重新挽在耳后。
  电话那边的陆临潼的声音轻快了许多，还带着半分调侃的意思，“那孩子出生了记得第一个和我说啊，我可得当干爹第一人。”
  “行啊。”祁云夜答应得很是爽快。
  说话间，宁夕夏身子动了一下，整个人往上缩了一下，磕到了窗头。
  祁云夜本来想去挡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手正好处于她头顶的前方。
  宁夕夏捂着脑袋坐起身，看着祁云夜，一脸懵逼。
  祁云夜试图向她解释：“不是我打的。”过了一会，觉得这话歧义太大，又补充了一句，“你刚刚动了一下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
  宁夕夏还处于刚醒的混沌之中，意识缓慢，眨了眨眼，没缓过来劲。
  祁云夜以为她是撞傻了，连忙去帮她看看脑袋。
  宁夕夏直直地扑到祁云夜的怀里让他查看，她的鼻息就在他的耳边，呼出来的热气喷在他脖颈，有点痒。
  宁夕夏打了个哈欠，眼睛都睁不太开，下巴抵在祁云夜的肩膀上，阖上眼。
  “困。”声音带着困倦和慵懒，像一根羽毛一样，在祁云夜的胸口挠来挠去。
  祁云夜空着的那只手搂住了宁夕夏的腰身。
  “困就多睡一会。”
  卧室内顿时静了下来，只余二人的呼吸声。
  一个平静沉稳，一个急促灼热。
  陆临潼见半晌没动静，又“喂”了好几声。
  喉结上下滚动，祁云夜开口问他：“你觉得我是要男孩子好，还是女孩子好？”
  宁夕夏睡得快且熟，手垂在一旁。
  祁云夜在她的手心上探了探，她指尖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又软又暖。
  祁云夜手指微勾。
  他压低了声音，说：“她睡着了比醒着的时候乖。”
  陆临潼嗤笑一声，“你他妈该不会想趁人家睡着了占人便宜吧？”
  祁云夜难得心情好，也没和他一般见识。
  “挂了。”怀里的人蜷缩着身子，靠在他的肩上，可能是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身子有些麻了，她稍微动了一下。
  发尾垂落在祁云夜的脖颈，轻轻扫过，有点痒。
  他微垂了眸，替她把卷起来的衣摆扯下去，动作轻柔。
  她今天穿的睡衣不是很长，又因为此时的动作，衣服往上缩了缩，露出半截腰际，纤细白皙。
  祁云夜的指腹不经意间扫过她，一凉一暖碰触在一起。
  宁夕夏冷得往上缩了缩，却没有推开他。
  祁云夜微怔了一瞬，她是醒着的？
  微风拂过，闪电的光线被劈开，零零散散地投射进来。
  男人的侧脸线条硬冷，鼻梁挺直，眼睫微垂，眼窝处陷入阴影之中，就连下颚线也是完美到挑不出瑕疵。只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却泛着笑意，在深邃幽黑的眼眸里，一点点漾开。
  祁云夜的手还捏着宁夕夏的衣角，却没有再往下拉。
  宁夕夏仍旧没有动弹，呼吸却不再平稳。
  祁云夜亲眼看着，她的耳廓慢慢变红。他从前都不知道，她这么容易脸红。
  车子里的空调还在开着，宁夕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冷？”祁云夜低声问她。
  宁夕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祁云夜把床上的被子拎起来把宁夕夏给包住。
  “你先睡，我待会还要处理一些文件，不用等我。”
  后者轻声“嗯”了一声，腿脚微挪，从他的左腿移到右腿。
  “腿麻了。”宁夕夏微微蹙眉，面露难色，刚才醒来以后就一直盘着腿和他抱着，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挺久的了，不麻才是怪事情。
  祁云夜抬了一下没被她坐着的左脚下床，“给我。”
  他张开双臂，看着她。他的个子高，此时微低了身，伸过来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细看时，甚至还能看见他皮肤之下覆着的经脉，略微凸起。
  卧室里光线偏暖黄，有点昏暗。
  细碎的光落进祁云夜的眼里，像极了大好天气前一晚的夜空。
  宁夕夏怔了一瞬，然后把祁云夜刚刚盖在自己肩上的被子给拿下来递给他，根本就没想到他要被子干嘛。
  祁云夜眉梢微动，浅淡的笑意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晕开。
  “我说把手给我。”
  平时看上去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脑子这么笨。
  宁夕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把手递出去。
  祁云夜的掌心覆过来，透着凉意。他一年四季手都是冷的，和她的不同。
  脚上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一般，又麻又疼。
  祁云夜手略一使劲，她受力往前倾，撞进他的怀里，整个人又是跪在床上了。
  他胸膛的热意源源不断的传过来。她的心跳动得似乎快了一些，脸微微有些发烫。
  “还麻吗？”宁夕夏试着动了一下，有些使不上力，“缓一下应该会好些。”
  “笨蛋。”他的手绕过她的臂弯，搂住她的腰身，轻松地将宁夕夏抱起。
  宁夕夏整个人以无尾熊的样子挂在祁云夜的身上，被他拖住了屁股。害怕自己会掉下去，也不管双腿是不是还麻着，使命夹紧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