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保大保小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4      字数:2684
  秋韵站在殿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跳跃吞吐的火光里,叶姝衣衫不整,雪白酥胸半露,氤氲美眸里春意泛滥,晶莹剔透的肌肤染了大片红晕。
  而那个从她身上跳起来的男子,转过头来——竟是慕奎!
  “秋姑……”叶姝连脖颈都红了,声音颤抖,羞愧难当地垂首站在那里,散落的发丝从玉颊垂下来,平添了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秋韵这才从起初的震惊慢慢回过神来,赶紧回头看了看殿门,走过去朝外面观望。
  见宦官门垂首侍立在廊下,没有主子的召唤,他们是不会随意靠近殿内的,侍卫们的身影更是远在庭院外。
  秋韵松了一口气,合上殿门转过身来,目光蓦地变得严厉,正要说话,慕奎突然扑通跪倒在秋韵脚下,左右开弓打自己耳光:“秋姑,慕奎一时为情所乱,竟做出逼奸公主的蠢事!慕奎实在是禽兽不如!”
  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扇自己的脸,噼啪噼啪作响。
  叶姝惭愧地垂着头一言不发,轻纱半掩下的雪肌香肤,仍散发着妩媚的粉红。
  秋韵一跺脚,低喝道:“好了好了,别打了!你既知公主声誉重要,此事你守口如瓶就是了。以后这昭阳殿,你可不能再来了,也不可再和公主见面了!”
  慕奎伏地泣道:“秋姑,我……”清瘦的肩膀颤抖不已,想到再也不能来见姝儿,就跟割了他的肉一样。
  秋韵见慕奎并未肯定地答复以后还来不来,气急败坏地跺脚道:“略阳公,难道你以后还想再见公主?这事若被可汗知道,岂能善了?略阳公,你是想害死公主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慕奎再也不敢了!慕奎再也不来了!”慕奎忙心急如焚地呼喊道。
  “你快走吧,今晚的事我就当没看见,以后切不可再和公主见面了!”
  慕奎默默地拾起地上的外袍披上,系上衣带。
  秋韵又道:“你把衣服穿好,发髻整一整,然后从后门悄悄出去,别让人看见你!”
  秋韵拉扯着慕奎往后殿走的时候,慕奎恋恋不舍地望了姝儿一眼。
  刚才姝儿没有推开他,至少说明姝儿并不讨厌他。
  可是此刻当他向她望去时,她却没有再看他,只是低低地垂着头站在火盆边,娇美绝伦的脸上挂着一串串晶莹的泪珠,仿佛娇艳花瓣上的露珠。
  姝儿……姝儿……
  慕奎不住地轻唤,却被秋韵又拉又拽地强行推了出去。
  ————
  “略阳公已经走了,没人看见他。”秋韵回到前殿禀报道。
  叶姝蜷在铺着白狐皮的紫檀木透雕海棠的坐榻上,抱着自己,下巴搁在膝盖上,仍然啜泣不停。
  “公主你好糊涂啊!”秋韵在姝儿旁边坐下,凝视着她道,“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
  叶姝哭得肩膀抽动,不住用袖子擦鼻涕眼泪,却说不出一句话。
  秋韵重重叹口气,递上一张锦帕给她:“公主可千万不能再跟慕奎见面了!记住了么?”
  这时殿外有人轻声禀报:“启禀可贺敦,董姑姑派人来问,大妃她们安排在哪个殿阁歇宿?”
