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反目(2)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4      字数:3851
  “住手!你敢伤秋姑,我和你拼了!”叶姝娇声厉斥,泪珠扑簌簌地落下,染了胭脂的颜色,化作血一般的泪水。
  秋韵忍痛趴在地上喊道:“可汗,是那个混账自己跑来的!公主事先毫不知情!那混账把刀架在董七妹脖子上,逼董七妹把他化妆成宫女,悄悄潜入公主寝殿藏生辰礼物……”
  “哦?”赫兰墨微一挑眉,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叶姝,眼底隐隐有两簇火苗跳动,“那么你露营一回宫就跑去董尚服的屋子,又是怎么回事?”
  叶姝酥胸起伏,长睫颤抖,眼中一层层泪水往外涌:“我去看阿奎,感谢他送我生辰礼物。”
  “那只玉鞋是他送你的?”赫兰墨用力一扯叶姝手臂,更近地逼近她的脸,深邃的眼中隐藏着即将爆发的雷电,“你骗我说是妘妹妹送的!还编了好一套自以为滴水不漏的谎话,还做诗来哄骗我!妹妹,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叶姝眼中浮起了愧疚和畏惧之色:“我撒谎骗你是我不对,但我……我是怕你杀了阿奎……若你知道他来了,你会杀了他的,不是吗?”
  “可汗,公主与阿奎见面我在旁边,他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啊!”秋韵挣扎着撑起身子喊道。
  赫兰墨冷冷瞥她一眼,目光森寒如藏着万千利刃:“四名掌事宫女都证实,他们两个关在屋子里半个时辰你才到达,这半个时辰他们在做什么,你又如何知晓?”
  “我一进屋就看了他们的衣衫,衣带皆整齐无恙,绝对没有脱过衣裳!可汗,奴婢敢以性命,敢以阖家安危,敢以大晋国运,向你担保!”秋韵声嘶力竭地喊道。
  “哼……”赫兰墨冷笑,眼底翻腾起无尽恨怒伤痛,声音嘶哑,“半个时辰,够他们穿好衣裳了!”
  “没有!绝对不可能!可汗,公主的腰带是我系的,花结都没变!”秋韵
  心急如焚地喊道,“若她曾经解开过腰带,不可能那么快就系得和我一模一样!”
  秋韵一边嚷嚷一边挣扎着往前爬:“可汗,奴婢现在就系给你看,我系的那种花结别人根本不会!你把几个掌事宫女叫进来问,我是不是经常给公主的腰带系花结!”
  赫兰墨又是一脚把秋韵踹出去,怒喝:“你们……你们这帮晋国狗奴才,你们只知包庇可贺敦通奸!你以为本汗不知道!”
  “秋姑——”叶姝惨呼,扑上去和赫兰墨扭打,“你住手!畜生,你忘了你小时候我让秋姑给你送了多少次吃食!”
  赫兰墨用力把叶姝摁倒锦褥中,制止她发疯般的扭打踢踹,膝盖顶住她的双腿,不让她动弹,转头对帘外扬声命道:“宝日娜,叫几个狼卫进来把秋尚宫抬出去,再去药帐将骨伤科的徐太医请来给秋尚宫医治。”
  秋韵在狼卫夹持下犹自不肯走,口中仍在大呼:“可汗,你不要伤了公主!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是谁给你传授武功秘籍……”
  赫兰墨不理睬秋韵的喊声,俯在姝儿上方,碧蓝的眸子溢满了伤痛,涌动着惊涛骇浪般的爱恨怒潮:“你生辰前一晚,我刚结束练兵,顾不上歇一口气就马不停蹄往叶姝城赶,为了在你生辰时赶到,我一整夜没睡!可你又背着我和人偷情,还精心编织谎言骗我!你让我怎么想!”
