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章 爱恨无绝期(3)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7      字数:6340
  这一声蕴着内力、又显然是女声的呼喊,让索莫的马刀砍下的速度稍稍一滞,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就这一瞬间的滞涩,钦陵的手臂忽然抬起,用尽全身力气一挥,一道炫目的寒光闪过。
  电光火石间,一柄柳叶小飞刀深深地插进了索莫的咽喉!
  “当啷”一声,马刀落在地上,索莫捂住咽喉瞪圆了眼,喉咙里“咯咯”作响,脸上那道刀疤如蛇一般扭曲,然后他身子晃了两下,重重栽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为钦陵和索莫决斗让出场地、退到四周的士兵们中间出现了骚动。
  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划破夜幕,一匹红鬃白蹄的神骏宝马如惊电横空,从人群中长啸着一跃而起。
  马背上的骑士虽然穿着普通野利士兵的戎装,却掩不住身影的婀娜矫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御马腾空,剑气如霜,生生越过无数攒动的人头,稳稳落在钦陵和索莫决斗的场地中央。
  她勒住缰绳,轻捷地从马背上翻身落地,痛彻心扉地嘶喊着:“姐夫!姐夫!”朝钦陵飞奔而去。
  “如歌……”钦陵虚弱地唤了一声,心中滚烫,几乎要涣散的意识,在这一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凝聚起来。
  “姐夫,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走。”看见钦陵腹部不断流血的窟窿,如歌心如刀绞,泣不成声。
  她迅速地将钦陵抱起,一声娇喝,将钦陵推上了马背。
  这时,周围的野利士兵们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顷刻间如潮水般嘶吼着涌上。
  如歌刚跃上马背坐稳,将钦陵的双手合拢让他抱着自己的纤腰,就听见了周围突然猛涨起来的喊杀。
  她的眼睛映满了奔腾而来的马蹄,无数高举的弯刀迸出耀眼的寒光,黑色的箭雨从血红的火光里倾泻,布满夜空……
  她拼命地挥舞利剑拨挡箭矢,身后男人的身躯却猛地震动,显然是身中利箭,接着他的头沉沉地垂落到她的肩上。
  如歌一颗心也跟着沉沉地坠落,忽然,她的泪水不再流淌,冰清玉洁的脸上绽开一抹凄美绝艳的笑容,如地狱里开到尽头的妖莲:“姐夫,今晚,就让小歌陪你一起死吧……”
  一声娇叱,她猛地提起马缰,举起手中的长剑,坐骑长嘶一声,高高跃起丈许。
  “杀——”如歌厉声狂呼,跃马冲进了惊涛骇浪般的千军万马之中。
  雪亮的剑芒映着绚丽的火光,一道又一道殷红如霞的流光亮起,惊呼惨叫,血肉横飞,人仰马翻……
  中了数箭的骏马终于悲嘶着倒地,将如歌和钦陵掀翻在地。
  钦陵翻滚间昏厥过去,无数野利士兵哇哇乱叫着跳下马背冲上来:
  “得钦陵首级者赏黄金万两,绸缎万匹!”
  无数人叫嚣着,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芒,像饿了许久终于见到猎物的狼群扑了上来。
  “谁敢碰我姐夫!”如歌惨烈地狂吼着,挥舞手中宝剑,发疯般四下猛刺狂砍,那些冲上来的野利士兵们如麦秆般纷纷倒在她的脚下。
  她美丽的脸上溅满灼热的鲜血,只剩一双宝石般璀璨明亮的眸子,燃烧着嗜血的妖异,手里的宝剑悍不畏死地举起,又落下,举起,又落下,不让野利士兵们靠近钦陵一步……
  轻灵如流星月影般的身影,越来越滞缓,如歌只觉手上的剑越来越沉重,戎装多处破裂,露出洁白的肌肤,渗出殷红的鲜血。
  终于,身后劈来的一刀让她踉跄一下,整个人跌倒在钦陵身边,宝剑脱手飞出。
  那人不再管如歌,而是径直扑向钦陵的头,战刀挥下便欲直取钦陵首级,如歌狂嚎一声扑了过去,抱住那人大腿猛地将他摔倒在地,她自己也重重砸在地上,一阵头晕目眩。
  接着,第二个身影扑上前,举着大刀砍向钦陵的脖颈。如歌被第一个人压住,像失子的母兽发出惨绝人寰的绝望嘶吼,拼命挣扎着伸出手臂:“不!姐夫!姐夫!”
