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覆水难收
  “行啦，咱们这一片就属你的东西干净。你再擦我的生意可没法做了。”张哥抱着胳膊继续逗乐解闷子：“小贺老板，你别冲我笑了。你说你那两眼跟两朵桃花似的，这笑起来够勾人的。我老婆是个女的，年轻时都不如你。”
  “张哥别闹了。”年轻小老板苦笑不得，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三个月前他第一次来这里摆摊炸东西的时候，是张哥夫妻俩热心肠给占的位置，还帮他沟通缴管理费、卫生费的事。
  没多久广场上变得人声鼎沸，摊位都忙碌了起来，吆喝声此起彼伏。晚上十点以后忙过了一波高峰，人渐渐少了下来。小老板趁这时候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洗了把手。夜里并不算热，但整晚对着个油锅一般人都耐不住。张哥早脱成了光膀子，一边哼歌一边往羊肉串上撒胡椒粉。
  没多久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扎了两个小辫跑过来，先是对着烧烤摊老板夫妻俩叫声爸妈，然后对着旁边炸东西小老板喊了一声叔叔好。炸东西的小老板老远就看到她了，早预备了一根烤肠在油锅里。等炸得金黄，他夹出来插上一个签子递过去。
  “小心烫，等会吃。”
  “谢谢叔叔。”小姑娘吹了吹，用嘴咬着烤肠然后把背后的书包拿下来。从里面掏出书和笔，坐着烧烤摊后面的凳子，把书放在膝盖上，一边看书一边吃。
  烧烤摊的老板娘也是那张哥的老婆刚给客人拿过去啤酒，对着旁边的小老板说道：“小贺呀，怎么又给她吃的。你这也是小本买卖，做生意的。”
  “一根烤肠不算什么，十根也让妞妞吃的起。”说着小老板冲小姑娘眨眨眼。小姑娘配合地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丫头，你怎么跑出来了？奶奶知道不，再乱跑让你爸揍你。” 张嫂教训闺女。
  “奶奶都睡着了，我一个人害怕。”
  今晚的生意还行，流水有个一百多块钱。小老板很满意。他点了点钱然后用一块帕子包起来，放到口袋里。过两天吴阿姨要去拿药还要做个检查，他得多凑点钱准备着。
  正想着看病的事，有五个年轻人咋咋呼呼走来。路过了好多摊子不见他们停留，单单在这小老板的摊位前站住。领头的年轻人先跟旁边的张哥张嫂打了个招呼，让一个小弟去旁边点烧烤，自己却走到炸东西的小老板前面。
  而这俩人似曾相识，不对，是曾经相识如今却似陌生人。其实他们已经有将近五个多月没见过对方，从初春到暑夏。
  一周之前，贺净书在这里摆摊时候，阮大少爷忽然出现，还呼呼啦啦带着一帮人。俩人见面谁也没说什么，或许有过几秒钟的尴尬，但在彼此的漠视中尴尬一带而过。当时这些人点了一堆东西，又在旁边要了很多烤串和啤酒，吃吃喝喝起来。
  贺净书本也没在意，他们之前早断了联系，往日的恩怨也已一笔勾销。吴阿姨身体越来越差，已经做了两次大手术。为了医药费，贺净书每天都忙碌奔波着，他根本就没空想那些旧事。一半是已经淡忘的差不多，一半是他也不在乎了。但没想到阮大少爷吃饱喝足了就来到他旁边东问一句，西扯一句。他一律不回答不做声。对方胆子更大了，还对他动手动脚，但公众场合也没十分过分。搭个肩，拍拍手臂，都被他闪开。这些人每次来了闹一阵然后醉醺醺的离开。
  阮大少爷和小贺老板并肩站着，忽然屁股撞了一下对方的屁股，还要夺走手里的夹子。
  “你歇会，我来干。”
  幸好小老板早有防备，夹子没给抢去但热油差点溅出锅。他默不作声继续炸东西。阮大少爷与当初的样子差别不大，依然是身材高挑体格健壮，看不出曾经大病过一场。五官深邃立体，两道浓眉如剑锋陡立很惹眼。但更惹眼的是左边眉角下面一块指甲大小的疤。说不上破相，但让人看着有几分戾气几分畏惧。
  他吹了个呼哨，冲等在前面的三个小姑娘笑：“怎么，大胖二美三细腰，大晚上不睡觉又偷偷跑出来吃东西。”
  “讨厌，谁让你给我们起外号。”女孩们不干了，有的娇羞跺脚，有的伸出手指比划。
  “诶，你们说是我帅还是他帅？”吊儿郎当的阮天昊又用屁股撞了一下旁边小老板的腰，惹得女孩们一阵尖叫。
  “你帅，你帅个鬼，你是个大流氓！”女孩们笑起来。
  “既然我比他帅，那你们是希望我来炸，还是他？”
  “好啊，你来炸，炸坏了我们不给钱。”其中一个女孩抢白。
  “听到没有，大胖顾客都提要求了。客人就是上帝，你还不让开。”
  这三个女孩就是在旁边肯德基店上班的员工，她们每次夜里都要过来点一些吃的做夜宵。贺净书有点不明白肯德基也是卖油炸食物的地方，她们白天还没闻够么。他继续忽略旁边这个捣蛋的家伙，专心干活。
  全部都捞出锅，贺净书用刀子切成小块，撒上佐料，用青菜包裹成三份，找来特大号的袋子装好递过去。
