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喜的光彩从她满是泪水的眼底射出来：“阿奎在呼延将军麾下？他终于有落脚处了！”
  赫兰墨一怔：她这发自内心的惊喜不像是装的。
  看来她并不知道慕奎在呼延绪麾下，也就不会知道慕奎劝降那桓之事，那么，那桓投降就不可能是她和慕奎共同策划的。
  他决定再试探和逼问一下她，锐利的目光直探入她眸底：“你挺关心那个混蛋的嘛？”
  叶姝凄苦地笑了，眼泪顺着洁白如玉的脸颊滑落下来：“阿墨哥哥，我和你分开了整整七年，这七年间你被迫娶妻，我被迫嫁人。你为了统一草原各部，不得不纳各部酋长的女儿为妃。我却在北梁后宫为你守身如玉，不让慕祁碰我一下。
  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你，可是你却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你曾经说过这世上你只想娶我一人，那些山盟海誓全都成了镜花水月，你让我心里怎么想？
  恰在这时我身边有一个男子给了我温暖，我和你赌气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我知道自己错了，怎么可能再错第二次？
  如果不是怕你杀阿奎，我不会那样欺骗你的，可你……你仅凭敏合的一面之词，就亲手杀了我和你的孩子……”
  说到此，叶姝已是泣不成声，绝美的脸上珠泪涟涟，宛如雨中梨花，凄美绝伦。
  赫兰墨只觉胸口仿佛被撕开般疼痛，长臂一展将她搂入怀抱，用尽全力紧紧抱住她，狂热地亲吻着她的秀发和脖颈，又扳起她的脸，轻轻允去她的泪水：“妹妹……妹妹……只要你没有在背后算计我，什么我都可以原谅。我原以为，那桓投敌是你和那个混蛋一起策划的……”
  叶姝自他怀里仰起娇艳面庞：“我听说是因为那桓的副将诬告他通敌，那桓害怕你降罪才投敌。那桓的副将为何要背叛主帅？阿墨哥哥，你有没有查过这名副将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我在查，但是那桓投敌已成事实，而你派庞渊去救那桓也是尽人皆知。这次你们晋国又背盟负义，与薛延部联兵进攻我军。不得不让人怀疑那桓是你策反的。”
  赫兰墨轻抚叶姝脸庞，目光沉痛，“我信你，但别人不信。如今臣民对你这个可贺敦意见很大。莫槐氏那边，要求我交出秋尚宫……”
  “不行！阿墨哥哥，不能把秋姑交给他们！”叶姝娇躯一震，抓住阿墨的衣襟急痛交迸地喊道，“你忘了小时候，秋姑多照顾你？”
  “我当然记得。”赫兰墨的眼神越发深不见底，“可是，莫槐氏父子说了，若是本汗不追究秋尚宫杀害大妃之罪，就得……废黜你这个可贺敦……”
  叶姝仿佛被一道炸雷劈中，整个人僵在那里，瞳孔骇然地睁大：“你是要休妻吗……”
  “不，不，只是把你贬为偏妃……”赫兰墨忙扶住叶姝摇摇欲坠的身子，慌乱地解释，“妹妹，我也有我的难处……我今日刚收到消息，薛延部和晋国联军一同出兵，连续收复天山下几处铁矿，西边的部落也接连叛离、重新归附薛延部。我去年这场战争算是白打了，劳民伤财、损兵折将不说，所有的战果都失去了。
  幸好薛延部刚遭大创，牲畜财帛、妻妾子女被劫掠一空，一时间也振作不起来，我暂时不用担心薛延部东进，但目前臣民们对你们大晋的不满正空前高涨……”
  他解释的话叶姝一句都听不进，她耳边尽是嗡嗡的巨响，惨无血色的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突然，她用力挣开他的扶持，仰天发出凄惨的大笑，笑得泪水纷纷洒落：“赫兰墨，你忘了是谁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大的吗，你忘了是谁给你偷来珍本兵法和武功秘籍了吗，你忘了是谁把祖传的绝世神兵送给你了吗，你居然要废黜我！”
  “妹妹，你听我说，这只是暂时的！你害死了大妃，若不给你任何惩罚，莫槐氏岂会善罢甘休？！莫槐氏统领东边诸部，西域被你们大晋和薛延部阻挡，我西进不了，东边诸部一旦叛乱……”
  叶姝根本不听他解释，发狂般用力推开他，神色凄厉地直指着他：“难怪那桓投敌！阿奎劝降那段话，肯定让那桓怀疑了，他曾受先可汗大恩，一旦明白先可汗被弑真相，他还会为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畜生尽忠吗！”
  “啪”地一声清脆响声，赫兰墨一耳光掴在叶姝脸上，直将叶姝打得发髻散落，旋身跌倒在地毯上，半晌起不来。
  阿墨后悔得心痛如绞，蹲下去拂开披散在叶姝脸上的乱发，痛彻心扉地呼唤：“妹妹……妹妹……对不起，你怎么样……”
  叶姝半边脸颊都是血，粘稠的血将凌乱的发丝一绺绺粘在脸上，看上去无比凄厉惨艳。
  赫兰墨痛楚得心脏几乎要裂开，忙扯过一张丝帕给她擦拭血迹，叶姝却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披散着染血的乱发，嘶哑地厉叫：“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别碰我！滚！滚！滚！”
  赫兰墨将染血的丝帕狠狠掷在地上，眼神冷如千尺寒潭：“那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要背叛先可汗？先可汗为了征服迭次部，让我娶莫槐仁信的女儿，好让莫槐部出卖迭次部！
  他对我那么好，都是利用我为他打仗，为他统一草原！我的婚事，不过是他征服天下的筹码！
  是他把莫槐仁信的女儿强加给我，婚后我一直没进大妃的毡房，姝儿，我一样为你守身如玉——如果不是阿部稽强逼我踏入大妃毡房！”
  叶姝捂着脸哭得双肩剧颤，声哽气咽。
  “后来有一次，先可汗的可贺敦难产，先可汗从前线赶回王庭，把他的狼师交给我统领。我为了逼迫大晋把你嫁给我，擅自率兵南侵。此事激怒了当时守卫晋国北疆的你大哥，你大嫂忙给先可汗写信劝他退兵。
  先可汗勒令我立即退兵，可当时另一个领兵大将阿斯兰是先可汗的小舅子，也就是赫兰真的舅舅，他十分跋扈，不肯撤军，反而继续南进，阿部稽却把没有及时退兵的罪怪在我身上，狠狠抽了我一顿鞭子！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不光你父亲仇视我，阿部稽也没真正把我当儿子看待，我父亲和他们的所谓兄弟情，都是假的，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所以，你对我也是利用，以前你对我说的那些山盟海誓都是为了让我为你偷兵书和武功秘籍？现在两国反目，你不能利用我了，就要废黜我？”叶姝撩开被血黏在嘴角的发丝，抬起血泪交流的脸。
  “不是！”赫兰墨疯了般大吼一声，蹲下来抓住叶姝双肩发狂地摇晃，“我对你不是！妹妹，你明知道……我从记事起就爱着你，想娶你！”
  说罢捧起她的脸，疯狂地吻去她嘴角的血、吻她染血的红唇，她却极力挣脱开他，凄狂的眼眸死死瞪着他，眼里有汹涌的狂潮翻腾：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阿墨哥哥，你要么顶住压力，坚持以我为可贺敦；要么，你休了我、放我回国，从此与我大晋彻底决裂！我不要做什么偏妃，我是堂堂大晋国嫡出公主，岂能屈居妾位，受此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