  “住手!”突然有人暴吼一声。
  这一声如雷霆般威严,那人刚要砍下的大刀停在半空,抬起头来,顿时出现了畏惧惶恐的神色,徐徐地往后退开。
  刚才还喊杀震天的战场瞬间静如死域,只有不远处的草料棚和粮仓传来负责抢救粮草的士兵们,提着水桶奔跑的脚步声,和军官指挥灭火的呼喝声……
  如歌周围的士兵都在慢慢地后退,如水波般像两边涌去,让出中间的通道。
  “踏、踏、踏……”
  雄健有力的马蹄声传来,一匹通体墨黑的雄壮骏马缓缓步出。
  马背上的王者金甲黑氅,身形挺拔,金盔下的双目如大海般深沉,浑身散发的威凛之气,仿佛将周围的火光都逼退三尺。
  他的周围紧紧簇拥着身穿精铁甲胄的狼卫,弓在弦,刀出鞘,森严护卫。
  赫兰墨深沉的目光扫了一眼血肉模糊躺在地上的钦陵,又扫了一眼遍体鳞伤、满脸血泪,挣扎着爬向钦陵的如歌。
  “回去告诉你姐姐。”赫兰墨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眼底的悲伤如潮水即将破堤,“看在小时候她和她母亲对本汗的恩情,本汗放过你和钦陵。这是本汗最后一次让步。从今往后,本汗与你姐姐互不亏欠,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深深地呼吸,拼命用力攥紧缰绳,咬牙将心底刀割剑绞般的痛楚压住,坐下的骏马被惊动,开始不安地踏蹄。
  他低头抚摸马鬃安抚坐骑,再抬起头来时,脸色已经冷酷如冰,眼中再无一丝波澜:“你再告诉她,最好快点滚回药王谷,若等本汗杀败晋军俘虏她,将会把她赏给有功将士,绝不会再要她这个贱人!”
  说罢从手指上捋下一枚玛瑙金戒指,凄艳的红光在夜幕下闪过一道绝色伤痕,“叮”的一声落到如歌脚边:“把这个给你姐姐!我与她从此……恩、断、义、绝!”
  言毕调转马头,大氅翻飞,绝尘而去。
  铁甲铿锵,刀枪如林,亲兵狼卫们纷纷策马跟上,数百点火把闪耀跳跃,渐渐远去。
  ————
  叶姝焦急地站在一处山石往下张望,但见山下的大营一片混乱,无数火把或分或合,散乱不定,划过成千上百道艳丽光弧,伴随杀声阵阵,从高高的山岗望下去,只觉目眩神迷。
  这时,山道上蹄声骤起,又是一支逃出生天的残兵败卒,甩盔曳甲,折弓断枪,有人马背上还绑着伤兵。
  叶姝冲上去便问:“你们都督呢?”
  “都督让贺将军带我们先走,他殿后。”士兵答道。
  “贺将军呢?”叶姝又问,心中焦急如焚。
  “就在后面……”士兵们纷纷回望。
  叶姝举着火把冲到山道边,见更多残兵剩勇打马上山,终于看见了其中的贺震。
  叶姝径直冲过去:“贺二爷,我夫君呢?”
