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喜脉?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4      字数:3835
  赫兰墨回师后,先到头曼山祭天地、祭神明,东野利汗国的各大部落酋长都参加了这次大型祭天。
  刚过去的这个冬天,草原上雪太多,俗称“白灾”,冻死了大批牲畜和奴隶。
  赫兰墨打赢的这个大胜仗为东野利汗国的百姓夺得大量草场、牲口、奴隶,刚刚遭到灾害的部落在分到牲畜、迁入新草场的喜悦中,编了许多的歌诗颂唱他们的可汗,一时间,隆吉可汗赫兰墨的声威空前壮大。
  大型祭天之后,是分配战利品,差不多忙了一个多月,赫兰墨才从头曼山回到叶姝城。这期间他数次派亲兵往返于头曼山和叶姝城,给姝儿带去他的亲笔信。
  他十八岁以前都在中原度过,在苏葭湄的府上饱读诗书,汉语十分精通。
  他给姝儿写了好多首诗赋表达思念。
  赫兰墨回到叶姝城的时候,草原上已经连续半个多月晴暖,青茸茸的新草从地底下冒出来,逐渐覆盖了去年冬天的黄草。
  嫩绿的颜色像是从大地深处涌出的潮水,逐渐蔓延到各处草坡草甸……
  这天,叶姝率领着大妃、玉妃等四妃,以及自己的侍卫队在城门外迎接赫兰墨的銮驾。
  赫兰墨骑着一匹大宛宝马玉狮子,一袭波斯紫缎的锦袍,头戴镶金貂的王冠,王冠两边垂下长长的皮毛带子,威武凛然,英挺不凡。
  身后跟着他最精锐的狼卫和虎豹骑,甲胄光寒,铁骑如云。
  他远远地看见立马在最列的姝儿,沸腾的思念刹那间如岩浆般涌满身体,涌上咽喉,化作热泪涌上眼眶。
  朔风凛凛,他带兵在居狼山的雪窟窿里埋伏了两日夜,终于等到了被引入埋伏圈的西野利大军……
  风雪呼啸,他在暴风雪中率领轻骑千里追敌,在夜雪中直捣西野利汗国左律王的牙帐,掳获其妻子奴隶……
  手里的马刀吞噬着一个又一个血肉之躯,耳畔是风雪的呼啸和敌人临死前的哀嚎,眼前是痛苦扭曲的面孔、飞溅的血液、不断倒下的人群和马匹……
  在这些铁血征战的时刻,他的手不时摁在心口,那里挂着一枚姝儿送他的比目鱼形玉坠……
  妹妹……妹妹……我回来了,打胜仗回来了,你想我吗?
  ……
  赫兰墨狠狠打了一鞭,玉狮子仰首长嘶,四蹄翻飞,腾空而起,如一道白色闪电撕裂初春的草原,在如烟绿草间划过一条长长的线,直朝叶姝奔去。
  “妹妹!妹妹!”喷薄的爱意几乎撕裂胸膛,赫兰墨跳下马背,跨前几步就将刚翻身下马的姝儿一把抱了起来,执着她的纤腰,将她高高地举起来,仰望她如黑伞般打开的长发和盛开在黑发水域里的美艳容颜,狂野地呼喊着:“妹妹想不想我?”
  姝儿的裙裾在风里飞扬,将修长的双腿盘绕在他腰上,抱着他的脖颈,俯身吻他被风雪侵凌而愈发坚毅粗糙的面庞:“想你,阿墨哥哥!万里胡沙雁南渡,树上寒鸦,流水天涯,梦里相思逐杨花……”
  叶姝在他耳畔吟了一首他写给她的诗,阿墨的俊脸顿时红了,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喝多了随意写的,倒叫妹妹见笑了。”
  “啊,原来是随意写的,我还以为是真想我了呢!”叶姝调皮地噘起了粉红的樱桃小嘴,明眸如灵珠流转。
  阿墨被她娇媚动人的模样惹得情火升腾,慌忙解释着:“是真的想妹妹了,只是写得不好……”又凑到她耳畔暧昧道,“你不知道我多想你,文字表达不出来的,今晚你就知道了……”
  两人在这里卿卿我我,把大妃和玉妃她们全都晾在一边,大妃面不改色、端庄严谨地站在那里。
  玉妃却现出了一脸不忿之色,但她是女俘出身,虽然是四妃中最美的,却一向看大妃的脸色行事,见大妃不动声色,她也只好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两人亲昵许久,赫兰墨才将目光落到几位偏妃身上,先和大妃打了招呼,又问玉妃:“你身子好些了?”
