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章 情敌对决(3)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5      字数:3261
  慕奎听到斥候来报,约有三四千人的敌军驮了粮草,赶着牛羊,正从交漳城出发,沿着沅河南岸向延州方向去。
  慕奎深深地蹙起眉峰,上次他打劫交漳城送到定远的粮草,遭遇了野利右大将莫槐伏念。
  伏念勇不可当,虽然慕奎突围了,但还是有几十个士卒被俘虏,这些被擒的士卒或许有人会招出他们的统帅是云州都督府参将岳殊。
  赫兰墨攻下云州后,肯定审问过都督府中上下人等,他们中也许有人知道岳殊是慕奎的化名。
  因此,慕奎觉得这有可能是赫兰墨为自己设下的圈套。
  慕奎又联想到赫兰墨攻打云州城时,故意让前锋先行到达,把大部分主力隐藏在山谷中,只遣两千士兵前往攻城。
  而之前赫兰墨制造了许多假象,让呼延绪以为他还在稽然山一带。
  所以呼延绪掉以轻心,贸然出城迎战,中了赫兰墨的诱敌之计。
  赫兰墨自幼熟读兵法,深谙谋略,绝对不可小觑。
  自从赫兰墨兵围定远,慕奎已经多次向那桓请命,想要那桓再给他一部分兵马,前往解定远之围。
  但那桓觉得,慕奎几次劫粮成功,打这种游击战很是擅长,所以下令慕奎继续骚扰粮道。
  既然抢劫粮草是那桓交给慕奎的任务,如果野利人真的从交漳城送了一批粮草给延州的右骨利侯,那这将是慕奎的严重失误。
  慕奎久久盯着地图思索:右骨利侯兵围延州的同时,在周围郡县四处抢掠粮草,却遭到有力的抵抗,尤其是龙岗郡的郡守严柬之,数次率兵击败右骨利侯的劫粮队,给兵围延州的右骨利侯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如今右骨利侯想从交漳运粮也是极有可能的。
  慕奎左思右想,决定先派一小股轻骑前往试探一下真假,以防中了用兵如神的赫兰墨的圈套。
  于是他叫来一个校尉,命他带领百余骑出营,追到沅水边时,见到野利粮队正背水宿营。
  晋军一靠近,敌军即喊声大作,鼓角齐鸣,晋军校尉带兵冲杀了一阵,抢了十几袋粮食便佯装败退了。
  退回营寨,他报告慕奎,负责押送粮草的是赫兰墨麾下的重甲骑兵,粮队里有几千头羊和大量粮草。
  又将抢来的粮袋出示给慕奎看,抽出腰刀捅开粮袋,顿时谷子、麦子洒了一地。
  慕奎拾起那麦子一看:是云州的下马县才出产的上好燕麦!
  看来果然是运送粮草的!几千头羊和上好的燕麦,这对于战争时期本就缺粮的野利人可是来之不易的,赫兰墨不可能为了诱我上钩,下这么大的血本……
  慕奎遂披挂停当,带了全部人马出营,抄近道向延州城方向急追,在刀楞山的鼠雀谷赶上了野利粮队。
  两军点起火把夜战,混乱中慕奎的士兵们抢了粮袋,赶了羊羔就跑,打翻的火把燎着了羊毛,咩咩乱叫的羊群四处乱撞,整个战场一片混乱,以致于人们都未听见山谷外响起了阵雷般的奔马声。
  慕奎身边一个亲兵抹了一把满脸血汗,焦急地喊道:“将军,谷口外像是来了大队的骑兵!”
  就在此时,谷口处忽然火光大作,千万个火点在天空中划过绚丽的光弧,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顿时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那是成百上千支燃烧的火箭,打在人马和羊群身上,人的哀嚎、马的惨嘶、羊的悲鸣交织而起,整个山谷如同绞肉的磨盘般沸腾起来。
  “举起大旗,吹响号角,跟随本将向后方突围!”慕奎长枪横扫,接连挑翻数骑混乱中冲撞上来的敌军,在几乎令人窒息的焦臭味和浓烟中声嘶力竭地大吼。
  赫兰墨,你为了干掉我,真是下了血本了!
  上万袋粮食,几千头肥羊,都被你拿来当钓饵了!
  漫天飞扬的火箭如流星般铺天盖地落下,火光映照下只见士兵们狼奔豕突,人仰马翻,羊群乱窜,一只只肥羊或死在奔腾的马蹄下、或被火箭点燃了身上的绒毛,咩咩惨叫着,变成亮丽的火团到处滚动。
  火光浓烟中,排山倒海的骑兵从谷口外泄洪般涌入,马刀挥舞,血雨飞溅,铁蹄过处连人带畜皆化为一摊摊模糊的血肉。
  慕奎带着一队亲兵往后突围,反方向冲出了山谷,然而刚冲出谷口,前方又有无数的火光飞来,夹杂着密集的马蹄轰鸣之声。
  ——山谷后方的出口也被堵住了!
