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漂亮要早恋。
  袁初蕊知道这个消息时, 显而易见地停顿了片刻，接着飞快地缓过神来，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面前的小姑娘身上，后知后觉般地发现小漂亮确实长大了。
  小漂亮长大了, 不仅仅是外在, 还有内在, 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懵懂天真, 察觉不到男女情爱。她的思维在日渐成熟的同时, 也给予她对这个世界一定的好奇心，就好比现在, 她开始对情情爱爱的事情产生兴趣——她想恋爱了。
  这也是袁初蕊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小漂亮终有一天会变成大漂亮，明白她从不会在她面前提起，甚至会藏起来的爱情意为何物。又或许, 她永远也不会发现......她喜欢她。
  她喜欢比她小四岁的小漂亮, 不是孩童的喜欢，是想和她牵手, 想拥抱她，想亲吻她唇瓣的喜欢。
  从前她想做小漂亮心中最好最喜欢的小朋友,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抑制不住地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不再满足于做她心里放在第一位的小朋友，她想做她的女朋友, 非常想。
  可她不能, 因为小漂亮还小。她可以跟小漂亮说我要做你最好的朋友, 却不能跟她说我要做你的女朋友。因为小漂亮还小, 她还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自己又是否喜欢女孩子。
  说实在话，她其实很羡慕小漂亮，至少她在十六岁这个年纪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自己想早恋，而她却不能，因为她喜欢的那个人还小，年龄成了她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她不得不学着克制自己，等她长大。
  结果小漂亮长大了，却站在她面前跟她说想要早恋，表情一如既往的纯真动人，眸光莹亮，说不出来的无辜。
  袁初蕊悄然抬手，轻推镜框，饶是心里头再嫉妒那个想让她早恋的人，也能沉着从容地看着她。进入袁氏之后，她早就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她微微一笑，轻轻扶住江又晴的双臂，淡定问道：“为什么想要早恋？”
  怎么刚上高一就想恋爱了，是哪个混球趁她不在的时候骗走了她的小漂亮？！
  江又晴继续无辜地看着她：“就是想早恋啊。”
  袁初蕊又问：“有喜欢的男生？”
  江又晴当即盯着她的眼睛，疑问三连直往她身上砸：“我一定得喜欢男生吗？我不可以喜欢女生吗？我喜欢女生你就会讨厌我，不喜欢我了吗？”
  袁初蕊看着她这有点不高兴又紧张的小模样，福至心灵，领会到了关键信息：她不喜欢男生，她喜欢女生。
  这是袁初蕊最近听到过最好的消息了，江又晴喜欢女生，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比别人更有机会得到江又晴！
  笑意霎时在她的眼底蔓延开来，她握住江又晴的手，温声道：“你喜欢女生我也不会讨厌你，会继续喜欢你。”
  江又晴的桃花眼微微瞪大了些许，藏不住的小惊喜跃上眉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袁初蕊的面前：“真的啊？”又忍不住轻轻地、小心地问道，“那我要是......”
  “喜欢你呢？”
  袁初蕊能接受她是个同性恋，这是件好事。但能不能接受她喜欢的人是她，这就是个谜团了。所以她要问清楚，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边期待又害怕地等着袁初蕊的答案。
  她不想被袁初蕊拒绝，更不想看到袁初蕊喜欢别人，她想自私地独占袁初蕊。
  局面的主导权被袁初蕊拢入手心，对于小漂亮的问题，她既感到吃惊又感到欣喜，她甚至希望这不是问句而是笃定的陈述句，因为假设的背后往往藏着千百条令人捉摸不透的退路。
  她不想错失这个机会，轻轻捧起江又晴的脸，以进为退：“那你喜欢我吗？”
  小漂亮喜欢姐姐吗？
  她太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江又晴凝望着她温柔的眼，内心因为这份温柔备受鼓舞，勇气奋力涌上心尖。
  “是，”她说，“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袁初蕊心中惊喜万分，但面上却分外冷静又问：“什么样的喜欢？”
  她的确没办法否认自己听到江又晴也喜欢自己时的欢喜，但她更不能否认的现实是，江又晴的确很有可能还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什么。