  玉妃以绢帕掩面,嘤嘤地哭起来,身子软软地倚入赫兰墨怀里:“都是可贺敦让太医不要保孩子……”
  赫兰墨闻言脸色一沉,将玉妃从怀里掀了出去,一把塞进大妃的怀里:“此事可贺敦处置十分得当,若是本汗在,也会让太医先保大的!”
  玉妃听赫兰墨口气严厉,不敢再多说什么,伏在大妃肩头不住哭泣。
  赫兰墨又和另外两个妃子打了招呼,然后抱起叶姝跨上玉狮子,率先打马进城。
  一路上,他抱着坐在身前的姝儿,低头蹭着她的秀发和娇嫩的玉颊:“妹妹,对不起,这些女人给你添麻烦了!你如果不喜欢,我这就让她们回头曼山,以后不准她们来这里了!”
  迎面的疾风吹得叶姝眼里酸涩,有一层泪水浮起又被风吹干。
  “父汗!”
  “父汗!”
  一回到宫里,几位小王子和小公主就跑了出来,围住赫兰墨撒欢。
  赫兰墨把给他们的礼物拿出来,陪着他们玩了一个时辰,回头不见了叶姝,他心中挂念,设法脱身离开孩子们,去了昭阳殿。
  见叶姝歪在紫檀透雕海棠的锦榻上,青丝逶迤,冰雕玉琢般美艳的脸上染满落寞。
  赫兰墨上前将她一抱而起,“妹妹生气了?”
  青丝如一匹华贵的黑绸迤逦垂落,深碧色曳地长裙从他臂间飘逸而下,赫兰墨抱着她走出大殿,大步穿过廊道往浴室去。
  “我在想,如果阿墨哥哥会分身术就好了……”叶姝搂着他的脖颈,脸倚在他的胸膛说道。
  阿墨低头看了她一眼,停下脚步:“妹妹是怨我陪你太少?那我把今晚的宫宴取消,一整晚只陪你好不好?”
  “真的?”叶姝仰起头,抱紧他的脖颈,美眸盈满惊喜。
  赫兰墨断然转头,把内侍总管叫来,吩咐他将宫宴推迟到明日,又让他单独摆一桌席面在昭阳殿。
  又叫来一个内侍,让他去知会大妃她们:“就说本汗一路奔波很累,已经在昭阳殿歇下了,让她们自己用膳,不要过来打扰本汗,宫宴推迟到明日。”
  内侍领命下去后,赫兰墨低头,深邃的蓝眸漾满深情,“这回妹妹高兴了吗?今晚就只有你和我!”
  ……
  浴室水池的帘外,他从后面抱着她:“还是不肯让我看么?”
  每次一起沐浴她都害羞,不肯让他在旁边看着她宽衣解带。
  “若是今晚本汗一定要看呢?”他的声音低沉霸道,灼热的呼吸拂在她脖颈。
  “阿墨哥哥不要嘛……”她试图挣脱他的禁锢,却被他强行压在一张卷草纹花梨木桌上,将她双手摁在头顶,扯下她雪白的轻纱外袍。
  水红色的肚兜衬得她肌肤雪白,红唇皓齿,眸灿如星,铺散开来的青丝泛着墨玉般的柔润光泽,美得精致无瑕。
  “咦,玉坠呢?”赫兰墨深邃的蓝眸氤氲了一层雾气,却猝然凝滞了眸光。
  叶姝和他一人在脖颈里挂了一枚比目鱼形的玉坠,是一对配对的玉坠。
  “我沐浴时取下来放在池边,后来就不见了。”叶姝躲开他的注视。
  赫兰墨心中微微漾过一丝阴霾,但他素知姝儿妹妹是个丢三落四的迷糊蛋,狠狠按捏她的丰润,俯身在她耳畔凶狠低语:“竟然把我们俩配对的玉坠弄丢了,看本汗今晚怎么惩罚你!”