  贺震背上和胳臂插着三支箭矢,满脸被血污覆盖,大腿上被长矛刺中的伤口鲜血淋漓。
  他在亲兵帮助下艰难下马,不敢看叶姝的眼睛,安慰道:“大哥他武功绝顶,肯定不会有事的,公主你且安心等着。”
  说罢,坐在山道边的草丛里,等亲兵帮他拔箭裹创。
  又是几批败兵上山,叶姝一次次举着火把冲上去,却一次次失望。
  直到有个士兵带来消息:隆吉可汗下了悬赏令,得钦陵首级者赏黄金万两,绸缎万匹。
  野利士兵们都朝着钦陵围攻去了,所以其余晋军得以杀出来。
  叶姝脚下一个趔趄:阿墨哥哥,你……你……
  “我去救大哥!”贺震刚拔掉箭矢,裹好伤口,就一跃而起,却因大腿重伤,又一个踉跄,被亲兵扶住,“贺参将,你伤成这样,去也是送死。让周将军带兵下山去接应都督吧!”
  周世海率领强弩营,负责在山上坚守阵地,万一野利士兵追上山,就指挥士兵万弩齐发,将野利追兵打退。
  没有钦陵的命令,他轻易不能离开指挥岗位,他麾下的强弩营士兵,都是善于使用弩机的熟练弩手,不能调用他们前去野战。
  于是贺震摇头道:“周将军不能去,还是我去!”
  说着咬牙翻身上马,从退下来的士兵中点了五百个受伤不重的,再次冲下山去。
  叶姝举着火把跳上山石,望着他们顺着山道跃马冲下山坡,一颗心犹如被按进了滚油里煎熬,泪水汹涌着模糊了视野。
  阿墨哥哥,你是因为我跑了所以要将钦陵置于死地吗?
  可是,如果我不劝钦陵退兵,你和钦陵终有一战,我不想看见你们两败俱伤!
  当初我被你打成残废,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回药王谷的一路上,是钦陵每天给我按摩,给我喂饭喂水,把屎把尿,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想求你放过他,可是你让我闭嘴,不准我为他求情。
  我没有办法才跑出来……
  山道上突然一阵喧哗,马蹄声声,起落如急雨,大片火把急速地从山下蜿蜒往上移动,隐隐有刀剑寒光闪烁。
  “是都督回来了!”有人喊道。
  “还有兰陵公主!”又有人高呼。
  叶姝心猛地一跳,举着火把顺着山道往下跑,刚拐过山道就看见了一队人马奔驰而来,当先一骑骏马上,一个窈窕身影极为熟悉。
  “如歌!”叶姝激动地喊道。
  如歌跳下马背,并没有回应叶姝,而是先奔向后面一骑,从马背上解下一个高大的身躯。
  “夫君!”叶姝一看见那血肉模糊的躯体,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火把掉落在草地上,燎起一片杂草,叶姝发疯般狂奔过去。
  如歌已经将钦陵放在草地上,和贺震一起为钦陵拔箭裹伤。几个亲兵为他们打着火把照亮。
  叶姝捂着嘴跪倒在钦陵脚边,哭得双肩抽动,伤心欲绝。
  贺震眉头深皱,满面担忧:“伤得太重了,得赶紧回营让军医救治!”
  如歌满脸血污被泪水冲成一道道血泪,用手背抹了一把脸,说道:“好吧,我们赶紧撤回营地。”
  贺震前往知会了强弩营将军周世海,周将军也决定撤回营地。
  “给姐夫做一个缚辇(担架),以免马背颠簸。”如歌建议道。
  周世海和贺震点数残兵、整军列队时,钦陵的亲兵们迅速动手,为钦陵做了一个担架,用担架将钦陵绑在马背上,这样可以减少马匹奔跑时的颠簸。
  叶姝翻上马背,刚想接过绑着钦陵那匹马的缰绳,如歌抢了过去:“我来吧,习武之人力气大。”
  叶姝只得缩回手,策马跟在钦陵那匹马之侧,两姐妹将钦陵护在中间,跟随着剩余的大军,沿着连绵起伏的山岗催马而行。
  深蓝的天幕尽头渐渐破开一丝微光,艳红的朝霞仿佛鲜血蔓延,远处地平线犹如剖开的肚腹,渗出殷红的血丝……
  叶姝一边扬鞭策马,一边侧头去看绑在马背担架上的钦陵。
  他脸上的血污被如歌洗净了,此刻在渐渐明亮起来的晨光里, 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灰败。风掠起他散落的发丝,在脸颊边飘着,更衬得脸色惨白如死,长长的睫毛像垂死的蝶翼在风中颤动。
  夫君……坚持住……别死!别死!
