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作者:
沈公子 更新:2022-04-25 19:09 字数:3360
此人未及弱冠,正是秦观的侄子秦友。他出身武将之家,身手也是了得,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他来得突然,王易一下仓促反应,让他占了上风。
只是王易毕竟是在战场上锤炼过的人,很快就从对方的招式中发觉破绽,手中刀背拍向他后背,结果秦友下盘不稳,这一下打得他后背剧痛,直接摔了个狗啃泥。还未起身,便抬头愤愤不平道,“这招不是这么破的!”
秦观在一旁观战,一边摇头,一边将他从地上提起。“战场之上,你这些招数练得再好,也比不过杀人的招式。若不是王将军不能真动手杀了你,否则你刚刚偷袭的那一下便要被刺中咽喉,岂会等到现在才将你拍倒?”意思是王易的招式都是杀招,只是不能使出这些杀招,所以一开始才有些狼狈。
秦友犹自不服,还想再比,又被秦观呵斥几声。
王易并不生气,他不想和秦家产生嫌隙,尤其是因为这种小事。日后殿下需要秦家助力的地方还有很多。
略一思忖便道,“若是小郎君愿意,不放换个方式比?”
“郎君便郎君,叫个小郎君是看不起人?”
王易点头微笑道,“确实是我的不是,不该看着郎君比我小几岁,便称呼小郎君。”说着一拱手道,“见过秦郎君。”
他这样坦荡,秦友也不好真的胡搅蛮缠,知道自己方才只是气不过自己被摔得那么狼狈而迁怒,于是也和他见礼道,“见过王将军。”
待王易把办法说出,秦观先点头道,“这样可以。”
武人之间较量,稍有不慎便会弄伤对方。尤其王易这样实打实的军功出来的将军,如此年轻,只知放而不知收,万一真是伤到了大哥独子,可就不好收场。他完全没有想过秦友会伤到王易。
这法子听着新奇,于是秦友亲自跑去让秦府下人准备。
不一会儿,王易和秦友都换上了白色外衫,手中各持一柄去了枪头,原本枪头的位置包了布的□□,二人在桶里沾上撒了胭脂的水,□□上的布立刻被染红。
这是类似彩弹设计的方法,他和连香刚认识的时候,来京城的路上闲聊说起来的。那时他讲起在军中的比武是如何有人受伤,连香便问为何不这样做。那时他语塞,或许对于他们而言,在比试中受伤是在所难免的,而上面的将领也不会为了军中比试受伤的小兵而花费多少心思。
连香的容貌浮现在王易脑海,他不由得笑着对秦友道,“秦郎君,开始吧。”虽是看着秦友,却完全想着连香当时是如何和他讲这样法子的。
秦友抖抖□□,红缨散开。他总觉得王易的表情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便当先出枪,如灵蛇出洞射向对方要害。
王易挥枪格挡,他力气大,又有技巧,这一下差点没把秦友的枪给震脱。秦友更是不敢托大,小心以自己学习的枪法应对。
可惜王易却完全不按照平日里师傅喂招的套路出枪,趁他枪向前还未收回的空档,欺身而上,一肘撞向他咽喉要害。秦友急忙避开,这时对方□□杀到,在他心口位置点了一个红点。
秦友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胸前的红色印记,道,“你方才没有用枪!”
秦观摇头叹道,“友儿,你和敌人对战时,莫非还要学宋襄公吗?若是对方落个破绽给你,你会弃之不用?”
秦友语塞。
王易道,“秦郎君招式纯熟,只是在战场上,招式不在精妙,只在好用。平时我们还会携带短刀,方才撞向咽喉那一下,应当是用短刀刺的。”
这番话说的秦友顿时觉得喉咙处凉飕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再者,武人每日练力气。若是力气不够,在战场上力竭的最后结果便是被人杀死。如果力气够大,一刀一枪下去,便能把人震落马下,或者武器脱手,那在战场上,也与被人杀死没有分别。”这边是要劝他练力气。
“我的劲道还是不够,否则你第一□□来时,便应当通过格挡顺势卸下你的枪来。”
“不过,并非力气小的,在战场上就是一个死字。我也有同伴,他身量比我小些,由此力气也不如我。他有四法,使其在战场上从未受过重伤。但是他一是勤练箭矢,尽量在远处击毙更多敌人。二是马背上功夫强,一双腿就像能粘在马上似的,腾挪躲闪不在话下,就算是在马背间跳跃,也可以又稳又准。其三,□□比别人的长一臂,若是弃用□□改为短兵时,他的短兵也更长,一寸长一寸强,通过此法,也能在战场上侥幸存活。”
秦友此刻也终于静下心来听着,深觉这头三个办法十分有道理。见王易停下,便追问道,“那这第四法是?”