  ……
  狭窄昏暗的斗室,少年慕奎独自一人靠在床头,任月光如水从窗户泻入,他手里拈着一枚比目鱼形的玉坠,借着月光细看……
  这是那天姝儿遗落的……
  那天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幻觉,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寐……
  第二天,赫兰墨在王宫里举办宫宴,因为之前已经在头曼山宴请过各大部落酋长,这次宫宴入席的主要是赫兰墨的嫔妃和子女。
  赫兰墨和叶姝并坐最上首,他们面前的巨大金盘里摆着一整只煮全羊,撒着野葱和蘑菇,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赫兰墨从腰间取下镶宝石的金刀,亲手割了羊腿肉放进姝儿的碗里:“妹妹,以前在王府你就喜欢吃羊腿。”
  今日严厉的父汗在座,那几个孩子都不敢打闹,难得规矩地坐在各自的位置。
  几位偏妃眼见可汗亲手给可贺敦割羊腿,都是满面妒色。
  叶姝在她们刀子般的眼神里,夹了一筷羊腿肉放进嘴里,突然,一阵强烈的恶心翻涌而上,她不忍拂了阿墨哥哥的盛情,强忍恶心将一整只羊腿吃了下去,只觉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这时阿墨又倒了一杯马奶酒亲手喂到她唇边:“妹妹,这是我从头曼山那边带来的,今年新酿的马奶酒,你尝尝。”
  叶姝艰难地笑着,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马奶酒,腥烈的酒一下肚就强烈地刺激着她的肠胃,刹那间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起身,朝座椅旁的铜盂里哇哇地呕吐起来。
  “妹妹怎么了?”赫兰墨满目担忧,一面轻拍叶姝玉背,一面焦急地叫过一个内侍,“赶紧去请太医!”
  “不!不用了!”叶姝焦急地抬头喊道,对秋韵拼命地使眼色,“我没事,就是前天晚上着凉了……”
  秋韵莫名其妙地看着叶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大妃在下面看见,站起身说道:“可汗,一定要请太医来看看啊,前些日嫔妾上集市,听那些摊贩们说,室韦部那边正流行瘟疫,只怕会蔓延过来!”
  赫兰墨闻言脸色大变,按住叶姝的手:“叫个太医来看看放心些。”言毕不由分说让内侍去叫太医。
  叶姝暗暗叫苦不迭,背对赫兰墨,向秋韵连做苦脸。
  秋韵仍是不明所以,以口型无声地问:“咋了?”
  赫兰墨扶着叶姝到偏殿的锦榻躺下,大妃她们也欲跟进来,叶姝指着她们娇声厉叱:“你们进来作甚,就不怕被过了瘟疫!”
  赫兰墨挥手让大妃她们退出去:“你们不用进来,去看着孩子们吧。”
  席上那几个孩子见父汗走开了,齐齐欢呼着开始满殿乱跑,喧哗打闹声很快传进偏殿。
  赫兰墨让秋韵关上侧门,接过侍女捧上的水盅喂叶姝喝水,又拿起银盂接了她吐出的漱口水,细心地为她擦拭嘴角污迹。
  “阿墨哥哥,你瞧我这不是没事了?”叶姝扬了扬秀眉,故作神采飞扬之状,“秋韵,去跟太医说一声不用来了。”
  “还说没事,你的脸苍白得吓人你自己知道么!”赫兰墨口气变得严厉。
  正要启步的秋韵只得又走回来,叶姝趁赫兰墨转身放银盂时,对秋韵拼命做着口型:“慕奎……慕奎……”
  秋韵没看明白,瞪圆了眼睛张大嘴无声地问她:“什么?什么?”
  叶姝的眼神近乎崩溃,几乎瘫软在锦榻上。
  不多时太医来了,这位太医也是叶姝从晋国带来的——脾脏科的名医黎昌浩。
  黎太医向赫兰墨行了礼,又向叶姝行礼,将三根指头搭在叶姝凝冰敷雪般的皓腕上。
  许久,许久,久到叶姝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都快要裂开了。
  “怎么了,太医?有何不妥么?”赫兰墨站起身,英俊的脸上笼罩着深深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