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任暨交接书》
作者:神羽爱      更新:2022-04-29 09:39      字数:3423
  叮铃铃——
  叮铃铃——
  没有风的缘侧,有枚刀铃一直在响。
  金色的刀铃,有新月的纹路。
  叮铃铃——
  叮铃铃——
  突然地摇响,急促而持续。
  是在呼唤?还是仅仅因为无能而不甘?
  叮铃铃——
  叮铃铃——
  叮——
  脱落的铃铛,在石切丸和明石.国行惊愕的注视下,来不及落地,便化作了齑粉,化作了光屑,化作了稀薄的灵气消散。
  万叶樱犹如孩童般放声哭泣,白色的花瓣代替了眼泪,以凋零宣泄情绪。
  在万叶樱为根基蔓生的灵力网中的所有生灵都「听」到了它的哭声,于是芽叶低垂,繁花枯萎,游鱼停止嬉戏,飞鸟不再欢歌,充盈在本丸里的「生」,由一滴无法落下的眼泪冲刷成悲伤。
  明石.国行的目光黯淡下来。石切丸牵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久久无声。
  终于还是变成了这样。
  也许在坠入暗堕的那个时候你便已经杀死了原本的三日月宗近,所以我们这些后来者来不及成为能与你并肩战斗的同伴,就已被视作这座成为了你责任和活下去理由的本丸的一部分而非各自独立的自我。
  何其傲慢哪,三日月,如此可悲。
  被「绳子」束缚住的你,把自己杀死在过去,也终于选择在今日沉眠。
  这也算是解脱吧?一直以来,辛苦了,即使你的眷恋从来不曾留予我们。
  ありがとう、三日月。
  おやすみ、わたしの……
  万叶樱的哭泣同样传递给了其他离开了本丸的刀剑。
  出阵在外的一部队骤然心生惶惶。
  “……这一次,又是什么缘故?”
  没有人回答加州清光的问题。
  连猜测也不愿说出口。
  是不知,还是不敢?
  是不知,也是不敢。
  万叶樱的悲泣,定然是因难以直面的噩耗。
  ……本丸,在哭泣呀。
  沉默的一部队,失去了全部的交谈,无声加快了脚步。
  手背被温热水珠砸到的巴卫低头,看到的是自己怀中的小崽子泪流满面的脸。
  “发生什么了?”巴卫询问。
  小狐狸迷茫地用那双琉璃珠似的绯红眼眸望了过来。
  “为什么哭?”巴卫好脾气地再问。
  “……哭?”迟钝地摸了一手泪水的小狐狸疑惑极了,“我、在哭?”
  顶着满脸的泪痕,小狐狸看着胖爪子上的水迹,又接住了一颗透明的水珠。
  ……和更多温热的水珠。
  有谁,已离去了。
  被神明寄以了希望和爱的人类已就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拳头中攥紧神明交还的信物,低下的头颅遮隐了面上的表情。
  髭切担心地望着他的背影,有满腹的忧虑不敢言语。
  毕竟……我竟是在暗喜着的,哪怕您现在或许正处在怒与痛之中。
  三日月宗近的自我了断对髭切而言并非全无触动,只是相较于这么个算不得关系亲厚的家伙的离开,自家殿下能够得以继续活下去的消息更能主宰他的情绪。
  以人类之身,融合神明自愿相赠的神格——这恐怕也是三日月宗近的有意为之。
  ……会选择踏上成为神明的道路吗,殿下?
  髭切的心动与期待,空矢并不知晓。他现在并没有对自己的死而复生感到惊喜庆幸,反倒因三日月宗近的擅作主张陷入到另一个更大的麻烦里,而这也正是三日月宗近至死也没能想明白的、那些在他惊怒之下如暗流涡旋的无措慌张。
  锁链拉扯的声音从神格融进灵魂的那个刹那起开始出现,逐渐清晰与变大。
  空矢仰面直视苍穹,“为什么?”他问。
  在他开口之际,有什么不可言不可见之物似乎突然莅临于此,风停止了流动,草叶与花木温顺垂首,虫与鸟缄默,连太阳也收敛威能退到了一团云后。
  世界注视着被蒙蔽了命运的人,注视着即将远去而终将归返的游子。
  「……你是我最宝贵的礼物。」
  ——所以,要回来,别抛弃我。
  并非仅存于此刻的世界意识发出宛若孩童撒娇般的低喃,他们本该亲密无间生死与共——而现在正是自他们相遇后的第一次分别。
  愤怒的情绪如潮水退去般迅速从空矢身上消散,他的神色冷淡下来,属于“人”的部分沉寂,那些“非人”的部分便显得分外尖锐和冷酷。
  「我知道不是你。」拂去了情感的声音直达于天,时间在这一刻冻结,天地之间唯有一人鲜活。而这个人立于山林,白衣染了半身的红,却是一个失去了心脏的人类,一个失去了心脏已然死去的人类。
  「他的存在会导致我的‘锚点’失效。」悲伤在这时毫无存在的余地,空矢听着越来越明显的锁链交错摩擦的声音,冷静质问:「谁能承担风险?」
  才刚苏醒成神的刀剑,若非有人横插了一手,哪里会知晓将神格分离转赠他人的方式?而能做到在派发的“真相苏醒大礼包”里混入这等多余东西的……空矢气的是三日月宗近的擅作主张,是搞出逼迫成神这等窒息操作的死心眼大孙子,他最气的还是跟着掺和进去一起瞎搞甚至推波助澜动手蒙蔽了自己的世界意识。