  她当初花了一段时间来认清自己对江又晴的感情来源于爱情，现在江又晴同样需要认清自己对她的感情究竟来源于什么。她既然喜欢她，就会对她负责，不会盲从她的喜欢。孩子还小，有很多事情还需要大人去教。
  袁初蕊温声道：“又晴，喜欢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它会影响你的情绪你的决定，它值得你慎重。所以我希望你再好好想一想，你对我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样喜欢。”
  江又晴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在她印象里，她身边的同龄人谈恋爱就是看对眼就成了，从来没有一个人会问另一个人：你想过你对我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吗？
  这难道是喜欢成年人才会触发的特别问题吗？她不禁想。
  饶是如此，她也喜欢袁初蕊，因为这恰恰能说明袁初蕊时刻都在为她考虑，对她负责。她可太喜欢袁初蕊挂心她的样子了，这样袁初蕊的心里就放不下别人了！
  她清了清嗓子，认真答题：“是想跟你交往的喜欢。”
  “是不想看见你跟别人谈恋爱的喜欢。”
  “是想到你会给我带一个嫂子或者姐夫回来就会很难过的喜欢。”
  “也是一想到你，就连婚纱都想好要穿什么颜色的喜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成熟的姐姐，模样真诚又无比认真地问：“所以......我可以继续喜欢你了吗？”
  她是认真的，公主可以救公主，那她也可以喜欢她的姐姐，无人可以阻挡。
  明明是在证明自己的喜欢，结果更像是在深情告白。袁初蕊还是第一次被比自己小的小朋友深情告白，尤其这个人还是她喜欢的小漂亮。
  这就是喜欢，是想要陪伴对方一生的爱情。
  袁初蕊眼中凝聚着世间所有的温柔，指腹轻柔地摩挲着江又晴雪白的脸颊，骄傲又感慨地说：“你长大了。”
  江又晴缓缓眨动眼睛，又听见她说：“我很高兴你也喜欢我。”
  也？！
  江又晴仿佛在做语文的阅读理解题，飞快地抓住重点，她满脸兴奋地抱住袁初蕊：“你喜欢我？你喜欢我！！！”
  她鼓起勇气试探果然是明智之举，还赚到了一个这么棒的女朋友。她要早恋，她现在就要早恋！！！
  等等，谈恋爱的步骤是什么来着？牵手拥抱以及......接吻？
  作为一个胆大的仙女，她主动凑上前去，热情邀约：“你现在可以亲你的女朋友了，来吧，本仙女同意了！”
  袁初蕊的唇软不软，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很久了，今天她终于要得到答案了！
  然后她亲到了袁初蕊的手心。
  她满头问号地睁开眼，被袁初蕊捂着嘴轻轻推开，这让她更加疑惑了，脑瓜子上蹦出了更多的问号。
  看着袁初蕊似笑非笑的样子，她一瞬间醒悟了点什么，学着袁初蕊的样子捧着袁初蕊的脸，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明白的，我太好看了，你怕你欲罢不能。”又故作稳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没关系，我不介意，我喜欢你嘛，你想亲多久都可以。而且我知道你们成年人都有点什么需求，所以不要憋着，大胆点，我们都是女女朋友了，还客气什么！”
  浑身上下都写着“来呀，不要怜惜我是一朵娇花”。
  袁初蕊听见她说“成年人的需求”时轻轻皱了皱眉，又不禁发出一声轻笑，逼近她捏着她的脸蛋问：“我们成年人有什么需求？嗯？”
  小家伙平时学到的东西看来还不少啊。
  袁初蕊的逼近，让江又晴的动作都跟着停顿了一下，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袁初蕊脸上那副轻薄简单又斯文儒雅的金丝眼镜。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袁初蕊加上这副眼镜都是最佳搭配，总能让她心神鼓荡，怦然心动，白嫩嫩的小脸都跟着浮起娇俏的红晕。
  “就成年人的需求嘛......”她一边观察袁初蕊的表情一边小声道，“你一个成年人都不知道，那我一个未成年人怎么知道嘛......”
  袁初蕊抬手轻轻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说道：“知道你是个未成年人就好。”
  江又晴：“？”
  袁初蕊淡定道：“我作为一个成年人总不能跟一个十六岁的未成年人接吻。”
  她觉得这听起来就有一点糟糕。
  十八岁是一条界限，十八岁之前有太多不可为的事情，因为他们还没有办法为自己负责。所以在江又晴十八岁之前，她是不会对她乱来的——姐姐不仅要喜欢她，还要当她的第三位监护人，告诉她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保护她好好长大成年。
  江又晴震惊了，那她岂不是这两年内都亲不到她的女朋友了？！那她这个恋爱谈得也太精神了一点？？？
  她可怜兮兮地侧过脸：“不接吻，总能亲点别的地方吧？你看我的脸蛋，这么白这么滑，你就不想亲一口？亲脸又没什么。别人的男女朋友都会亲对方，就我的不会，那我也太可怜了......”