  你还没见到我们的女儿,千万不要死!
  终于到了溪水的上游,这是一处山谷,树荫葱茏,草木繁盛,此刻初升的朝阳照射着碧波绿树,有氤氲雾岚飘动,风清景明,令这些血战余生的战士们心头油然而生一种对生命的珍爱。
  前一晚他们从这里渡河时插在水中标记深浅的火把,仍有几支燃着苍白的残焰,在河上的清风里飘摇欲灭。
  列队过河时,如歌跳下马背,打开水囊给钦陵喂水。
  叶姝其实也打开了水囊,见状又默默地将水囊挂回了马鞍边。
  如歌细致地用棉花粘了水,从钦陵干裂的唇喂了几滴进去。
  钦陵紧闭双眼,仍陷在深度的昏迷中。
  如歌心疼得忍不住伏在钦陵身上哭起来。
  叶姝站在一旁怔怔看着,转过头默默抚摸坐骑的鬃毛。
  刚渡过河,正在乱哄哄地整队,突然队伍里起了一阵骚动,有人惊慌地高喊:“营地那边起火了!”
  叶姝纵目望去,只见平原尽头的矮丘树林间升起几股浓烟,在早春清晨湛蓝的天空中格外显眼。
  “难道是敌人袭营?”
  “不好,野利人昨晚被烧了粮草,今早马上就报复了!”
  “速速整队回营!”
  军官们吹响了列队的号角,贺震沿着队伍飞马奔至叶姝和如歌身边:“应该是野利人袭营,隆吉可汗暴怒了!”
  贺震说到这里咧嘴一笑:“咱们昨晚烧掉了野利人半个多月的粮草,他们起码半个月不能专心围攻幽州,而要到处抢劫粮草了!”
  贺震笑过之后,目光忽然悲伤凝重,看向不省人事绑在马背担架上的钦陵:“都是大哥的功劳,可惜……”
  他强忍悲恸,看向如歌:“兰陵公主,你们不要再跟我们走了。隆吉可汗发怒了,必然有一场恶战,郭刺史的援兵不知何时才到。你们不如一直往南去固城县,那里现在是晋军驻地,可以找到大夫为大哥救治。”
  如歌看看叶姝,叶姝点点头:“好,我们去固城县!”
  ————
  傍晚时分,叶姝和如歌凭借随身携带的公主金印,进得固城县。
  驻扎在固城县的是左羽林将军杨希烈,他本是禁军将领,此次跟随叶衡亲征,奉叶衡之命驻守固城,扼住五行山北麓的金陂口,以防赫兰墨右翼的兵马从西边过来增援。
  杨希烈并未征用县衙,而是在一处普通民宅建了中军大帐,将叶姝一行安排在中军大帐旁边一所小院,并立即安排军医为钦陵救治。
  “幸好矛尖刺入腹部时并未伤及脏腑。就看今晚能否平安度过,以及明日是否能退烧。”军医给钦陵重新缝合了腹部的伤口,开了药方,离去之前说道。
  军医离开后,如歌和叶姝一直守在钦陵身边,用冰凉的井水给他降烧。杨希烈派人送了晚膳过来,饭菜在桌上都放凉了,却没有谁去动。
  “小歌,你去吃点东西吧。”叶姝劝道。
  “你先吃。”如歌还是一动不动地守在钦陵身边,手扶着他额头上浸过井水的巾帛。
  叶姝叹口气,走到桌边,提起筷子默默地吃着已经凉透的饭菜。
  吃过饭菜,她正要起身去替如歌,忽然听到院外传来马嘶声和整齐的军靴声。
  叶姝忙奔了出去,打开院门,看见一列列顶盔掼甲的骑兵奔腾而过,如林的刀枪在月光下闪耀点点森寒光芒,马蹄踏在巷道的青石板路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发生何事了?”叶姝高声问道。
  “斥候在金陂口外发现野利骑兵!”有士兵在马上回答,声音淹没在隆隆的马蹄声中,但叶姝还是听见了。
  她扶着院门久久站立,一队队骑兵从她身前掠过,尘土的气息、马匹的臊臭气、铁甲的铁腥气、士兵们的汗臭气,汇成一阵阵浑浊的气味扑在她脸上。
  阿墨哥哥的右翼兵马从五行山西边过来了……
  他们会被杨希烈拦住吗?