  「三日月宗近不属于这里。」将神格强塞给自己的那个家伙,根源属于其他世界,现在这枚神格已经融进自己灵魂里,带来的增益且不提,目前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可是会导致自己留下在这个世界的所有“锚点”全部失去效果的。
  世界意识沉默了。
  然后,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你的远行会需要它。还有……新的‘锚点’已形成。」
  残缺的灵魂太易消散,就先让那个奇奇怪怪的兵器继续保护你好了。属于其他世界又如何?不过是“根源”归属罢了,剥夺的事过去我们也没少干不是?当然最重要的是……
  「你是属于我的。」
  所以,你喜欢的,全都给你。
  世界意识溜走了。
  人类的脸庞上仍旧缺乏情绪的存在,只剩有比神性更为淡漠与不可触及的疏冷,将他与周围、与这尘世彻底割裂。
  髭切瞳孔一缩,突兀而巨大的恐慌猛地席卷而至,令他有一个瞬息竟认不出那个背影的主人是谁来。
  约莫是察觉到了什么,空矢侧头回望,漆黑的眼瞳中映不进天地万物,却又似藏进了世间所有。
  灵魂难以自控地颤栗起来,莫大的委屈不知从何而起,偏生只教眼角泛了红,倔强成一滴不肯落下的眼泪。
  仿佛是被惊醒,那双空无一物的黑眸中浮现些许茫然,便乍地从神之上跌落回了人世间。
  空矢眨了一下眼,几步走近,抬手揉去了那颗噙在眼中的泪珠。“不许哭哦,”他用轻快的声音叮嘱,“哭起来可是会变丑的!”
  抬手摸摸在自己没有看到的时候其实已经长大的孩子的头,柔软的淡金色发丝在手心的触感仍如幼时那般柔软,恍惚竟有岁月不曾变更的错觉——或许是真不曾变过,如今又一次死亡横跨,不过是轮回了当年的分别。
  被拉扯的感觉越发清晰,空矢眉眼如常,将手里装着破裂刀铃的御守转交给了髭切。“去交给阿今收尾。”低声轻笑着,将未来托付的人类放松身体朝前倒去,安详闭上了双眼。
  “——依照约定,找到我吧。”
  他如此笑语,灵魂与这身躯再无干系。
  髭切抱住倒在自己怀中的那具生机断绝的纤瘦身躯,怔怔地注视着几步之外身着黑色狩衣的青年公子,那人正笑着向他摆手,转身离去的模样一如千年前的离别。
  情绪几乎陷进过往,然而异变惊醒了旧梦。
  一条锁链闯进了视野。
  从虚无中延伸出来的锁链紧紧束缚在那个人身上。
  一条又一条、无数条锁链,全部都缠在了同一个人身上,如同蛛网,如同蚕茧。
  ……这是叶王大人以前提及的“束缚”?
  髭切本能地想要拔刀相助,但立刻被喝止。
  “这是我曾结下的「缘」。”灵魂状态的空矢抬手在锁链上抚过,眼角眉梢全是怀念与追忆,“将我留在这世上的,正是这样的约束呀。”
  灵魂里的神格流淌着清澈的力量,在一次次轮回与重启中铸就于此世生灵命运之上的羁绊所化成的锁链互相拉扯着,越绷越紧。
  从神格融入灵魂开始就不断在加大的斥力令锁链发出了喀吱喀吱的声响,那是难负重荷的悲鸣,事实上在细小的锁链上已经出现了裂纹,只是暂时并不显眼。
  未能顺利在这个世界重铸根源的超格灵魂仍无法为这个世界所容纳。他不愿那些使他贪恋红尘的珍贵的「缘」受到更多损伤,既然离别已成定局,那便当坦然迎接明朝,而至重逢再会,便将是新的光景。
  随着锁链一条条脱离回缩,时空间裂缝开始在四周隐隐现现。喝住想要靠近的髭切,空矢留恋地环视一眼这个世界,从容步入一道幽昧的裂缝中。
  触及裂缝的瞬间自动脱落的锁链铮铮鸣响着逐渐化为虚影消失,异动平息,时空间重新恢复稳定,令人心悸的裂缝不再出现,正如离去的那人再寻不见。
  被留下在原地的髭切双目失焦,牙关紧咬,肌肉紧绷,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克制情绪的崩溃。
  他的手里攥着勾玉和御守,怀里抱着早已变冷的人类遗体,腕上的手钏已崩碎到只剩一颗裂纹满布的珠坠,浓厚的清净之力萦绕身周,如怀抱般环绕着心灵已经塌方的刀灵。
  髭切张开嘴,干涩的喉咙没能发出声音。抱紧怀中的遗体,他试图汲取到哪怕一丝的温暖。
  然而还留在怀中的,唯剩下死亡。
  到最后,他轻轻扬起嘴角,便耗光了全部气力。
  “……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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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以为我刀的是审?不,其实我刀的是大明啊!
  你们以为我刀的是大明?不,其实我刀的是阿尼甲啊!(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