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章 互疑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5      字数:3541
  纤纤玉指将面纱轻轻揭开,露出她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冷漠如冰的容颜,红唇开合间吐出冰珠般的话语:“阿奎呢?我要见阿奎。”
  赫兰墨脸色骤然阴沉,眼里流露出深深伤痛,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压低嗓子厉声道:“死女人,你就这样跑掉了!对我就没有半分不舍么?”
  “我不跑掉你就要杀我祭旗了!”叶姝洁白贝齿咬着娇艳红唇,媚眼漾着朦胧的泪光。
  “放屁!”赫兰墨凶狠霸道地一声低吼,手一抄将她横抱起来,弯腰钻进马车,鹰隼般的眸子锐利地迫视她:“你逃跑在先,传令要杀你祭旗在后!若不是你正好在我布置战略时逃跑,导致各部酋长怀疑你是去向大晋密报军机,我又岂会下令抓你回来祭旗?!”
  “你真的要杀我祭旗?”叶姝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顺着晶莹剔透的面庞滑落,宛如娇艳花瓣上的露珠。
  “死女人,你觉得我会那样做么?”赫兰墨怒气冲冲地把她抱到自己膝上,用力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你私自出逃,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得派各路人马去寻找你!我若不说要亲手杀你,怎样保证他们把你安然带回来!”
  他深邃的蓝眸近在咫尺,涌动着深重的怒气与痛楚,熟悉的温暖气息拂在她的鼻端。
  她再也控制不住,搂住他的脖颈失声痛哭:“阿墨哥哥……”
  “是我的孩子吗?”他俯下身,大手小心翼翼地滑向她的腹部。
  “嗯……”她抽泣着点头,他抬起深蓝的眼睛,惊喜的光芒缓缓映射出来,仿佛漫天星光倒映在一望无际的海面,“是我带你进头曼山狩猎那几晚有的吧?”
  提到那几个销魂蚀骨的夜晚,两人的心中都是一阵柔情翻涌,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又用脸蹭着她的面颊,刚剃过胡须的脸上硬硬的胡渣,扎得她娇嫩的皮肤微微刺痛。
  这熟悉的触感与气息,令她骤然间涌起汹涌澎湃的爱意,不禁将双唇主动贴了上去,两人深深地吻到了一起,如痴如醉地久久吻着。
  直到车外士兵的说话声惊动了他们,四片嘴唇才乍然分开。
  原来是到了城门口,守卫城门的士兵要验令牌。
  验过令牌,马车在狼卫们的簇拥下进入定远城,直接朝过去的旧王府驶去。
  叶姝透过车帘缝隙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回过头惊讶地问阿墨:“你就住在从前那座晋王府?”
  赫兰墨点点头,将她搂过来,捧起她的脸:“姝儿,那里有我们最美的回忆啊,你还记得那些日子么?”
  “我以为是你忘了!是你不记得了!你有了新欢,有了那么多侍妾,那么多孩子,心中早就没有我的位置了!”叶姝悲凄万分,美丽的脸上泪水倾泻,如露湿粉荷,雨打梨花,楚楚动人。
  他俯身将唇压在她湿淋淋的睫毛,吻去她粉腮边的泪珠,又吻她抽泣的鼻子,最后再次覆盖她的双唇……
  “妹妹,我怎么可能忘记,那是我自懂事起就深藏心底的愿望——娶你为妻,只爱你一个人!”缠绵悱恻的深吻之后,他滚烫的唇慢慢滑到她的耳垂,深情呢喃,又拿起她的手看她戴在指间的指环,上面镂刻着他的名字——“墨”。
  他又将自己手上镂刻“姝”字的指环给她看,“我从来没有取下过……你怎就不明白,多少个侍妾也比不上你,多少个儿女也比不上你给我生的!”
  “可你亲手杀了我和你的孩子!”叶姝恨恨咬着牙,眼底是难以释怀的怆痛。
  “那还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混蛋来私会你!”赫兰墨怒声低吼。
  “是因为你的女人栽赃冤枉我!”
  “你不是都已经杀了大妃了么!大妃是莫槐氏的公主,你可知道我为你顶着多大的压力!”
  “哼,大妃是没了,但是他们莫槐氏不是趁机把柔妃顶上来成了可贺敦吗?你说过只娶我一人……”
  “若不是你不听话,不等我回来才处置大妃,怎会给莫槐氏这个机会?!”
  “是大妃欺上门来,冤枉我藏匿要犯,还要搜我的斡儿朵!”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吵了好吗?这些事都过去了!你不是又怀上了吗?”赫兰墨将手摁在她娇艳的红唇,慢慢跪下去将脸贴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四个多月了吧?有胎动了么?”
  “没有……”叶姝仍然满面悲凉,“你真的在乎我和你的孩子?柔妃应该生了吧?我算日子了,就在这些日了。”
  “前天刚收到消息,是个女儿。”
  叶姝惨淡一笑:“你和她儿子和女儿都有了……”
  赫兰墨半跪在她身下,将手上的指环举起来给她看:“我和阿柔在一起时,都戴着刻着你名字的指环。我身上可没有戴任何一样阿柔送我的东西,她给我做的荷包、腰带、燧囊,你什么时候见我佩戴过?!”
