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就是因为段景宸的施压，慕容晟明知道钟离玥的离开一定会成为个不小的隐患，却不敢贸然行事，做出硬性的强留。也如同段景宸之前所想一般，他清楚的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段景宸的身上去。毕竟这一下子外患如何他不清楚，但是内忧已经足够大了。
  反倒是齐王府，在那之后竟然异常的淡定，全然不在意皇帝在朝堂上的施压。
  相反的，那日之后，他甚至以生病为由没有再上过早朝，每天一个人呆在书房之中。
  对于这样的情况，反而是急坏了段南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他们很清楚，段景宸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钟离玥的毅然决然决定要离开，也很明了这件事情对于他们主子的影响显然不小。可是明知道如此，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终于到最后，段南找到了驿站去，在钟离玥他们计划离开的前一天。
  大概也是因为就要离开了的原因，这天的驿站可是格外热闹，慕容染、叶伽罗都集中了过来，对于她的离开虽然无法阻止，但是依依不舍却是无法掩盖的。可她们却又尊重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要走的路，钟离玥的路本来就应该她自己去走，自己去决定。
  “离开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千万不要再冲动行事了。”其实叶伽罗也没想到，才刚挑明了身份，她便这就要离开了，“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妹。不管你走到哪里，都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保护好你自己。江湖不比北冥也不比南疆，江湖是另一世界。”
  “放心吧，我心里面有数。五年了，足够我成熟了。”
  钟离玥点了点头，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慕容染，“倒是你染染，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是真心话吗？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下子，等待着你的，可就是一辈子了。”
  慕容染愣了下，随即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哎呀，我也是这么大的人了，那些事情我心里面都有数，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会为我自己做的决定负责的。”
  她抿了抿嘴垂下双眸，目光中闪过忧伤，“毕竟，我不仅仅只是我而已，我是九公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却又无从选择，无能为力。
  她心里面非常清楚，在花未然的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么一个人，让她一下子连努力一下子的勇气都没有了。既然这样，那她宁愿自己还能够有个华丽的退场。
  看着她神色上的复杂便能够感受到她心中所想，钟离玥深深叹了口气，终于没再劝什么。
  这是她的选择，不管她是怯场了、害怕了想要退缩还是怎么样，这都是她自己的意愿。她应该尊重。况且现如今的她，好像也根本就没有其他的理由再去说她什么了。
  说句不好听的，她自己现在都自顾不暇了。
  想到这，她深深叹了口气，伸手轻拍她肩膀，“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你将来的某一天，不要对你现如今做出来的决定而后悔。”
  可是她说这话的同时，自己却又何尝不是呢？她不也是在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王妃……圣公主，属下不自量力，想找圣公主单独说几句，不知圣公主是否愿意？圣公主放心，属下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只几句话而已，说完就离开。”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钟离玥却背过身去，抿了抿嘴不敢面对她。
  见此，段南撇了旁边的人一眼，毫不避讳缓缓道，“圣公主，段南不管你到底是圣公主还是我们曾经的王妃，但是还请圣公主三思。这五年来，王爷没有一天不是在自责当中度过的，觉得自己是害了您的导火线。这五年来，王爷是怎么过来的，我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直到，您的重新出现，王爷终于开始重新有了笑容，甚至愿意为了您，可以不惜一切。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您却要离开。属下不是向着谁，属下是替王爷觉得不公平！”
  “公平？这天底下哪有真正的公平。”她却苦笑一声，“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该回头和有所眷恋。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看着钟离玥决绝的背影，段南咬牙，“可是王妃真的忍心，看王爷在悔恨中度过余生吗！”
  “落九月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堂堂南疆的圣公主，未来更会是南疆的圣女，他如何，与我何干！如果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她的心真的毫无触动吗？真的不痛吗？
  不，当然痛了，可是痛又能如何呢，她不能再给段景宸留任何希望了。这个地方有太多伤痛的回忆，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留下来，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去。不管是烟儿和段北，都再也回不来了……
  楼上客房中，花未然顺着虚掩着的门缝看向外面，钟离玥的神态尽收眼底。
  他当然等得起，可显然时间并没有改变什么，他终究还是输了。
  ——
  次日清晨，荆州城城门口。
  看着前来送行的文武百官，钟离玥目光扫视过全部，却始终未曾注意到段景宸的身影，目光中闪过一瞬即逝的失落。
  大概昨天的话之后，他觉得她是个尤其狠心的人，再也不想再见到她了吧。
  “玥儿，时间差不多了。”南苏上前，小声开口。
  钟离玥心中一沉，抿嘴随即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不见面，也能少一点悲伤。
  “等……等等！”就这时，慕容染却一身便装从人群中穿行出来。
  钟离玥不解的看着她这一身服装背着行囊，明显愣了下，“染染，你这是……”
  “我昨晚想了一夜，决定要跟你们一起走。”说着，她憋笑瞟了眼旁边一身玄色长袍的花未然，“五年我都等了，再等五年、五十年又何妨！”
  她来到花未然面前，高高扬起下巴，“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要一直粘着你。”
  “未来的日子那么长，我就不相信，我不能用一辈子的时间，让你喜欢上我。我要跟你打这个赌。”
  花未然愣了下，随即别过头去，“随便你。”
  见此，钟离玥嘴角不由得咧开欣慰的笑容。如果她和段景宸，能够有慕容染一半的勇气，大概结果，也就不会如此了吧。
  强忍住心中的酸楚，她紧攥着双手咬唇走到马车旁，一跃上车。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然而，马车刚离开城门，队伍却突然停了下。
  坐在马车之中，钟离玥只听外面传来领头侍卫的呵斥声，“何人在此挡路，知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
  眉头微微皱了下，钟离玥下意识掀开帘子看了出去，面色却随即舒展开来。
  队伍最前面，段景宸一身长袍驾马而立，身后跟着分别驾马段东、段西和段南。
  这场景，让两个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嘴角都微微扬起了笑容来。
  只见段景宸纵身一跃而起，一个飞身来到了马车旁，单手背后，“请问圣公主殿下，身边是否还缺随身保护的影卫？小人姓段，名景宸，愿生死追随圣公主。”
  强忍住眼眶的泪水，钟离玥吸了吸鼻子，“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很显然，北冥从不缺我一个王爷，权力地位也都远不及你。”
  他面色一如当初的海棠花下，冲她露出那专属的温暖笑容，缓缓伸出了手去，“为了你，我愿意放下仇恨，跟你到天涯海角。为了你，我愿意放弃全天下。”
  我不后悔，终其一生。
  而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