  女孩们接过来没有立即离开，其中那个身材微胖被喊成大胖的讲话：“那个，贺净书，我们晚上十一点半下班，一起去看午夜电影好不好？”
  “不行！”
  当事人还没说什么，旁边的阮大大少爷不高兴了。一手掐腰，一手搂住小贺老板的脖子，示威似的道：“这是本小爷的人，你们竟然敢打歪主意！”
  “切，你是男生，什么你的人。再说我们邀请的也不是你。”女孩不甘示弱。
  “男生怎么啦，这就是我的人！”说着扭头在对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贺净书又气又急，但有客人在他也不能发火。把那支搭在脖子上的胳膊打掉，然后对女孩们说：“谢谢了，改天我请你们吧。今天不行，我明天还有工作要早点收摊回去。”
  “啊，每次都是这么说。”女孩们不高兴了。
  “真的，没办法！”贺净书歉意地笑笑低头不再理会。
  “快走，快走！”有人得意兼不耐烦地摆手。
  三个女生恨恨地离开了。
  “表现还可以，不过你要是真敢跟她们去看电影，我可不饶你。连带着她们一起收拾。”
  “你到底想干什么？”贺净书趁此时没客人质问道。
  “不干嘛，就是过来看看你。我瞧瞧，上次给你买的鞋子没穿呀，还有给你买的手套也不戴。炸东西伤到手怎么办。”
  贺净书紧锁眉头开始清理油锅里的渣滓。
  气氛僵住了。
  阮大少爷捏捏鼻子走过去，和兄弟们坐在一起，又冲着烧烤摊老板喊道：“张哥，我今天高兴，再来一只羊腿，还有半箱啤酒。”
  这是个大主顾，张哥等羊腿烤好了切成盘亲自送过来。阮大少爷抓着胳膊：“张哥，一起喝，让张嫂自己忙一会。”
  “别，别。你们吃，我还有事。”
  “不给面子是吧，羊腿我不要了。”
  “好，好，我陪你喝一杯！”张哥只得坐下来接过啤酒，陪这些小年轻喝了两瓶。
  几杯啤酒下肚张哥也上脸了，阮大少爷给旁边的张志翔使个眼神。张志翔问道：“张哥，这几天晚上书哥说我们昊子什么没？”
  “没有。”
  “提都没提？”
  张哥摇摇头，打了个酒嗝然后冲旁边的阮大少爷道：“我说你们年轻人真够怪的，这兄弟朋友有什么隔夜仇。你这三番五次过来道歉还不行？”
  阮天昊仰着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举起酒杯：“来，喝，张哥我敬你。”
  张嫂悄悄走到小贺老板旁边：“小贺呀，你那群哥们又把我老公拉走了。他们是干什么的，不上学不工作么，怎么隔三差五就过来喝酒。”
  “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们不是很熟。”贺净书歉意地笑笑。
  张嫂知道这是个话不多但稳重的年轻人，但奇怪的是怎么招惹了这群小混混。
  张哥把酒喝完了要走，阮大少爷大喊了一声：“妞妞过来！”
  坐在后面学习的小女孩好像跟他们很熟似的，一听召唤立刻跑到跟前。
  “蚊子掏出来。”
  蚊子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红包。
  阮天昊塞给了小女孩。
  “去，买玩具。”
  小女孩拿着红包开心极了。
  “谢谢好哥哥，昊哥哥！”
  “不叫叔叔了？叔叔这会变年轻成哥哥啦！”阮天昊逗小女孩，其他人跟着笑。
  “这个不能要。”张哥想从女儿手中拿过来还给人家。
  “不用”，被人挡住。“今天昊子有大喜事，拿着吧。”
  小贺老板根本就不理会那边发生了什么，反正自己摆那两张桌子也没用，占了就占了。有客人就忙豁，没客人他就坐在背后的小凳子上休息。
  这时那群人里一个戴着眼镜身材瘦弱的年轻人走过来。
  “书哥，还生昊哥的气呢？你别看他吊儿郎当的，他那是紧张。他害怕一正经起来你再把他撵走，他脸上挂不住。”
  “志翔，小妮，小鸣好吧。”
  “好。”
  “你爷爷呢？”
  “我爷爷也挺好，不过前两天放羊摔了一跤，你买个那个轮椅又用上了。放心，看过医生没大碍。”
  贺净书听完点点头不再说话。
  张志翔尴尬地站了一会走开了。
  没一会另一个小年轻也走来。
  “书哥，过来喝一杯吧。”
  是蚊子，贺净书对他还是有些好印象的。他摇摇头：“不用，你们喝吧。”
  “我知道你生昊哥的气。他当时是干的不地道，可这都过去半年了，他也洗心革面了。嘿嘿，饶他一次吧。”
  “我谁的气都不生，你去吃吧。”
  贺净书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如果是往常他会待到十二点再收摊，多挣一点是一点。但今天对方闹的太过分了，他想早点回去。
  “书哥，说起来咱们也是朋友啊，你过来跟我和翔子喝一杯吧。另外俩个一个是大姚，一个叫鲁子。他们你之前见过的，鲁子和你弟弟还同班同学。”
  “改天吧，我要收摊了。”贺净书态度坚决，他看着广场上稀少的人流，弯腰把煤气的阀门关了。
  蚊子叹了口气也回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