  都怪我非要杀莫槐伏念,让阿墨哥哥丢了幽州……
  我没想到莫槐部真的会叛变,也没想到莫槐部的势力这样强大,好多事情我都忘了……
  对不起,阿墨哥哥,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呢……
  叶姝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如歌正从水缸里舀了一盆水,将巾帛浸进冰冷的水里,叶姝赶上两步:“如歌我来吧,你去吃饭!”
  “我不饿。”如歌摇摇头,“你去睡觉,后半夜再来替我。”
  叶姝犹豫片刻,也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挺不住:“好吧,我去睡会儿,后半夜换你睡。”
  她说完走到里面一间卧房睡了。
  谁知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睛时,窗户纸被晴光映得雪白透亮,叶姝惊叫一声跳下床,飞一般奔向外间。
  却在一刹那顿住脚步,只见如歌伏在钦陵枕边睡着了,脸贴着钦陵的鬓角,双臂紧紧抱着钦陵。
  叶姝呆立在那里,蓦然间恍然大悟,心中明镜一样通透。
  小歌妹妹喜欢钦陵!
  叶姝心中忽然充满悲悯与怜惜,走过去蹲下,轻轻抚摸如歌柔软的发丝和娇嫩的面颊,如歌长睫轻颤着,慢慢睁开眼睛。
  “怎么了?姐夫醒了吗?”如歌一睁眼就朝钦陵望去,将手搭上钦陵额头,欣喜的笑容染上眉梢:“降了!降烧了!姐姐,姐夫降烧了!”
  她回过头朝叶姝绽开灿若明霞的笑容。
  叶姝微微笑着点头:“你熬了一整夜了,快去睡吧,该我来照顾他了。”
  如歌见叶姝笑得有些勉强,忽然意识到自己整个人扑在钦陵身上,她连忙起身:“好,我去睡一觉。”
  再不敢多耽搁,匆匆走了出去。
  中午,钦陵醒来了一会儿,叶姝喂他服了药,又喂他喝了一点稀粥。他吃力地吞咽了几口就摇了摇头。
  等叶姝放了粥碗回来,他又昏睡过去了。叶姝将手放在他额头上——糟了,又烧高了!
  叶姝奔入内室去喊如歌,如歌一跃而起,鞋也不顾不上穿就奔了出去,将手覆上钦陵额头——果然滚烫!
  “我去叫军医!”如歌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她刚出去不久,叶姝便听到纷乱杂沓的马蹄声,夹杂着无数人的惊呼奔跑声。
  接着,如歌飞一般奔进来,气喘吁吁:“晋军败了!杨将军战死了!一个军医也没找到,城里老百姓都准备逃命,说是野利人的右骨利侯已经攻入金陂口,马上要打到县城了!”
  “咱们怎么办?”叶姝也有些慌乱。
  “我找了一辆马车,咱们带着姐夫往南去寅州吧,听说那里的野利人已经撤走了!姐姐你赶紧收拾!”如歌说着又扑过来摸了摸钦陵额头,“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烫,咱们快点走,明日一早就能到寅州,寅州是大城市,定有好大夫!”
  叶姝却慢慢坐下来,静静望着如歌:“你带上钦陵走吧,野利人的右骨利侯我认识,他以前对我态度不错,我留下来不会有事的。”
  如歌一愣,咬紧下唇,转眸看了昏睡的钦陵一眼。
  只要答应姐姐,姐夫就是我的了!
  然而,赫兰墨残酷的话语蓦地回荡在如歌耳边:告诉你姐姐,快点滚回药王谷,若等本汗杀败晋军俘虏她,将会把她赏给有功将士,绝不会再要她这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