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毒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3      字数:4225
  (本卷全部是番外,主角是叶姝和赫兰墨,其它角色也会写到)
  寒风呼啸,殿宇深阔,层层深紫帷幔飘来荡去,让红纱宫灯的光线变得更加幽暗,到处是晃动不定的光影。
  慕奎忐忑不安地端坐在大殿中间的漆金蟠龙楠木龙椅上。
  他是真正的傀儡,从被晋王挑选出来扶立为帝,到登基为皇两载春秋,再到如今禅让退位。
  全部都是别人写好了戏本,他照着演戏。
  他并没有什么野心,不像慕祁,慕祁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慕奎只是慕氏皇族的远宗,到他这一代连恩荫的爵位都没有了。
  但那时好歹是自由的,可是自从晋王选中他当皇帝,他就开始了担惊受怕的日子,生怕晋王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杀了,另外扶立一个皇帝。
  从昨天宫里的太监把禅位诏书送到晋王的大丞相府,晋王逊辞不受,到今天晚上已经过了一整天,晋王推辞了三次还不肯接受他的禅位。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被一只大手摁着,然而那把剖鱼刀却迟迟不切下来。
  他快要受不了这种折磨了,你倒是快点啊,要么杀了这条鱼,要么放生,你倒是表个态啊!
  终于,殿外响起了匆促的脚步声,那几个前往丞相府颁旨的太监回来了,满脸笑意,一进殿就不住打恭:“皇上,晋王接受了您的禅位!”
  满殿的宫女内侍全都发出欣喜的欢呼。
  慕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几乎瘫坐在龙椅里,大冷天他的亵衣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粘在身上。
  “那朕……啊,我……我可以下去歇息了么?”慕奎茫然地问。
  总管太监止住慕奎:“皇……你还不能走!听说你要迁居,今晚就得搬出宫去!”
  慕奎一愣:“今晚就得搬走?明日不是还有禅让仪式么?”
  正说着话,殿外兵甲铿锵,喧哗阵阵,接着,羽林军统领窦槐按剑大踏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铁甲士兵,殿外的寒风被带进来吹得满殿烛火摇闪、帷幔乱飞。
  “晋王已接受禅位,请略阳公迁出皇宫!”窦槐冷冷说道,面无表情。
  慕奎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地问:“晋王欲让朕……我搬到何处?”
  “晋王已为略阳公建好府邸,请略阳公上车。”窦槐面容冷峻,左脸一道刀疤在夜色火把中甚至带着几分狰狞。
  慕奎只得跟着窦槐走到宫门外,宫道上停着一乘牛车,周围矗立着层层叠叠的铁甲卫士。
  “等一等!”蓦然间有娇脆如莺啼般的声音传来,前方一匹枣红马奔驰而来,一道曼妙的红色倩影翩然跃下马背,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背在肩上:“阿奎,我答允过你,会陪在你身边!”
  “太后!”周围的士兵们都大惊失色。
  叶姝却已经咭咭咯咯地笑了起来:“皇帝已禅位,别再叫我太后了!”
  说罢率先爬上那乘破破烂烂的牛车,朝慕奎伸出手:“阿奎,快上来!”
  慕奎正爬上牛车,牛车突然启动,他一个踉跄直接跌进车厢里,撞到了一个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身子。
  吓得他赶紧坐直,叶姝却完全不在意,随着牛车的晃动摇摆身子,开心得不得了:“我从没坐过牛车,原来是这种感觉……”
  “母后……您从太后降成了公主,怎么好像很高兴……”慕奎愣愣地望着叶姝娇美绝伦的笑脸,怯怯地问。
  叶姝笑得更欢快,心道:从太后降级为公主,我就可以嫁给阿墨哥哥了啊!当然高兴了!
