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后，佟归扶着墙壁瘫坐在地上，喘着气。这大厅隔音效果极好，外面的声音一点也传不进来。
  又过了一会，这间研究室自备的应急电源打开，屋里的灯亮了。
  佟归眯了下眼，才能看清这里的设置，看到后却发觉自己还不如不看。
  他刚才隐约看见的十几根柱子，压根就不是什么柱子，而是一座座“培养皿”。
  狰狞的一具具丧尸漂浮在里面。
  “咔嚓”，有什么东西碎了。
  佟归心跳停了一瞬。
  是其中一个的玻璃碎了，粘稠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清液留了出来，随后整个柱子都爆开了，里面的东西睁开了眼睛，探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
  这玩意儿的眼睛是一片白色，没有瞳仁，它低吼着，很快闻到了佟归的气息，朝这边望过来，一根微微发黑的干枯手臂伸出了器皿，将边缘的玻璃撵的稀碎。
  佟归静静的看着，离奇的心里竟没有什么恐惧，可能害怕到极点了，反而能心态平和。
  这是只年龄不大的小丧尸，骨架也很小，大概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面容还能看出一点生前的清秀。可看这一巴掌将如此厚度和坚硬无比的钢化玻璃碾碎的实力，一点也不可貌相，这是一只实力强大的丧尸。
  另外柱子里的丧尸都安静的飘着，只有这一只，爬出来“越狱”了。
  小丧尸歪着头看着他，似乎在衡量打量着什么，却并不过来。
  佟归拢着被子斜靠在地上，开始还警惕着，计划着怎么也要拼死一搏，但他很快没了关注它的精力。腹部一阵阵剧烈的胎动，宫体开始收缩，他痛的浑身冷汗。
  这是要生了吗？可他的小姑娘刚刚才七个月。
  七个月的婴儿，要怎么活。
  活不活得了，也没什么所谓了，佟归模糊的视线里，看见那个丧尸靠了过来。
  末世这么久，丧尸已经很少见了，特别是“尸身”还保存的这么好的小丧尸。一会他也会变成丧尸吗？
  佟归想起恐怖电影中看到的景象，面容狰狞的鬼母腿间拖拉着长长的脐带，焦黑干巴的婴孩，就被拖在地上到处跑。
  他一会，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
  生江柏灵的时候，特别顺利，他只痛了短短的几分钟。可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孕期太短，疼的感觉一辈子都要过去了，孩子还没有要出来迹象。
  那个小丧尸，爬出了器皿之后，就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坐在一边，不走近，也不离开，就那么看着，间或低声朝他吼俩句。
  佟归眼前发白开始耳鸣的时候，终于感觉到那道缝要打开了，腿间一片濡湿，空气中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
  血腥气似乎刺激到了所有培养皿中的丧尸，那些丧尸都开始剧烈的活动起来，吼叫着要冲出玻璃外。可惜他们没有小丧尸那么生猛，折腾半天才将玻璃弄破一点点。
  “好冷啊，好冷啊！”佟归哆嗦的唇瓣悄声道，手紧紧的捏着被子，下一秒却发觉有一只手伸过来，帮他将散开的被子重新拢起。
  佟归废力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身边的竟是那只小丧尸，枯瘦的手没有离开，帮他扶着被子，小小的身体蹲在他的身边。
  他的身下蔓延着一摊血，柱子里的丧尸被激的越发狂躁，而面前的小丧尸却一点不受影响，甚至还体贴的环抱着他。
  “真，真是个乖孩子。”佟归想冲这只还有意识的小丧尸笑一笑，却只有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抬起手，握住了小丧尸的胳膊。
  小丧尸胳膊上的粘液已经干了，没有温度，摸起来像根冰冷的铁棍。
  “你，你帮我把她带出去，好不好？带出去……”
  “吼？”小丧尸明显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轰！”玻璃器皿碎了，紧接着又是一个，大量的粘液涌了出来，和佟归留下的血混在了一起。
  壮硕的丧尸狂吼着冲了出来，动作迅速的长着大嘴朝着佟归扑来。
  佟归感觉扶着他的小丧尸愣了一下，然后在大丧尸扑来的时候，愤怒的吼叫了一声，冲上去和它战在了一起。
  他们的动作十分猛烈，还撞碎了旁边的几个玻璃柱，放出了里头的怪物。
  小丧尸十分勇猛，以一当十，尖锐的爪子轻易的戳进他们的脑壳，掏出一块块透明的晶核。
  “哇！”一声微弱的婴孩儿哭声，混杂在丧尸的吼叫声中。
  佟归听见这哭声，才恍惚发觉他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只是他下半身痛的没有了感觉，更没有力气起身去看一眼。
  几块石头被堆叠在他的身边，小丧尸嘴里吧更吧更嚼着一颗晶石，然后把一块晶石凑到他的嘴边。
  那晶石脏的很，佟归看见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心想我不要吃，你自个吃去吧。
  小丧尸似乎也发现他极度厌弃这东西，将晶石拿远了些，自个坐在一边吃独食了。
  “哇！”孩子还在不停的哭着，声音弱弱的，跟江柏灵当时完全不能比。
  小丧尸的视线停留在那个哇哇哭的的小东西身上，愣住了。
  似乎是在琢磨这个小东西是什么，像是个小宝宝。
  它放下了没吃完的晶石，伸手一捞，将小宝宝抱过去了。
