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章 情敌对决(2)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5      字数:3382
  赫兰墨大军刚进入交漳城,一骑快马来报:“朱邪部酋长抓住了钦陵和可贺敦,但是中途却发现抓错了人,那女子不是可贺敦,而是一个武功高强、来历不明的女子,该女子中途逃掉了,还杀了两个朱邪部士兵。钦陵因为身受重伤,被一路押解过来了。”
  赫兰墨一听钦陵被押送过来了,神色复杂至极,薄唇抿出刚冷的线条:“把钦陵押到本汗帐中来!”
  钦陵身上和大腿上都缠着绷带,由于他武功极高,押送他的士兵不敢掉以轻心,把他双手和双足都紧紧绑着,扔到了赫兰墨御座下。
  一路风尘霜雪,让钦陵满头凌乱的头发脏污不堪,遮住了整张脸庞,他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地毯上。
  赫兰墨用虎纹牛皮靴的靴尖将钦陵的下颌抬起来,他污迹斑斑、蓬头垢面的脸,几乎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琥珀色深瞳闪着激动的光芒,喉咙里逸出嘶哑的悲呼:“可汗……”
  “你把可贺敦弄到哪里去了?”赫兰墨只问了一句,声音低沉,眼眸森寒。
  “我……把她交给了两个晋国人,他们……他们认识可贺敦……其中一个男人叫她‘姝儿’,看见她受伤了,那男人哭得极其伤心……后来属下越想越觉得……那人像是属下在叶姝城王宫曾经跟踪过的哑巴宫女阿奎……”
  “什么?!”赫兰墨突然从虎皮座椅上一跃而起,俯下身子,将钦陵拧了起来,双目几乎喷出烈焰,“你确定是阿奎?”
  “属下……确定……”
  赫兰墨暴怒地一脚又一脚踹向钦陵,悲吼道:“为何?为何要拐走可贺敦?!”
  “属下不忍见可汗杀可贺敦祭旗……”钦陵在地上翻滚着,身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踹得裂开,鲜血渗透了身体各处的绷带。
  赫兰墨放开钦陵,坐回虎皮靠椅,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悲伤至极地仰起头来:“当时我刚刚布置完战略,就有人禀报可贺敦逃了,各部酋长都以为可贺敦偷听了战略,准备逃回晋国报讯。
  我遂下令把可贺敦抓回来,为了不让可贺敦被他们伤害,我下令谁也不准动可贺敦一根毫毛,因为我要亲手杀她祭旗!
  只有这样,我派去搜寻的人才能把她完好无损带回来给我!我若不那样说,根本无法保证她的安全!
  当时晋军刚刚屠杀楼烦部和蔑奇部子民,我的虎豹骑士兵是从各部落挑选的,若是有人在搜捕时为了给部落报仇,伤害了可贺敦怎么办?
  只有当她回到我身边,我才能保护她!在找到她之前,我只能那样下令,你明白吗!”
  钦陵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地上,发出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低声嚎哭。
  突然,他猛地蹿起,用尽全力将头朝御座前的长案角撞去,赫兰墨在电光火石之间一脚将钦陵踹飞出去,阻住了他想自杀的企图。
  钦陵在地毯上滚了几滚,身上多处伤口崩裂,渗出更多鲜血,浑身惨不忍睹。他伏在地上剧烈颤抖,凄声呜咽:“属下对不住可汗!请可汗赐属下一死!”
  铮然一声悠长龙吟,赫兰墨拔刀出鞘,寒光一闪,他手中刀锋朝钦陵当头劈落。
  钦陵双目紧闭,安然受死,却听疾风过耳,脖颈间没有传来预料中的剧痛,而是手腕处忽然一松,接着脚踝处也是一松。
  钦陵惊愕地睁开眼,见绑住自己手腕和脚腕的绳索已被割开。
  赫兰墨收刀回鞘,并不看他,冷冷道:“你走吧,我不能再用你了,但我也不忍杀你。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
  泪如泉涌,冲刷着钦陵血污遍布的脸,他伏地给赫兰墨磕了三个响头,又爬过去亲吻赫兰墨的靴尖,泪水一滴滴落在赫兰墨的虎纹牛皮锦靴上:“可汗大恩,属下无以为报!将来若有机会,属下愿为可汗流尽最后一滴血!属下把可贺敦送到晋国这一路,始终以礼相待,绝无僭越之举,请可汗明鉴!”
  “我相信你。”赫兰墨闭了一下眼睛,眼角有些湿润,“你追随我多年,当初我被曷鲁追杀得只剩数百人在齐勒霍斯河喝混浊的河水、吃野马肉时,你就不曾离开我……”
  “是可汗救了我,没有可汗,钦陵早就死在先可汗的马刀下了……”
  “那也是你本就无罪!”赫兰墨负手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别人不知道你为何背主,我却是知道的。我和你是一样的,背叛旧主都有不得已的缘由。”
  钦陵离开后,赫兰墨兵围定远。
  这是他和姝儿一起长大的城市,当他带着大军经过城外十里长亭,恍惚间仿佛看见十二年前,姝儿在这里和他诀别,衣袂飘飘,冰肌玉骨,清丽绝尘。
  即使身处繁花似锦的明媚春色中,也没有任何景色能抢去她半分美丽,反而那些姹紫嫣红的鲜花都成了她的陪衬。
  “姝儿,等我!我一定闯出一番大业,让你父亲对我刮目相看,到时候我会回来娶你!等我!”他紧紧抱住她,带着整个生命的力量,那样爱,那样痛……
  姝儿妹妹,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
  那年,当阿部稽可汗提出,要我迎娶莫槐部的公主莫槐月(大妃),你知道我多么绝望吗!