  叶姝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并不回答。
  秋韵站起身来:“我去给她们安排住宿吧。”
  第二天,雪下得更大,草原上刮起了白毛风,漫天飞雪迷乱地狂舞,像一个暴君舞动着白色的袍袖在发怒,搅得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混沌。
  这种情况下,大妃她们更加不可能回到头曼山去了,于是便在叶姝的王宫里住了下来。
  叶姝给她们安排在王宫偏西的几处殿阁,交待她们不用来昭阳殿给自己请安,膳食也是专门差人给她们送过去,叶姝不再举办宴席招待她们。
  可是大妃还是不时带着其余三妃和孩子们来昭阳殿,向叶姝打听赫兰墨在前线打仗的情况。
  叶姝告诉她们,大雪迷途,战报送不过来,如果有战报到达,她会差人知会她们。
  尽管如此,大妃仍隔三差五带着妃子们和孩子们过来。
  每次这群孩子过来,都会打碎叶姝殿中几样珍器古玩,后来叶姝索性把前殿的贵重器皿全部收起来。
  她歇息的偏殿和暖阁则紧闭着,坚决不准那几个孩子进去。
  那个怀孕的妃子,她们都叫她“玉妃”,因她的名字在胡语里有“玉石”的意思。
  玉妃起初还跟着大妃一起过来打听前线战况,到了后来,她的身子越发沉重,不能再跟着来了。
  又过了两个月,这天终于收到战报,赫兰墨驻军在兰干山下的冬季营盘,和西野利汗国的战争陷入了胶着。
  叶姝命人将战报送到大妃住的淑景殿,心想,这回大妃她们不用再往我这里跑了,我可以清静些日了吧。
  谁知这晚叶姝刚入睡,一名内官冒着风雪跑来禀报:玉妃要生了,请可贺敦赶紧请个太医!
  叶姝半睁着睡意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对秋韵说道:“派人去请陈太医。”
  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不啻为鬼门关,因此,苏葭湄将太医院胎产圣手陈砚秋和御用稳婆都给女儿当陪嫁了,以保女儿能顺利为阿墨生儿育女。
  秋韵叫了两个小太监去请陈太医——宫里的太监也是叶姝从晋国带来的。
  “公主,你……你不去看看玉妃么?”秋韵见叶姝翻个身又睡了,大吃一惊地问道。
  叶姝是可贺敦,相当于皇后,嫔妃生子,皇后岂能不去照顾。
  叶姝未答,只闻她酣甜的呼吸声,似乎睡得很香。
  秋韵凑上去又喊了一声:“公主!你也得去看看吧!”
  叶姝还是没有动静,沉沉地朝内睡着。
  “公主!”秋韵不甘心地又喊。
  “知道了!”叶姝突然挺尸一样一坐而起,用力一甩黑瀑般的长发,圆睁美眸咆哮道。
  ————
  “可贺敦驾到——”
  太监尖利的宣唱声中,叶姝身披落满雪的貂裘大氅踏进血腥气弥漫的殿中。
  陈砚秋满额冷汗迎上来,深深一揖:“公主殿下,胎位不正,催产药已给玉妃服下多时,孩子仍下不来,稳婆也束手无策,如今玉妃和孩子只能保一个,请问公主保大还是保小?”
  叶姝头都要炸了:怎么要我决定?当即跺脚娇叱道:“让大妃决定,大妃呢?”
  大妃的身影从后面闪出来,仍是那副恭敬端庄的模样,深深屈膝一礼:“可汗离开头曼山之前曾给嫔妾留下谕令,让嫔妾万事都要听从可贺敦之命,不得擅作主张。”
  叶姝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恨不能一脚踹飞她:既然让你不要擅作主张,没有我的命令,你怎敢带着这么一大群人跑到我宫里来!谁让你们住到我这里来的!还把临产的孕妇也带来了!
  “陈大夫你决定吧!”万般无奈之下,叶姝只好厉声对陈砚秋说道。
  陈砚秋吓得倒退两步,花白胡须微颤:“老……老臣怎敢决定这种事情?”
  另外两个妃子都悄悄以怪异的目光看着叶姝,只有大妃始终低眉垂目,不动声色地站在暗影里。
  叶姝气得狠狠跺了跺脚,走到位于内殿的产房,站在屏风边朝里看了一眼。
  产房内雾气蒙蒙,隐约可见看见那个四仰八叉躺在那里痛楚呻吟的女子,一股夹杂着汤药苦味的浓重血腥气扑面而来,侍女正从那女子身下抽出被血染透的巾帛,新换上的一沓巾帛很快又被浸红……
  突然,那女子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身子猛地抬起来,然后又重重摔落,晕死过去。
  稳婆连忙对着外室大喊:“陈太医,娘娘晕过去了!”
  陈砚秋在屏风外焦急地对叶姝道:“请公主速下决断!”
  “请可贺敦速下决断!”在大妃率领下,那两个妃子和她们的婢女一同在姝儿后面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