  “我没有偷情!我编谎言,是怕你杀了阿奎!”叶姝的发髻松了,黑亮青丝纷乱地散开,如大把的扇子铺展在水蓝色绣莲花的锦褥上,衬得她泪光闪闪的明眸越发黑白分明,炫丽夺目,“我没有,阿墨哥哥!我没有!怎么可能,那天我们在月亮湖,那样快乐……我怎么可能刚离开你的怀抱,就投入别人的怀抱,那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啊……”
  “那你告诉我,你和那个人关在董尚服的屋子里半个时辰都干什么了?!”听她提到在月亮湖的快乐,他的心如同被火焰灼烤,痛得快要没有知觉,眼中盛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滴落。
  他们在月亮湖待了一天一夜,在湖里嬉戏,在水里抵死缠绵,那是从未有过的快乐——对于她来说是,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
  “我们什么也没干!你若不信我也无法,孩子是你的,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叶姝泪流满面,鬓云散乱,妆容尽毁,一道道殷红的胭脂泪挂在香腮。
  “什么也没干,那你身上的唇脂痕迹怎么回事?!”阿墨低吼,粗重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什么唇脂痕迹?!”叶姝尖叫,猛地睁大了秀美的媚眼。
  “伺候你沐浴的侍女看见你身上有唇脂痕迹!”
  “不可能!是谁看见?哪个侍女?把她叫来,我跟她对质!”叶姝脑中轰地仿佛有一把烈火燃烧起来。
  赫兰墨坐起身,将敏合叫进来。
  敏合脸色苍白,战战兢兢跪在床榻前的地毯上,头垂得极低。
  “那天你伺候可贺敦沐浴时,看见可贺敦胸前和小腹有唇脂痕迹?”赫兰墨阴沉的眼睛盯着敏合。
  敏合微微颤抖:“是。”
  “你胡说!你……”叶姝气得胸口都快炸了,“是谁指使你编造谎话害我?!”
  “奴婢没有撒谎!可汗!”敏合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望着赫兰墨。
  “我身上若有什么不堪痕迹,还会让你们伺候沐浴么!我难道不知道把你们遣开!”叶姝怒恨如狂,凌厉的眸光如冰剑刺向敏合,“敏合,你再不从实招来,我就让可汗对你用刑了!”
  敏合身子一颤,看向赫兰墨,赫兰墨阴冷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牢她:“敏合,你若敢骗本汗,本汗让你生不如死!”
  “可汗,奴婢真的没有骗你!那天晚上是奴婢伺候可贺敦沐浴,可贺敦自己也是脱了衣衫才发现身上的痕迹,她惊慌地推开了奴婢,说她不用伺候,奴婢假装没看见就退开了……”
  “你胡说!你……”叶姝指着她的手直发抖,惊恐地望着这个和自己素无恩怨的侍女,又转向阿墨道,“阿墨哥哥,她必是受人指使!有人要害我和你的孩子!”
  赫兰墨阴森森地盯着敏合,朝外喝道:“来人……”
  两名狼卫刚领命进来,敏合大喊道:“慢着!可汗,奴婢有一物可以证明我并未说谎,请允准奴婢回毡房拿来。”
  赫兰墨脸颊肌肉一抽搐,咬牙低吼:“去拿!”随即命狼卫押着敏合回她的毡房取物证。
  叶姝不敢相信地望着敏合走出去,脸上浮出一层胭脂也盖不住的惨白,嘴里不住喃喃:“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的孩子……”
  赫兰墨沉默地坐在榻边,两手搭在膝盖,低垂的浓黑长睫遮蔽了眼底的情绪。
  不久,狼卫掀帘进帐:“启禀可汗,敏合自杀了!”
  叶姝一颤,惊跳起来:“她去拿的东西呢?”
  狼卫跪地请罪:“属下跟随敏合进了她的毡房,她在床上翻找了一会,突然从枕头下抽出一柄匕首扎进心窝,属下冲上去阻拦已然不及,请可汗降罪!”
  赫兰墨怒声道:“搜她的毡房,如有可疑之物,交给本汗!”
  狼卫领命下去了。
  叶姝跌坐在床沿:“一定有人在背后收买和威胁她,她害怕顶不住酷刑,所以自杀了……”
  赫兰墨慢慢抬眸盯着叶姝,眼底沉淀着浓浓的怀疑。
  叶姝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惨淡一笑:“阿墨哥哥,你还是不信我么?”