  却不说出来,只是跟着牛车摇晃,一只手搭在慕奎肩膀:“因为我没坐过牛车……觉得好玩……”
  慕奎羡慕地望着这个美丽、高贵、爱笑、似乎永远不知道发愁的女神。
  牛车吱呀吱呀晃啊晃,终于到了略阳公府,是一座简朴的三进庭院,周围却修建了一圈和府邸规格不符的高墙,院墙外每隔几步便有士兵站岗,府邸门口也是兵甲重重,守卫森严。
  慕奎走下马车看到这副架势,知道这便是自己将来要度过一生的囚禁之所了。
  他不由想起晋王选中他当皇帝那天,百官景从,宗室云集,赫赫扬扬的仪仗前来迎接他,看上去真是荣宠滔天,烈火烹油。
  其实呢,他清楚得很,从他登上龙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将是晋王的砧板鱼肉。
  就算能够保命,这一生恐怕也不得自由了,要被囚禁在这座略阳公府一辈子了……
  在兵士们的火把照耀下,走进略阳公府,慕奎一路看见层层守卫,执戟横刀,如罗刹矗立,不禁心惊胆寒。
  叶姝倒是如一只欢快的小鹿跑进跑出,把这座府邸到处看了一遍。
  府中只有一座寝院,叶姝在宫里就是太后,居于正殿。以前在王府也是最受宠的孩子,因为女孩不会争储夺嫡,王府里除了循哥儿总是莫名其妙看她不顺眼,其她所有夫人、兄弟姐妹,都宠着她、让着她。
  尤其是阿墨、叶衡和叶衫三个哥哥,都把这个妹妹宠上了天。
  所以在叶姝的脑子里是没有谦让一说的,她自然而然就住进了正房,让慕奎去住偏厢。
  慕奎在她房门口磨磨蹭蹭地不走,叶姝正在床上解包袱,她自己打的结却解不开了,嘴里嘟嘟囔囔:“早知道就不瞒着秋韵姑姑跑出来了……唉,真烦人,怎么解不开!”
  她一阵生拉活拽,正想抬头叫门外的侍卫进来帮忙,看见慕奎还站在门口:“阿奎还有事?”
  慕奎朝廊上一排排凶神恶煞的守卫望了一眼,怯怯地蹭进来:“母后,我来帮你解。”
  说着就在叶姝床边坐下,解开包袱后发现全都是抹胸亵裤,吃了一惊。
  叶姝自己也吃了一惊:“那几个死丫头怎么打包的?!”崩溃地拍打额头,“完了,完了,你带衣服了么?”
  慕奎瞅瞅系在自己背上的包袱,点点头。
  叶姝大喜:“太好了,我跟你身量差不多!快给我找一件,我要沐浴去,刚才我看见这里的浴室不错,我已经吩咐那个婆子烧水。”
  慕奎打开自己的包袱,叶姝翻了一会,嘟囔道:“果然龙袍全都不准你带走……”翻出一件杏黄锦袍,兴冲冲地往浴室去。
  等她进了浴室,已经脱光才发现,内衣亵裤都忘了拿进来。往常在宫里,这些都是侍女们都准备好了的,无需她操心。
  无法,沐浴完只能光着身子,直接套上慕奎的长袍,回到正房。
  一进去就关上门,急急地扯掉腰间衣带,准备把亵裤和束胸穿上,突然见慕奎坐在灯下,吓得跳起来尖声大叫。
  “太……公主……你怎么了!”侍卫们撞门冲了进来,以为是慕奎非礼叶姝,一群侍卫直接朝慕奎冲过去,七手八脚将他押在地上,摁着他的后脑让他的脸贴住地砖。
  “你……你们放开他!”叶姝紧紧抓着衣襟大喊,“是一只蜘蛛,一只蜘蛛爬我身上来了!”
  那群侍卫这才松开,在叶姝命令下退了出去。
  叶姝跑过去看慕奎:“阿奎,你没事吧?”
  慕奎默默爬起来,浑身颤栗,清俊秀气的脸上被蹭出了一道血迹,脸色惨白。
  叶姝有点歉疚,拉着慕奎坐下,细心查看了他的头和脸,用绢帕给他擦掉血迹。
  她给他擦脸上血迹时,他正好看见她松开的衣襟露出一抹酥胸,那样雪白高耸……
  刚沐浴的香气从她酥胸间一缕缕逸出,好像落了雪的梅花,芬芳馥郁,清幽醉人。
  慕奎只觉体内像有一把火灼灼地烧了起来,赶紧避让开去。
  烛火爆了一个灯花,叶姝放下绢帕,拿起烛剪去剪烛芯。
  “母后,我今晚想在你这里睡,我害怕那些士兵……”慕奎突然说。
  叶姝微微一愕,转头看去,见慕奎那双脆弱而又清秀的眼睛,在灯烛下仿佛易碎的水晶。
  想到刚才那些士兵对慕奎的态度,叶姝犹豫片刻后一咬牙:“好吧,有我在,没人敢伤你!”
  “多谢母后!”慕奎苍白的脸上泛开一抹俊秀的笑意。
  “别总母后、母后的,怪别扭的,我才比你大四岁!”叶姝拧起细细的柳叶眉,“叫我姝儿吧!”
