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未知的狼狗
  听到“辞职”两个字，贺净书吓了一跳，老实说他还是很珍惜眼前这份工作的。幼师的工资不算高，但他晚上可以去摆摊补贴一下。周日的固定休息时间还能看望吴阿姨，陪她去医院检查。现在的经济形势不太好，稳定的工作很难找。
  半年不见，向枫岚看这个年轻人还是像以前那样斯文腼腆，眼睛里也透露着丝丝的纯真善良，她放心了。一改刚才的态度，柔声道：“小书，阿姨什么样子的人你是知道的，除了购物逛街别的什么都不会。这么大个幼儿园不交给你管着，我交给谁放心？再说了你干一份工作领一份工资，天经地义的，有什么不合适。”
  贺净书没了主意，但他更害怕失业。为了生计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下来。他犹豫地问道：“向阿姨，你们家不是已经…….，哪来的钱买下……”
  “你的意思是我们家已经破败了，哪来的钱买下幼儿园对吧？”向枫岚没什么忌讳的，只是暗暗叹服自己那痴心儿子还真是捏住了这年轻人的心，连今天会问什么问题都想的八九不离十。看来还真是羊入虎口跑不掉了。哎，冤孽呀。
  “放心，这钱来路都是干净，官家查过的。虽然我的私房钱，包包、衣服、首饰全上交了。但之前说过的那个闺蜜不是搭理着我两百万的卖房款。本来照现在的形势她是打算不还的，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嘛。但我跟她说，这笔钱是我们家的救命钱，如果她不给我就去纪检委匿名举报。她老公原来就在昊昊他爸的手底下工作，整天巴结着我们家，不然我也不会跟她成了闺蜜。他老公还在走仕途，她是个啥也不懂的家庭主妇，可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吃喝穿戴一点不比我差。你说他们家有鬼没鬼，她家的钱干净不干净。我这么一威胁果然管用了，最后连本带利全给了我。这笔钱租下这个幼儿园绰绰有余，多余的除了我们母子俩的花销，还管着昊昊那些个穷兄弟的学费生活费，都没问题。”
  “阿姨，您真厉害！”贺净书由衷地说。
  “哪是我厉害，这点子都是我家宝贝儿子出的，他才是聪明绝顶。”
  提到了那个魔星，贺净书脸色微变。
  “阿姨，我去干活了。”
  “等一下”，向枫岚眉头一皱，神情凝重起来。
  “小书啊，半年前你们分开是有个天大的误会，当时阿姨不能说。可现在你们不能再闹下去，误会得解开了。还记得那时候你赶回这里参加追悼会么，你走后昊昊部分伤情是好转了，但他的下肢老神经性地抽搐。后来大小便都……你说他是那么要强的人，能受得了么。医生做了检查，说可能还是受到脑部损伤的影响，再做手术也未必能治愈，而且风险还很大。渐渐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有时候他整天都要穿着个尿不湿。别说是医生了，连我都不许接近。他当时说讨厌你让你离开，是不想连累你，怕你跟着他吃苦。后来我们辗转去了北京上海，找了很多神经科闻名的大医院，试了不知多少治疗方案，中药西药吃了多少药。老天还算有眼，在上海治疗的时候病情得到控制，慢慢好转了。现在昊昊已经完全康复，不仅胳膊腿，连那方面医生都保证没问题。那时候他也挺苦的，一边治疗还要一边学习，还让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后我们回到了这个城市，他拄着拐参加了高考，直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才敢过来找你。”
  贺净书安静地听完，若有所思：“向阿姨，他当初赶我走的原因我都知道。”
  “你知道？”
  “嗯，我去问了医生，医生告诉我的。”
  “你知道，那现在你还不肯原谅他？”向枫岚不解了。
  “跟这个没关系。他前些日子去找我，我们都没有去较真当初的这些事情。因为我们俩都清楚那个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你说出来，如果真的无法解开，正好也让他死心。”
  贺净书想了想说开也对，能死心最好。
  “向阿姨，半年多过去了，人变了，什么都变了，我已经适应现在的生活。虽然有些辛苦，但我心里却是轻松的。即使一个人过日子也挺好。而我跟他之间，我觉得你之前说的对。不管他再怎么胡闹，你和其他的家人，还是希望他以后能够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这才是正途。明知道一条路走不到尽头，何必再走下去呢。”