  佟归看见心头一紧：“给我。乖孩子，那是个小宝宝，还给我吧？”
  “吼？”小丧尸举着小孩翻来过去的看了看。
  佟归看着他的小姑娘被那么粗暴的对待，心都要碎了。小姑娘瘦瘦巴巴的，因为早产，皮肤嫩的通红，小小的两个巴掌就能捧起来，难受了哭起来也是弱弱的哼哼。
  小丧尸这回好像听懂了他在说什么，把小宝宝放回了他身边。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朋友，委屈巴巴的蹲在那。
  佟归将小宝宝抱进怀里，避开她的脐带让她躺在自己身上。血液还在流失，身上越来越无力，刺骨的寒冷凉入人心。
  眼皮越来越重。
  佟归心想，江虑这货大概是真的没了，被他一刀捅死了，不然他这样冷，为什么也不来抱抱他呢。
  ………
  “爸爸，我非他不嫁，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佟归一个激灵惊醒了。
  眼前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脑后输着一个马尾，才十六七岁的样子。
  佟归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好，爸爸同意了，一会爸爸就去把那谁给一刀宰了，给你俩热热闹闹的举办冥婚。”
  小姑娘眼神中透出难以置信，震惊于她爸这种话都说得出。
  “嗤。”翘着二郎腿斜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少年，正坐了起来。格子衬衫，休闲裤，茶色的卷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
  “你差不多行了哈，追星就追星，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就跟你俩两情相悦人家愿意娶你一样。”
  “滚，我就喜欢宁神，才不是追星。”
  “得了吧，钰宁把你当作晚辈，上回还问我你成绩这么差要不要学门手艺搞个特长生。”
  佟归恍惚间平静下来，看见了长大的闺女身上穿的白色体恤。
  白色体恤前胸印的一张硕大的男生特写艺术照。男生和闺女差不多的年纪，长得倒是蛮好看，看起来还很眼熟。耍帅的艺术照旁边印了“星海演唱会”五个大字。
  佟归看着体恤上这张脸越发熟悉，感觉刚不久前才看到过。
  这不是小丧尸吗？记忆突然回来，佟归简直要喷出一口老血，再去细看，那脸那轮廓，除了照片上的眼睛是一双含情的眸子，小丧尸是恐怖的眼白，其他都一模一样。
  卧槽，丧尸还能开演唱会？
  震惊中，身边的少年把手机递给他看：“爸，你看看这个。”
  手机界面上是一条热门推送“某三线女星疑似出轨开市j姓大佬”。紧接着下面就是一个身着清凉的女人和一位男士的背影，俩人从照片上来看亲密无间，女士手是横着的，疑似揽着那位男士的腰。
  少年不怀好意的冲他挤眉弄眼：“爸，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去把□□抓回来。”
  佟归看着那个背影，眼睛却渐渐发红，那是江虑的背影，江虑的后脑勺。
  ………
  嘴里流入了一些液体，微微有点咸甜，还带着一丝清香。
  佟归睁开了眼，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与梦中少年的眼睛有些相似。他已经记不得梦中少年少女的样子，只这双眼睛还有些印象。
  “爸爸。”这声音吐字清晰，却没有孩童的稚嫩，反而是粗糙的沙哑。
  佟归看见了他的大儿子，江柏灵站在他身边，可以站的稳稳的了，指头正伸入在他的嘴里。
  他不再感受到那刺骨的寒冷，反而有些暖意。
  “灵灵？”
  “是我。”和他坐着时候一般高的孩子，漆黑的眼里却没有一丝孩童的懵懂纯真，深不见底的好像一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精。
  佟归伸手把他手指头从嘴里拿出来，小小的手指破了个口，正从里面往外渗血。佟归这才看到，江柏灵和小丧尸一样枯瘦的手臂，细的仿佛一根竹竿，稍微一掰就能掰断。
  怎么瘦成这样啊，佟归脑子有点乱，却禁不住抬起手，抚向他的头顶，江柏灵眼睛沉沉的立在那让他摸，这眼神让人不由自主的害怕，充满着冷漠的戾气。
  可佟归却没什么感觉。
  “怎么瘦成这样啊。”他心疼道，后又想起什么，掀开衣服，露出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闭着眼睛，一声不出，吓得佟归颤着手去摸她的鼻息，好艰难才感受到一点热气，让人松一口气，这是睡着了，不是别的什么。
  江柏灵看着那个脏兮兮的瘦小身体，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倏忽的闪过一丝光。
  “这是妹妹。”
  佟归体力恢复的很快，他将裤子穿上，咬断脐带打了节，心想得找个地方给孩子再消消毒，脐带感染会死人的。
  他艰难的站了起来，拉着江柏灵往外走，整个大楼都寂静无声，那个原本堵在门口的怪物也消失不见。
  “吼？”见他们要走，小丧尸跟在后面，佟归吓得一个激灵，但看他那对眼白看久了也没那么害怕，再一想梦中的场景，心情就很复杂。
  “你叫钰宁？”
  “吼？”小丧尸显然没有听懂。
  小丧尸虽然听不懂人话，但明显比某j姓大佬靠谱得多，佟归环顾满地丧尸一片狼藉的战场，心想若不是他们丧尸先生窝里横，他今天恐怕真要交代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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