  新婚之夜,我没有踏进大妃的毡房,接下去的好多夜,我都没有踏进大妃的毡房,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直到阿部稽可汗把我叫去,冷冷告诉我:“你和晋阳郡主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她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整个人被绝望笼罩,扑通跪了下来:“父汗,从你赐我姓赫兰,册封我为大王子,我就只有你一个父亲,哪来的杀父之仇!求你帮我写信告诉晋王,当年我生父犯下了滔天罪行,晋王杀他是替天行道,我绝不恨晋王!
  我是真心爱他女儿,想娶他女儿,父汗,求你了!我会为你奋勇杀敌,浴血沙场,为你灭掉迭次部,求你别让我娶莫槐氏公主!你可以让左贤王的儿子联姻莫槐氏,求求你!”
  无论我怎样磕头哭泣,阿部稽丝毫不动容,冷冷俯视我,吐出一句:“晋王告诉我,晋阳郡主马上要嫁给梁帝慕祁,成为梁国皇后了。他们中原礼法森严,一国之母不可能再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姝儿,你知道当时我内心的绝望吗!
  漫天雪花纷飞,像是冰冷的眼泪落在阿墨的眉毛,睫毛,多日未剃刮的胡髭上。
  十二年了,他离开这个城市十二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他多次设想过带兵打回来。
  你们不让我娶姝儿妹妹,我自己来抢!
  那次,刚灭迭次部,他还在收编俘虏、安抚部落,阿部稽派快马来知会他,可贺敦难产,阿部稽要先行赶回王庭,让他去统领狼师。
  他接过狼师的金令牌后,却擅自率领狼师南下,攻陷了大片中原沃土,想要逼晋国嫁和亲公主给他!
  那时的燕王妃赫兰荟却给阿部稽写信,指斥父汗妄启战端,不守盟约,阿部稽急召阿墨撤军。
  阿墨撤回王庭后,等待他的是阿部稽铁青的脸:“你违我军令,擅自兴兵南伐,其罪当诛!看在你父亲是我生前故交,你又是他唯一的子嗣,本汗饶你不死,你自己去领一百鞭子吧!”
  两个士兵把阿墨架起来拖到两根木桩中间,扒开他的上衣,将他的双手绑在木桩上。
  皮鞭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尖啸,划破寒冷的空气,“啪”地一声脆响,抽到阿墨赤果的脊背,鲜血飞溅,皮肤上立时绽开一道极长的血口。
  阿墨身子猛地抽搐,却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呻银和哀求。
  皮鞭的呼啸声和抽打声持续不断,阿墨的背上渐渐变得血肉模糊,最后耷拉着头昏死过去。
  士兵割断了绑在木桩上的绳索,阿墨鲜血淋漓的身躯倒在雪地上,涂抹出一摊刺目的鲜红。
  他被人抬回毡房后,大妃泣不成声地用巾帛蘸着药水给他擦拭伤口,然而阿墨睁开眼睛,吃力地说出来的第一句话是:“把钦陵叫来。”
  钦陵来了,阿墨虚弱地问他:“我让你带着我的请命书来见可汗,你交给可汗了么?”
  “属下交给可汗了。”钦陵望着赫兰墨背上鲜血淋漓的鞭痕,满目悲悯。
  “可汗说什么?”阿墨声音颤抖。
  “可汗……什么也没说……”
  阿墨闭上了眼睛——阿部稽接到我的请命书,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派人阻止,实际上这是默许我带兵南伐!
  如果我能打赢,能为阿部稽夺得中原沃土,阿部稽也是求之不得的。
  后来,却因为出师不利,因为他女儿写信斥责,他才下令撤军。
  当时我一接到命令就撤军了,迟迟不肯撤军的是可汗的小舅子阿斯兰!
  最后却把所有罪责怪到我头上!
  什么把我当亲儿子?都是为了利用我!利用我联姻莫槐部,利用我灭迭次部,利用我攻打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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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兰墨兵围定远后,打了半个月都没有攻下来,从交漳送到定远的粮草频频被劫,使得赫兰墨无法专心攻城。
  于是他派右大将莫槐伏念亲率一支神鹰铁骑去保护粮道,莫槐伏念带兵去后不久,抓住了一队劫粮的晋军给赫兰墨送来,赫兰墨从这些俘虏口中得知:常在交漳到定远这一带活动的,竟是呼延绪麾下的参将岳殊率领的人马!
  “慕奎!”赫兰墨一掌狠狠击在虎皮座椅的扶手,额头上青筋暴起,“好啊,原来是他!”
  阿墨抬起杀机迸射的双眸,盯着墙上悬挂的巨幅地图:“那我就给他设一个圈套……正好,右骨利侯昨日派人来向我要粮草。伏念,你快马赶到交漳,让交漳城送一批粮草到延州右骨利侯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