  “你和那人又不是没有偷过情!让我如何相信你!”
  “可你知道我那是气你的!你应该知道!”又一层泪水从她眼中汹涌而出,“真的是你的孩子,阿墨哥哥……”她仰起头来,伸手攀住他的后颈,粉腮带泪,神情无比凄美:“那次在月亮湖,我们多么快乐啊,就是那次有了惜若……”
  赫兰墨只觉胸间一阵痉挛,痛得他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哀嚎,紧紧地搂住她,抚摸着她的秀发,然而他脑海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真的要相信她吗?她不是第一次撒谎!她说那是叶妘送她的生辰礼物,说得煞有介事,还出口成章现编了一首诗来骗我!
  即使敏合说她身上有唇脂痕迹是假话,她和阿奎关在那间屋子里长达半个时辰却是不假,谁知道他们做过什么!
  “阿墨哥哥,这个敏合背后肯定有人,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叶姝伏在他怀里说道,“你要设法调查这个侍女!”
  赫兰墨答应着“好,我调查她”,但他接下来却忙于备战打西域,叶姝每次问他有没有查出来,赫兰墨都说未有进展。
  天气渐暖,草原上吹来的风里带着雪水融化和新发绿草的清新。
  赫兰墨组建了一支新的军队,叫做“神鹰骑”,鹰是曾经的草原霸主疏勒人的图腾,目前臣服于赫兰墨的朱邪部、黑云部等等都是疏勒人的后裔。
  赫兰墨从新归附的部落中选了大量勇士组成神鹰骑,他原来的虎豹骑主要充当亲卫军,而神鹰骑充当打仗的前锋营。
  他每日在王城外的旷野练兵,宽广苍茫的草原可以任由他的雄师驰骋,进行各种流畅优美、令人目眩的变阵。
  他自幼便在奕六韩的王府读遍了兵书和各种阵法,奕六韩本人写的兵书他都不知道读过多少遍,而且他读的是苏葭湄的批注版,有助于他充分理解。
  他搬到王城外的军营,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姝儿很少能见到他。
  叶姝和秋韵商量,决定自己着手调查敏合背后的指使者。
  叶姝和秋韵都觉得大妃最为可疑,为了不惊动大妃,叶姝将那桓的夫人找来帮忙。
  那桓的夫人也出身莫槐氏部落,叶姝找到她之后,她便开始暗中调查,不久就把她调查的结果告诉叶姝:敏合的弟弟在莫槐部当奴隶,是莫槐仁信的三儿子的马奴!
  叶姝和秋韵对视一眼:“难怪敏合要自杀!她怕自己扛不住严刑,招供出大妃来,大妃的三哥就会杀了她的弟弟!”
  “可是……”那桓夫人蹙眉看着叶姝,“没有敏合跟大妃私下来往的证据,即使敏合的弟弟是大妃哥哥的马奴,也无法证明大妃是背后主使……”
  “至少这层关系得让可汗知道,可汗知道后自会进一步调查。”叶姝笃定地说道。
  那桓夫人告辞后,叶姝让侍奉自己的狼卫去打听阿墨今晚回不回王城。
  过了好几日阿墨才回到王城,叶姝的狼卫立刻请了他去。
  叶姝将那桓夫人调查的结果一讲,阿墨只沉沉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再无更多语言。
  叶姝秀眉浅颦,道:“你应该把所有伺候我的侍女和狼卫都审一遍,兴许有人看见过大妃和敏合来往。”
  赫兰墨脸上却笼了淡淡的不悦:“如此大动干戈地审问,莫槐伏念如今正帮我训兵练卒,若知道了岂不寒心?
  何况我刚组建新军,大量铠甲和兵器都是从莫槐部征收的,莫槐部地近辽东,我的野利国主要铁矿都产自莫槐部。
  而且王庭现在移到西边,东边部落全靠莫槐氏统领,我马上要西进打薛延部,有莫槐氏的支持才无后顾之忧。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让我调查莫槐仁信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