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灵越跟越觉得道路熟悉，一开始以为是碰巧，直到视野所及出现难民点，而那年轻老道依然头也不回地扎进去，她意识到事情不对，准备退回去找莫锡元，一转头看见几个蹲在路边的混混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大白天，老实难民都去做工了，剩下的如果没有缺手断脚基本不是好货。
  她镇定地往回走，绝大部分地痞无赖都欺软怕硬，你看起来越高冷不屑他们越不敢放肆，反而畏畏缩缩的让他们知道你是个弱茬就会肆无忌惮地欺负你。
  但是她走一步，这些人也向前一步，渐渐将她包围起来。
  药丸！
  她转身就跑！
  那些人果然追上来。
  至于吗？这张脸好看归好看，也没有动不动被人被人围堵的道理吧？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光脚不怕穿鞋的，任凭她伶牙俐齿跟他们掰扯也毫无用处。
  跑到拐角，她突然被人拉了一把，随即嘴被人捂住。
  她全身寒毛立起来，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那些追她的无赖越跑越远，眼珠子拼命往后瞥，看见白发的须发。
  是那个年轻老道。
  “唔！”她用力眨眼。
  捂住她嘴的手松开，她转头刚要说话，看见他把捂她嘴的右手手心往衣服上擦了擦，那手果然白白净净。
  礼尚往来，她也用手背重重擦了一下嘴，然后开口：“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你为何跟踪我？”
  “大师误会了，我就住在这个地方，回来的时候看见大师走在前面，还在犹豫要不要跟大师打招呼的时候，就被那些无赖围住了。”
  他的目光划过她的漂亮脸蛋，若有所思。
  “自己当心。”转身离开。
  “大师也住这里吗？您好像是生面孔。”她跟上去用探究的目光看他。
  “嗯。”脚步不停往前走。
  “大师能不能行行好，帮我算一卦？”
  “说了不可，莫要纠缠不清。”语气逐渐不耐。
  “为什么？”
  她准备等他再说什么折损太大的话，就开始哭诉自己的悲惨身世，看他要把线放到多长才开始钓鱼。
  他回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因为你没钱。”
  “……”
  他说完继续往前走，她愣了一下跟上去，惊奇问：“大师您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是算出来的？就通过我那个‘元’字推算出来我没钱？”
  “听到的。”
  “什么？”
  “你们在街上闲谈。”
  “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讲话？”
  “声音太大。”
  不可能，她不会这么不小心，她路过所有算命摊时都会多看几眼，更不可能透露出这种敏感信息。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说没钱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电光火石间蹿出的记忆残片确实包括一个正在搭设的未知摊位。
  他那个时候刚要摆摊吗？
  这就尴尬了。
  他也许不但听到他们没钱，还听到他们预谋成为他同行。
  她干笑两声。“其实你也可以说你是算到的，这样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就拔高了。”
  “受教，让开。”
  就在这时之前追麒灵的人回头了，正好撞见她和年轻老道并排走着，一个个兴奋大叫，再次朝她追来。
  她顾不上探听年轻老道虚实，转头就跑，跑着跑着发现年轻老道也跟了上来。
  “你为什么跑？”
  “他们把我当成跟你一伙的。”语气不悦。
  这种情况下她竟然有点想笑。“你刚才救了我，被他们这么认为不算冤。”
  他不理她，专心跑路。
  很快她发现，他迈开两条长腿跑得贼快，哪怕背着看沉甸甸的负重，依然将她越甩越开，她一回头看见追她那伙人张牙舞爪的越来越近，心脏差点跳停，朝前大喊：“大师！大师！我有钱！你救我我给你钱！”
  听到她说有钱，年轻老道没什么反应，倒是后面的人跟打了鸡血似的越追越起劲。
  后背一疼，那些混混竟然拿石头砸她，紧接着又一颗砸在她脑袋上，她痛呼出声，年轻老道脚步一停，回头抓住她的手臂，带着她狂奔。
  跑到虚脱才把那些无赖甩掉。
  年轻老道靠着树喘息，麒灵直接在树下面躺尸。
  “多谢大师。”她撑着坐起来。“那个占卜……”
  “不占。”
  “不是，我就想问问，您收徒吗？”
  他看着她，“学去骗钱？”
  “不是！那都是误会。”她胡乱解释，“你也看到了，我住在那种地方，很不安全，所以就想找个赚钱的法子……好吧我承认，我曾经确实冒出过一点点不正确的念头，但是在大师您的教导下我已经彻底改过自新了！”
  “不要攀亲，我不是大师，更没有教导过你。”
  “不是大师不要紧，我不找您学占卜，就想学您那个……易容术？”小心翼翼地瞅他。
  他目光一凝，不善地看她。
  她赶紧举起双手。
  “大师别生气，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我知道这种多半是家传绝学，不教外人很正常，但我是真的发自内心尊敬你们这些传统技艺传承人。”话说易容算传统技艺吗？“就那个，大师，我们可不可以交个朋友，认识一下，必要的时候可以互相帮助……如果您改变主意想要收徒可以随时联系我，我这个人没有其他优点，非常尊师重道，如果您愿意教授我，我以后还可以为您养老送终……”
  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
  “大师，等等我。”双腿哆嗦着跟上去。
  不怪她死皮赖脸，这种高人可遇不可求，放现代她一定要加他微信回头跟人炫耀，现在通讯这么不发达，一旦把人放跑了以后就遇不到了，起码要正式认识一下，以后说不定还有地方找。
  她追得越急，他走得越快，结果一没注意被地上石头绊倒，她赶紧伸手拉了他一把，两人一起晃了晃才稳住身体。
  他立刻甩开她的手，“多管闲事！”
  “应该的应该的，您刚才也救过我。”这种有一技之长的高人多半脾气不好有的甚至有怪癖，她非常理解。
  她一路跟着他走到郊外。
  他突然问：“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她义正言辞，“大师不是那种人。”凭他这手艺赚钱还需要靠卖人？完全可以把他自己卖了然后摇身一变跑路，再卖再跑，循环利用，可持续发展，简直快哉美哉！
  这就是手艺人的强大之处，羡慕！
  “愚蠢。”
  他走到一条小河边，放下行李，蹲下来洗脸。棕黑色的浓稠液体从他白皙的指缝滑落，渐渐地，他的脸变成和手一样的白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