  慕奎惶恐道:“不敢!”
  “有何不敢?不听话就不带你睡了!”
  “姝……姝儿……”慕奎结结巴巴唤道,只觉这名字美好光洁如月华从嘴里淌过。
  “哎!”叶姝欢喜地应道 ,嫣然一笑,星眸潋滟,皓齿如玉。
  慕奎看得呆住,忙别过脸去,然而眼前仍是她的笑容,仿佛无边无际的花海在眼前绽放。
  这晚,叶姝在室内拉了一幅帘子,让侍卫把偏厢的床榻搬进来,放在帘子外。
  她和慕奎只隔一道帘子各自睡下。
  第二天,她被巨大的钟罄声吵醒。
  睁开眼睛见掌事女官秋韵姑姑坐在自己榻边,不由吐了吐舌头。
  “鬼丫头,当了一年太后还是这样顽皮!”秋韵粗嘎的声音里半带怜爱半带责备,捏了捏叶姝的鼻子。
  叶姝笑嘻嘻地撑起半个身子望向帘外,朦朦胧胧看见慕奎的身影在床上翻了个身,放下心来,问秋韵道:“这钟声是……?”
  “你父皇今日要举行登基大典。”
  “噢。”叶姝淡淡道,正要起来洗漱,突然外面一阵喧哗,接着杂踏的靴声从庭院穿过,往偏厢冲过去了,然后就听到凶神恶煞的声音:“略阳公在何处?”
  “在太后……晋阳公主房里……”
  那凶恶的脚步声这才稍微放轻,来到叶姝房门外轻轻敲门:“启禀公主,我等奉命来带略阳公!”
  “你们带他去干嘛?”
  “今日皇上登基大典,需要略阳公亲手把退位诏书和玉玺交到皇上手里。”
  室内,叶姝许久方道:“行,我们这就去。”
  那军官为难道:“新皇登基典礼不能有女子出席。”
  “我不会露面,我在远处看着。”
  叶姝坐在离南郊祭坛不远处的一株树下的马车里,听着礼炮齐鸣,鼓乐高奏。
  她撩开车帘,见天边朝霞万丈,遍野雪光耀眼,高高的祭坛直耸云霄,父皇负手站在祭坛最高处,凛然生威,卓然不群。
  祭坛周围旌旗招展,长阶上红毡铺道,四周密密麻麻都是兵士,百官列位在台阶两侧。
  慕奎正一步步登上台阶,一直走到祭坛顶上向奕六韩跪拜,双手捧上退位诏书和玉玺。
  整个仪式繁琐复杂,叶姝等得不耐烦了,想跳下马车去附近树林里闲逛,侍卫们却拦住了不许,周围五里都已经清场警跸,哪里准许她到处乱跑。
  只得干坐在马车里,等了好久才见一队士兵押着慕奎回来。
  “阿奎,快上车。”叶姝见慕奎已经冻得脸颊青白,忙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他,“可怜的孩子,快暖一暖。”
  慕奎抱着叶姝的手炉蜷在车厢角落半晌不说话,他的眼睛脆弱得好像两片随时会融化的雪花。
  叶姝沉默地望着他,此时此刻,她也找不到话语安慰他。
  回到略阳公府,叶姝的脚已经冻僵了,忙解了靴子,只穿白绫袜在炭盆上烤,突然被炭火熏得一阵咳嗽,她对旁边伺候的秋韵道:“秋姑,这炭太呛了,你明日回宫给我弄点宫里的供炭……”
  秋韵蹙眉看着叶姝:“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后日便是你母亲的封后大典,你不去么?”
  “后日就是封后大典?”叶姝吃了一惊,“历代都是新皇登基才三日,就举行封后大典么?”
  秋韵得意地笑了:“哪有!你母后是头一个!从来没有哪个皇帝登基三天就册封皇后的!”
  叶姝宛然叹息:“母后……这是她应得的……”
  “言归正传,你到底回不回宫?难道还在这里陪他一辈子?”秋韵压低声音,朝外室瞥了一眼。
  叶姝为难地朝外室看了一眼,黛眉浅颦,没有说话。
  这天晚上,照旧是慕奎睡在帘外,叶姝睡在帘内。
  半夜,叶姝突然听见痛苦的呻吟声,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当回事,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大,她猛地惊醒,坐了起来,隔着帘子问道:“阿奎你怎么了?”
  帘子那边传来痛苦的呻吟和辗转。
  叶姝脑中嗡地一声:父皇还是没有放过阿奎?!他给阿奎下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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