  慕奎悲吼一声,弯弓搭箭,奋力朝火光密集之处射去,他身后的亲兵也纷纷朝火光射箭。
  半空中响起噼噼啪啪的箭杆撞击之声,星星点点的火光里蹿出密集的箭雨,数量是慕奎这边射出的几十倍。
  慕奎身边的人马一片哀嚎惨叫,人和马中箭栽倒,瞬间死了大半。
  慕奎眼见身边只剩数骑,而对面奔过来数不清的火把,越来越近,火光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马蹄声震耳欲聋。
  慕奎身边有人下马跪在地上投降,慕奎懒得去管那几个投降的士兵,嘶声大吼着:“愿以身殉国者,跟我杀啊——”双腿狠狠一夹马腹,战马一声长嘶,腾空跃起,冒着箭雨朝火光最密集之处奔腾而去。
  慕奎一面策马疾冲,一面挥枪拨挡疾射而来的箭矢,很快就冲过了弓箭的射程,冲进了敌人的军阵中。
  手中银枪舞得虎虎生风,左挑右刺,接连搠翻数骑敌军,然而面前的敌人却越杀越多,浪头一样不断涌上来。
  他抹了一把烟熏火燎、血污遍布的脸,握紧因积满血垢而不住打滑的枪杆,目眦尽裂地狂吼着:“赫兰墨,我是慕奎,你敢不敢出来和我决战!”
  这时,蜂拥而来的铁骑忽然如潮水般向两边分开,火光炽亮的深处,从光芒中心缓缓驰出一匹通体墨黑的高头大马。
  马背上端坐着一道英挺高峻的身影,头戴饰着貂毛的金盔,无数条发辫从金盔下垂落,黄金战甲的胸甲处雕刻了一匹咆哮的狼。
  两边明亮的火把清晰地映出他英俊的脸,蓝如冰海的狭长深瞳,玉雕刀刻般的五官,整个人恍如天神一般。
  慕奎看到他,眼前立即浮现大帅被挂在城楼上鲜血淋漓的首级,和姝儿光洁无暇的玉背上那道深深的刀伤,以及姝儿昏睡中辗转在唇间的一声声呼唤“阿墨哥哥……”
  无尽的恨意与悲愤如泼在火焰上的热油,霎时在慕奎胸中燃起了冲天的烈焰!
  慕奎从丹田深处爆发出一声炸雷似的怒吼,高高举起长枪,双腿猛地一夹,座下战马凌空跃起丈许,带着他这一枪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赫兰墨端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马刀横放在身前的鞍上,只是一双深海般的墨蓝眸子,隐着深而冷的锋芒,穿过慕奎的枪影变幻而出的虚招,凝在慕奎破空袭来的枪尖上。
  慕奎身下坐骑跃至半空,去势已绝,他侧挂在马鞍一侧,全力刺出裂石崩云的一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阿墨的咽喉,凛冽的杀气沿着枪杆直至枪尖急剧地爆开。
  火光中,眼看那寒星似的一点枪尖,即将刺到阿墨没有甲片遮挡的咽喉处。忽然,阿墨一直稳稳横放在鞍前的马刀掠了起来,如同白虹贯日般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
  “铛”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对方刀锋上传来的气劲震得慕奎虎口发麻,强烈的刀气犹如飓风袭面,吹得慕奎发丝飞扬、呼吸困难,手中的银枪再也握不住,脱手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慕奎身下的坐骑四蹄落地,奔出去两丈地,他浑身发抖,差点握不住缰绳——他明白了呼延绪为何一招就被赫兰墨掀下马背。
  赫兰墨的武功和内力确实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境界。
  然而,到了这一步,他越发不能认输,宁可战死也不能向这个杀死他的大恩人、伤害他心爱女人的恶魔认输!
  慕奎狂吼一声,“锵”地抽出鞍边的佩剑,拨转马头发起第二轮冲锋。
  赫兰墨也调转马头,用力一勒缰绳,座下神驹发出裂云长嘶,高高地凌空腾起,马蹄飞踏,径直朝慕奎扑去。
  马刀和长剑在空中交击,“铛”地一声刺耳爆响,雷火四溅!
  慕奎的虎口再次被震裂,赫兰墨冰蓝的眸子近在咫尺,闪耀着凛冽的寒芒,逼视着慕奎,暴怒地虎吼:“我的姝儿在哪?!”
  “不知道!你休想!”慕奎拼命咬牙握紧剑柄,臂上肌肉绷得几乎断裂,竭尽全力地想把那压住自己剑锋的马刀格开,然而他的内力哪里比得上曾在王府修习多年名派秘籍的赫兰墨。
  慕奎只得撤开宝剑,借力使力,剑走偏锋,沿着赫兰墨的马刀削下,赫兰墨早就识破他的企图,冷笑一声,回撤刀锋用力一荡——慕奎手中的剑一下子就被挑飞了出去!
  第二次武器脱手了!
  厉风劲啸,刀气贴着慕奎的面颊如凛冽的寒风掠过,慕奎连忙仰身于马背,只以双腿御马,两马交错而过,他躲过了这一击。
  然而,他手上已经没有任何武器了,第三轮冲锋时,他发了疯一般直接纵马朝赫兰墨冲过去,竟是一个自尽似地打法。
  赫兰墨策马迎上,高高扬起的马刀,在火光中划过一道炫亮的白虹,迎着慕奎冲来的身形贯入。
  “哧——”地一声,一道血箭冲天而起,慕奎前胸的胸甲碎裂成片,散落于夜风中,身形晃了一晃,滚落马下,又在地上连着滚了几滚,拖出一道迤逦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