  她眉眼低耸着，颓丧得像只小狗，看起来分外可怜。袁初蕊看得又无奈又好笑，但这一次并没有拒绝她。
  袁初蕊柔软的唇小心翼翼地触碰江又晴的脸颊，心脏跳动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这就是她喜欢的小漂亮，是她日思夜想的人，现在她终于拥有她了。
  这个吻来的深情款款，温柔备至，江又晴能清晰地感知到袁初蕊是将她当作珍宝一样呵护着、喜欢着，这份感情真挚又让人动容。
  “要等我长大，等我成年。”她情不自禁地揽住袁初蕊的脖子，“还要一直一直喜欢我，不许跟别人跑了！”
  袁初蕊郑重其事颔首：“你也要做到，不要被学校里的人拐跑了。”
  江又晴扬眉：“我才不喜欢她们，我就喜欢成熟的，比我大的，还要大四岁！”
  袁初蕊对她从小就有吸引力，总能让她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她，也只想看着她。等到长大以后，袁初蕊变得越来越成熟有魅力，对她的吸引力也变得越发强烈，让她无法抵抗。
  没人能拒绝袁初蕊。她想。
  “我也只喜欢你。”袁初蕊拍了拍她的腰，然后无情道，“但你在学校也要好好学习，不能因为恋爱了就忽视学业，如果因为我而成绩下降的话......”
  “放心！肯定不会！”她立即道，“过几天的期中考试，我给你拿个年级第一看看！”
  等她考了年级第一，不仅能让袁初蕊高兴，还能让她的家长在期中考试之后的家长会，也就是她高中第一次家长会上面子十足，为她骄傲，这不是很美滋滋的事情吗？
  为了这一箭双雕之举，她一定会好好学习。
  袁初蕊满意地点了点头，给她披上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既能搭配她的小礼裙又能帮她抵挡夜风，之后便带着她下楼继续参加宴会，几乎全程都把人带在身边，以防那些男人又上来勾搭她。
  ......
  江又晴说到做到，当真在期中考试里斩获年级第一，她兴高采烈地给袁初蕊打电话，美滋滋地听袁初蕊夸她。她喜欢听袁初蕊夸她，说不出来的喜欢。
  他们年级的家长会选在周五下午开始，开完家长会之后，家长们就可以直接接孩子回家过周末。
  江又晴从小到大的家长会，江海明夫妇都不曾缺席，但偏偏在今年出了点小意外。江海明正在国外出差赶不回来，江秋阳突然发烧，蔺婉清要陪他去医院打针，也不能过来帮她开家长会。
  她对此表示理解，还给江秋阳打了视频电话，让他乖乖吃药。
  江秋阳病恹恹地窝在蔺婉清的怀里，冲她点了一下脑袋，白白净净的小脸蛋上扬起一个骄傲的笑容：“姐姐，阳阳可以自己吃药啦。”然后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比起大拇指，“我姐姐考第一，姐姐最厉害了！”
  看见弟弟这么可爱，江又晴心情都跟了好了不少：“我们阳阳能自己吃药，也最厉害了。”
  “嗯嗯！”九岁的江秋阳点了点脑袋。
  接着蔺婉清把手机接了过去，一边哄江秋阳睡觉，一边对江又晴说：“抱歉晴晴，爸爸妈妈今天不能去参加你的家长会。”
  江又晴毫不介意：“没事的妈，多大点事，我能理解，您照顾秋阳的时候也别太辛苦了。”
  蔺婉清笑道：“你们姐弟两都乖，不辛苦。”又道，“不过妈妈拜托别人去参加你的家长会了，这会应该也到了。”
  “谁？”江又晴疑惑地问。
  谁会来替他们参加她的家长会？她爸的助理？还是她爸妈的朋友？
  蔺婉清刻意买了个关子：“等到了你就知道了，是你认识的人。好啦，妈先哄阳阳睡觉去了，先挂了哦。”
  蔺婉清挂断了视频通话，让江又晴更加困惑不已，但她下一秒就听见了答案。
  “又晴。”
  那是袁初蕊的声音。
  江又晴猛然扭头，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喜欢的人正朝她走过来，袁初蕊今天的气质依旧出众夺目，年轻漂亮的容貌在一众家长里极为显眼，旁人纷纷朝她投去打量的目光。
  江又晴看见她时，先是一笑，后是一愣，摸着脑袋懵逼又不是很确定地问：“你怎么来了？”
  袁初蕊微微一笑：“因为我是你今天的家长。”
  江又晴震惊了，女朋友来参加我的家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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