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元顺和岩山青森都没说话，也都没抬眼看他，只是不约而同地耷拉下眼皮，默默地点点头。
  屏住气，使自己的呼吸节奏恢复正常，洪樱痛苦地想，那位所谓的“阿美姐姐”，必定就是泰尔族比荷社失踪已久的阿美无疑。她们一定是感觉到我是她们的族人，否则她们怎么会在漫无亲人的东京，无月的夜晚，无缘无故唱起这首泰尔族特有的《杵歌》呢？究竟她们是怎么发现我是泰尔族人的呢？至今没有任何人怀疑我来自中国大陆！难道，难道她和我的父亲很熟悉，看出来我和父亲很相像，由此断定的？只有这唯一一种可能！
  较长时间的沉默使廖元顺和岩山青森很有些不适应，几乎同时，他俩各自抬眼默默地望着心事重重的洪樱。
  洪樱觉察到了他俩在看自己，但他根本不在意，依旧在专注地疯想。可是，常年在外漂泊的旅者思念自己的故乡时，不可以唱唱自己的族歌么？必须可以，也完全应当。
  想到这，洪樱心中似乎释然了，他幽幽地长叹一口气，但是眉头还是微微一皱。
  “洪君，你似乎很有点神不守舍啊！”岩山青森淡淡地笑了笑，“难道洪君真的被歌曲感动了？”
  “岩山君，我是福建山区长大的孩子，记忆中，似乎有这首歌曲的熟悉的旋律。”洪樱假装苦笑着说，“所以，我一时想家了！真的很抱歉，岩山君，在这个场合，我实在不该搅了大家的兴致！”
  “难道她们是中国人？”岩山青森吃惊地瞪大眼睛。
  “目前看来，她们不大可能是中国人！作为游女，也许她们从她们曾经接待过的客人那里学来的！大家都知道，自古以来，有很多中国人东渡扶桑，当然不能排除来自福建沿海的山里人！”洪樱说。
  “洪君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据我所知，她们都是高贵、纯正的日本人！我的很多师长、学长，都曾经屡屡提到‘五姐妹屋’，否则我也不会想到带你们二位到这里来！而且，无论从她们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判断，她们一定是高贵、纯正的日本人！”岩山青森说话的同时面无表情地端起酒盅，但是他两次说到“高贵、纯正的日本人”时，眼睛里透出了满满的自信和骄傲，看他俩的眼神也有些鄙视的意味，“好了，我们是来这里寻开心的，不是为她们游女到底来自哪里进行面红耳赤的激烈争论的。现在，就请让我们尽情端起酒盅，干杯！”
  廖元顺和洪樱都注意到了岩山青森鄙夷的眼神，也都知道他一贯的德行，懒得跟他计较，他俩几乎同时端起酒杯，面带微笑说：“岩山君，干杯！”
  三个人分别放下酒盅后，洪樱又想到，刚才自己认为是那个所谓的“阿美姑娘”和自己的父亲比较熟悉，而自己和父亲很相像，才勾起她伤心的回忆。可是，可是，岩山青森和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看到他，不是也会产生同样的联想么？而岩山青森可是地道的日本人啊。算了，越想越乱，还是不想了。
  洪樱下意识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