  叶姝喉间发出一声哽咽,伸手抚摸阿墨英俊的面庞,从他浓密微卷的睫毛,摸到他蓝宝石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清冷瘦削的面颊,剃刮过胡须后留下的棕色胡茬。
  而他跪在她面前仰着头,任由她慢慢抚摸,任由她的眼泪滴落在他脸上。
  马车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
  赫兰墨抱着叶姝跳下马车,叶姝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庭院。
  还是她长大的那个院落,只是庭院周围站满黑压压的狼卫,顶盔掼甲,佩刀执矛,见了赫兰墨个个马靴擦地、甲胄铿锵,俯身行礼:“参见可汗!”“参见可汗!”
  赫兰墨微微颔首,抱着姝儿穿越庭院,院子里的积雪扫除了,杂草也拔掉了,雕栏玉砌重新刷了漆,然而往日王府种植的那些珍贵花木因为久无人打理,大都凋零衰败了。
  廊下恭恭敬敬站着一排侍女,纷纷跪下行礼。
  赫兰墨一扬下颌示意她们退下,径直将姝儿抱进她昔年的闺房,床榻已经擦拭一新,重新挂上了刚从城里绸缎铺买(抢)来的粉色团蝶床帐。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挂着这样的一幅床帐。”赫兰墨将姝儿极轻极小心地放在床上,像呵护着易碎的珍贵瓷器。
  他也在她旁边躺下,两人脸对脸、额头相抵、四唇相触,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缭绕于彼此唇齿。
  “以前每次都是偷偷摸摸来这里,现在终于可以在这里正大光明地拥你入怀!”赫兰墨揽着她的肩头,蓝眸蒙了一层水雾,“妹妹,为了这一天,我付出了多少代价,你可知道!”
  叶姝眼里也漾起一层泪光,轻轻抚摸阿墨的脸:“阿墨哥哥,让我见一见阿奎好吗?”
  赫兰墨脸色顿时一沉,眸中柔情瞬间凝成寒冰,口气冷硬:“不行!”
  “你说过,只要我来见你,就放了阿奎。”
  “我说到做到,绝不会骗你。但你和他不准再见面!”赫兰墨神情严厉冷峻,毫无让步的可能。
  “好吧……”她委委屈屈地嘟起小嘴,“不许骗我!”
  他钳住她的下巴,狠狠地逼视她的双眸:“妹妹,你这辈子只能属于我!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可是现在形势如此严峻,我们还怎么在一起?你瞒着手下将士,偷偷将我带回来,能瞒得了几时?”叶姝神情惨淡,满目悲怆,无限凄婉地望着他。
  “你不懂,妹妹。”赫兰墨蓝眸深沉,神情里散发出一代霸主的魄力与威势,“我这是以战逼和!妹妹,我知道你想劝我退兵,但我若现在退兵,各部落必定怨声四起,分崩离析。我必须要再打几个胜仗,逼你大哥主动求和,到时候才好跟他谈价码,他给我足够的好处,我才能向各部落酋长交待。”
  姝儿仍是满面不安,如果阿墨哥哥再打几个胜仗,岂不势如破竹,深入中原腹地!届时他还能再甘心收兵回塞外蛮荒之地?
  末了,姝儿望定阿墨,咬牙一字字道:“你若灭了我的母国,我绝不会和你在一起,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要了!”
  赫兰墨俯身狠狠吻住她的唇:“死女人,我哪里灭得了大晋,你把你父皇奠定的基业,把你大哥这些年的励精图治,锐意改革看得这般无用么?!”
  他的吻逐渐深浓热烈,大手急不可耐地拉开她的腰带……
  “阿墨哥哥……”她呼吸微促,云霞氤氲的眸中浮起几许担忧,挡住他的手,“我的胎像一直不稳,恐怕不能……”
  阿墨眼中有情玉翻腾,用力克制住玉火,爱怜横溢地吻着她说道:“我请定远城的坐堂医师给你看看吧。”
  坐堂医师很快请来了,给叶姝拿了脉之后,说叶姝胎像的确不稳,需要服药安胎。
  大夫开完药方,阿墨送他出去,走到室外廊下,阿墨悄声把大夫叫到一边:“我夫人这是怀孕几个月了?”
  大夫说道:“四个多月。”
  “四个多月?到底是四个月几天?”赫兰墨锐利的目光盯紧了大夫。
  “这……大约四个月零七八天吧,脉象只能看出大概的月份。”
  “既然只能看出大概的月份,你又怎么确定是四个月零七八天?”赫兰墨的声音带上了薄怒。
  “这……”大夫吓得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战战兢兢道,“一般来说误差不会超过五天……四个月七八天到十二三天之间都有可能……”
  赫兰墨深蹙眉峰,挥了挥手让大夫下去,然后一个人站在廊下,负手看着庭院里的枯枝在冬日寒风中颤抖。
  四个月零十天左右,肯定不可能是慕奎的孩子,以姝儿妹妹的骑马速度,从头曼山跑到射虎隘口,至少需要一个月。
  然而,有没有可能是钦陵的孩子?
  不会的,不会的!钦陵说过,他对姝儿始终以礼相待……
  赫兰墨正站在廊下左思右想,圣狼卫索莫大步穿过庭院走来,躬身禀报道:“启禀可汗,斥候队长阿波回来了!”
  赫兰墨神色一凛,肃然吩咐道:“让他在前厅等候,本汗稍后便去。”
  赫兰墨走进卧室看望姝儿,叮嘱她好好休息,才转身急匆匆往前厅去。
  赫兰墨刚走,叶姝从那桓夫人那里带来的侍女杏儿悄悄进来,跪在叶姝床头,伏在叶姝耳边,将她偷听到的赫兰墨与大夫的对话告诉了叶姝。
  叶姝的脸色顿时惨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