王易又是笑了,“第四法便是我们。”
秦友不解。
“初从军时,我们都是一个小队士兵,有的人天生力大,有的人善于射击,有的人擅长近身厮杀,有的家学渊源,招数精妙。还有的人马匹是良马,跑得快。总之,我们一个小队的所有人,都是能把后背依托给对方的。战场上总有敌人会找到你防守的缝隙袭击,若是有同伴帮忙,活下来的几率自然更大。”
团队作战,威力远胜于一加一得二。
看着秦友似有所得,王易说,“秦郎君,今日我们衣服都换好了,不如多比试几场?”他看出秦观有意磨练自己这侄子,便如此说道。
秦友点点头,“如此甚好,谢过王将军同我喂招。”此时他已知王易所言非虚,至少人家的实力比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自己若是能多和这样的人练练,自然比只和叔叔、师父练武的强。
于是二人又开始在武场上你来我往起来。王易依旧毫不留情面,每每不过三五下,便用枪头戳中秦友的面门。秦友也只有咬牙撑着,一次被虐完,接着再求被完虐。
一旁休息中的秦观甚是欣慰,果然,自家的孩子,还真是需要别人管啊。他大哥已经去世多年,秦观自已也一直在外任,京城家中对这个孩子十分重视,可也十分偏疼,养出有些骄纵的性子。这也罢了,秦友在京城,并非不知道京城水深,在外也不会惹是生非。自小他就没受过多少挫折,而秦家的孩子,总有一日要上战场的,若是变成了只知纸上谈兵的赵括,可就害了他。
同时看着王易似乎不知疲倦地和他对战,又不由得感慨他耐力惊人,先是与自己打了两场,又与秦友这么连续对打。殊不知遇到比自己弱得多的对手,王易连汗都没出,轻松把秦友打得浑身都是红点,白衣也变成红色。
这时,武场门外来了几人,疾步走来。
秦观五感敏锐,立刻留意到几人,见是自己侄女,不由迎上前去,“三娘,来这里做什么?”
原来是秦观大哥第二个女儿,秦沅。
秦沅道,“我听闻友弟命人取胭脂,怕他胡闹,故来看看他。”
秦观见她面容看似沉静,实则面向武场中正在比试的二人。忽然她眸中一缩,眉间微蹙。他身后传来秦友忿忿不平的叫嚷声,想来是又被王易“杀”了一次。
“三娘,秦友他是在和人切磋,不必如此担忧。”秦观心下叹气,劝道。
秦沅抬头看着自己叔叔,想起自己母亲说的话和这些日子的忧虑,不由道,“切磋?叔父这话说得好听。明明友弟是在被人打得……”她把视线挪向武场,“叔父明知道他自小身体不好,还这样对他。天气如此寒冷,身上弄得湿漉漉的,着凉了又该怎么办?”
这份指责过于明显。一个侄女晚辈,对于叔叔有了这样的指责,纵使是出于担忧自己的弟弟,也说明她心中的不满早就开始累积,只是如今满溢而出罢了。
秦观呼吸一滞,虎目微睨。
而秦沅在那些失礼的话脱口而出后有些后悔,见叔叔并未反驳或是训斥,心下也有了底,道,“叔叔,是沅儿口不择言,说错了话。只是沅儿实在心忧友弟,冒犯了叔父。”
“无事,”秦观摇头,“你去看他吧。”京城水深,可就连自己家里,也未必是清静之地。自从父亲晋爵之后,便连大嫂那一房的态度都有所转变。父亲身体健壮,便已经开始想着爵位之事。呵,就算自己不要这个爵位,若是秦友他无本事,又怎能坐得住?
他暂且打消自己的念头,眼看秦沅急匆匆地上前去了,便也跟在后面。
王易还在和秦友对打,不过他已经察觉到有其他人前来。心中估量着这一回也差不多了,便决定撤身。而秦友正是打在兴头上,他隐约摸到了些近身对战的门道,怎会就此罢手。王易退开,他便欺身而上,猛攻猛打,直把他逼退了十来步。
王易原本只是想撤离攻击范围的圈子,被秦友穷追不舍,倒像是他怕了秦友一般。于是假意迎前,扭转身子,攻击对方身后。
秦友正向前冲,收不住步子,被王易打在背后,又向前趔趄几步趴下。
“友弟!”秦沅惊呼。
她不懂武,只看到二人对打场面凶险无比,而自己弟弟被人打得起不来身。登时气得心头火起,冲上前去来到秦友身边,命后面的侍女将他扶起,再去请府中常用的大夫。尔后对着几步外的王易道,“不管你是哪里的拳脚师父,如今来到我秦家,便得守我秦家规矩,尊重我秦家的主人。你这般胆大——”她以为这是秦观请来教授秦友武艺的师父,只因为前几日秦友才说原本的师父因为武艺不够,准备让叔父换一个。
秦沅话未说完,便被后面跟来的秦观打断,“三娘,不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