  “我说的，是我说的么？”向枫岚心说合着闹了半天我才是罪魁祸首，儿子知道了不跟我翻脸才怪呢。不过这个年轻人讲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处处也是为着自己儿子为着大家着想。
  向枫岚摇头：“小书你错了，大错特错，就跟以前的阿姨一样。”
  说着她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拉着年轻人的手走到旁边沙发那坐下。此时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办公室里阳光混合着一股花的清香，让人的心都有些安定。
  “你知道么，以前不管我跟阮鑫臣关系再怎么不睦，但是我一直帮昊昊搞好父子关系，搞好跟爷爷奶奶的关系。因为我想，不管他再怎么折腾，将来有阮家的庇护他肯定可以衣食无忧，说不定还能走上仕途，混个一官半职的。这也是我不敢再婚领证的一个原因，不想真的惹怒阮家人。我是照着一个母亲该有的想法去教育儿子，可他听了么。那时候的他多么混账，你又不是不晓得。而现在呢，他变了，成熟了懂事了，还考上了大学。这里面最大的动因不就是因为你么。我作为一个母亲是想着他能结婚生子，但我更想他以后可以堂堂正正规规矩矩做人，不要成为真的流氓混混，人生就此废掉。这也是我慢慢接受你，甚至还主动撮合你们的原因。老实说，他就是一匹狼狗，凶得很，但现在已经被你驯养变得乖巧。如果你放手让他再回到森林里，它就会慢慢退变成以前的样子，又成了一匹吃肉喝血的狼。”
  向枫岚话说的诚恳，到了掏心掏肺的地步。她何曾没有彷徨过煎熬过，但看着儿子经历了这些风风雨雨后越发的懂事，她不再挣扎。大概老天爷已经安排好这俩个年轻人的命运，他们是彼此相生相克也是相互依赖相互扶持的，这就是冥冥中的缘分吧。
  “阿姨，你让我想想吧。”贺净书局促，脸色很不自然。
  “好，强扭的瓜不甜，不强求。不过阿姨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要不要听，是关于他的。”
  “您说吧”，贺净书没有抵触也不再想逃避了，忽然有了要面对一切的勇气。
  向枫岚看这孩子压力甚大，于心不忍，但为了自己儿子的幸福只能狠下心来。
  “你知道昊昊为什么那么恨我跟他爸么，甚至对整个阮家人都不感冒，处处和我们作对？“
  “我不清楚。”
  ”昊昊八岁的时候保姆带他去公园里玩，保姆去给他买棉花糖。当时是元宵节公园里人山人海，他被人贩子趁机拐跑了。我们找了半年多没找到，我差点疯掉，阮家也差点疯掉，这也是我跟阮鑫臣最后离婚的原因。你知道他是怎么找回来的么，当时信息不发达交通也不便。警察跟我们说，很多被拐卖的儿童是永远回不到亲生父母身边的，叫我们做好思想准备。”说到这向枫岚眼睛湿润了，她从茶几上拿过来纸巾擦了擦眼角。
  “在很偏远的山区里有家人生了三个闺女都没有儿子，就想着买个儿子养，将来好给他们养老送终摔火盆。我儿子就是被人贩子卖到了那户人家。可昊昊那时候已经记事了，他老想着逃跑就老挨打。那家人把他绑起来关在屋子里，还常两三天不给饭吃，想消磨掉他的脾气。他从小受宠也倔强，好几次饿的都昏死过去了。可老天爷还是长眼了，那家人的大姑娘比我们昊昊大三四岁，小姑娘很善良，常偷着给昊昊喂水，拿吃的。他挨打的时候还护着他。半年后那家人也放松了警惕。他们家的老母猪生了猪崽子，那家的男人要骑摩托进城里去卖。其他人都下地干活了，小姑娘在家喂猪做饭带孩子。就趁她爸上茅厕的时候把两个猪崽子从车后座的竹筐里抱出来，然后把我儿子放出来抱到竹筐里。我儿子怀里还抱着个小猪，头上盖着干草。小姑娘很聪明，把竹筐盖的严严实实还用绳子绑好。那男人听着里面有猪叫声也大意了，懒得再去检查。等到了城里趁他去吃饭的时候，昊昊就用小姑娘给的割草刀割断了绳子，从摩托上跳了下来。他当时落地就往人多的地跑，那男人没追上，心里害怕就骑车回了家。好心人带昊昊找到警察，警察从昊昊口中问到我们家的地址，才给送了回来。”
  从没想到过阮天昊有过这样的童年经历，在那放荡不羁的脸庞之下，是怎么看待自己幼时的那段往事呢。贺净书听的惊心动魄，对那个家伙也多了一丝怜悯。
  “这年头久了，话有点长。你就当阿姨发牢骚，让我也发泄一下吧。”向枫岚一边说一边艰涩地笑笑。
  “昊昊是回来了，但他受了那么多苦，秉性大变。经常为一点小事对家里人非打即骂，闹得鸡犬不宁。一个月后当地警察来到我们家，说人贩子已经抓着了，还解救了好几个被拐卖的孩子。那户人家的男人也被抓住关了起来。小姑娘解救昊昊的事，是昊昊在派出所做笔录时自己讲的。那男人回去后把自己闺女毒打了一顿，打得太狠小女孩哭声惊动了四邻，被邻居送到乡卫生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